林府内院厨房在林黛玉的管理下,渐渐地有了端倪。一年多下来,不仅厨房没有涨过银子,内院的饮食也算得是上等,而且最让内院称羡的是,厨房的银钱跟赏钱可是上上等。见林黛玉如此能干,贾敏也渐渐地将内院的大权给了林黛玉。只保留着库房的钥匙和每月例行的账房查账。
虽说林府在林黛玉的照看下越来越好,但是贾敏的身子却是越来越糟。虽说林如海来正院歇息的日子并没有因为梅姨娘的失宠而多起来,但是林如海还是每日来正院询问贾敏的病情。
“妾身怕是好不起来了。”贾敏感叹道,“承蒙老爷如此关切。”
林如海见到贾敏消瘦的脸颊,再想起这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难免有些难过,但是嘴上却是安慰道:“夫人不必多虑,如今些日子暂且养着,等开了春寻个好大夫一并拔了根就是。”
“老爷也不必宽慰我了。”这贾夫人本是个修佛的人,对生死之事是早已看开,“怕是扬州这附近一带的名医都被老爷寻了来了,外面好方子开了不少,里面又有玉儿孝敬的各色药膳。如果是平常病,早就好了。妾身的身子骨妾身自己明白,不过就是熬日子罢了。”
“夫人不要如此妄言!”林如海连忙劝阻道。他深知,如果贾敏自己放弃了,这病怕是九成九就无望了。
“老爷是个好心肠的,我自不担心你对玉儿会另眼看待,只是,”贾敏忽然垂泪道,“如若我这一撒手,怕是林府身后就少了贾家的影子,那甄家怕是不会放过老爷。”
听到贾敏说道如此,林如海忍不住叹息一声。下面伺候的几个人见老爷与夫人有私密话要说,纷纷离开了房间。几个贴身的婢子将门关上,在不远处守着门。
“夫人知道就好。”林如海坐在床边,抚摸着贾敏的手,“为夫让夫人吃苦了,夫人跟着我这三十年,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只是为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老爷不必自责。”贾敏道,“我进了林府的门,自然事事以老爷为准。陛下让您辞了兰台寺,原本我以为是离了虎狼之地,却不曾想老爷却被派到江南这个是非之地。原本以为老爷在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打算过些清闲日子,没想到陛下却是另有嘱托。这甄家如何是惹得的啊?虽说妾身出自贾家,多少能让甄士陬忌讳一下。妾身如果去了,怕是就要对老爷还有玉儿不利了。罢了,老爷是做大事业的人,但求老爷能护住玉儿一二。”
“夫人!”见贾敏如此说,林如海内心宛如被刀绞了一般,“还望夫人看在玉儿的面子上,多多保重自己。”
“怕是不行了。”贾敏苦笑道,“我这一去,大约还能保住林府一些日子,但是往后,老爷可有什么打算?”
“陛下有旨意道,各处的调动就要完成,但凡再坚持一两年,甄家覆灭是自然的。”林如海此时并不打算再隐瞒贾敏了,“在我幕下当差的棠棣先生便是‘十三衙门’的人,陛下已经派了一些‘十三衙门’的武官护住了我等。”
“明里,咱们自然不怕。”贾敏摇头道,“我量那甄士陬也没胆子光明正大地对付老爷,除非他活腻味了,打算让甄家被诛九族。但是,老爷,这暗里的东西该如何是好啊?”
“夫人所虑正是为夫所担心的。”林如海长叹了一口气,“为夫自是不怕,既然承蒙陛下厚爱,为夫惟有肝脑涂地以报君之大恩。但是玉儿,夫人,你说如何是好?”
“老爷,妾身如果去了,请万万将玉儿送进贾府。”贾敏道。
“这?”林如海有些吃惊,“这不是让玉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么?”
“老爷,我母亲对我甚是关爱,先前我们在神京的时候,我母亲对玉儿就不一般。如今到了扬州,我母亲也屡次在家书中提到了玉儿。玉儿在贾府中自有我母亲会护得周全。玉儿是个聪明人,熬上些日子,到玉儿能成家的时候,就是你我放心的时候了。”
林如海思考了许久,最后点点头。“怕也是惟有如此才能保得住玉儿了。”
贾敏念及女儿以后的悲苦,不由得伤心起来。“老爷,不晓得玉儿能不能熬过去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玉儿现如今也是个伶俐人,不会有事的。”林如海抱住贾敏,安慰道。
林府外院,书房。
“棠棣兄可有其他方法?”听完贾敏的担心和安排之后,林如海连夜便将棠棣找了过来。
这棠棣可不简单,原是林如海同科进士,虽不及林如海才华出众却也是一个心思灵敏之人。原本考中进士即可授予官职却不料想父亲却突然亡故,棠棣只得守孝三年。三年后,这官场上还有谁记得这棠棣?亏得这棠棣系绍兴人,在几个师爷的帮衬下寻了个笔贴式的职。
倒也是棠棣的造化,在神京府担任刑名师爷的时候,一个判决书写得是极为妥当,居然入了忠顺王的眼。忠顺王见此人背景简单,又是个忠君的人,便荐了他去十三衙门。列位客观,可知这十三衙门是何处么?但凡帝王总有些个疑心病,譬如前明的厂卫,这十三衙门便是□□的厂卫。不过当今以仁德治天下,这十三衙门还有个职能是培养一批专业幕僚,这些幕僚除了有监视当朝大员的职责外,更重要的事情便是帮助这些大员建立起与当今的直接联系,也算是当今保护和爱惜大员的体现。而这棠棣便是十三衙门的得力人之一,原本应是派往三公九卿等王公大臣身边的,但是当今怜惜林如海的才华,便将棠棣派到了他身边。而林如海自然知道上意,加上与棠棣又是同科出身,便待他不比常人。
这棠棣略微沉思之后,说道:“林夫人之言却是难得,我也找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那怕也只有这个法子方能保我玉儿平安了。”见棠棣也不反对,林如海也只好下了这个决心。
“不过,如海兄怕要加紧添置一些庄子了。”棠棣道。
“棠棣兄此话何意?”林如海不解。
“为大小姐留下最后的退路。”棠棣躬身道,“如若如海兄平安过了此案,自然以后腾达不在话下,大小姐也定有兄之庇护。但如若如海兄有个万一该如何?”
林如海一听,愣住,随后方道:“还是棠棣兄想得周全,这贾府本就是个势利之所,如若没个几万两银子,怕是贾府也不愿意接去我家玉儿。只是这银子都被贾府拿去了,如若老太君还在世方好,老太君一旦去了,我家玉儿怕是也只能随她去了。”
“兄既然明白,棠棣就不多说了。”棠棣没有再说话。虽然他与林如海是无话不谈,但是涉及林如海家事,他自是不便多语。
从书房出来,棠棣随即给忠顺王爷去了信,信中提及了林如海的忧虑与担心。搁下笔,棠棣叹道:“希望这份信能帮如海兄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