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的打了一番这些地痞人牙儿还不算数, 眼见着这些地痞倒在地上, 呻吟哀叫,这些家奴才罢了手,狠狠呸了一口道:“眼里的招子是白长了, 若不是今儿怕误了时辰,非挖出来看个清楚明白才是。”
说完, 这群家奴踢开那些躺在地上的地痞,又从那些人牙儿身上搜出了几叠儿卖身契, 递于那马上之人, 笑说道:“韩将军,连贼带脏是一并拿下了,这些牙子, 倒是会算计, 虚钱实契不成,便强抢了去, 眼睛是掉了钱洞儿里, 寻不出来了,还敢对着将军动起棍棒来了,如今打杀了也不冤枉。”
韩将军只提着鞭子,看了一眼手中的契纸,一张脸冷的能结出冰来, 只撕了契纸,怒声道:“把这些无法无天的混帐都给我绑了,送到京都衙门里去, 我倒是不信,这朗朗晴空,青天白日的,世上没了王法也罢,堂上的官儿也白生了两个窟窿不成。”
这些家奴何尝有过这般威风,听着韩将军下令,便一涌而上,把这些地痞人牙儿都绑了起来,为首的家奴,素来机灵,又领了秦易吩咐,只对着道上的流民好言说道:“这贼既是擒住了人,大伙儿领了自家的丫头,且散了罢,在这大道上挤着,倘若再来几个土匪山贼的,可不一定再有这运气了。”
这些流民历尽磨难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被拦在城门之外,本已是三分像鬼,七分像人,再受了这打击,不过是游魂似的熬命罢了,若不是心中还隐约有一丝进城的念想,怕是早就尸横遍野了。
如今见这些豪奴抓住了这些作孽的败类,又好言好语的对他们说话,这心中的念想又有了些许指望,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片刻,一个瘦的如同一把干材的老头儿,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叹着气说道:“不在这儿,又去哪儿,城里进不得,去也无处去,我们这些游魂野鬼,巴不得立刻归了阴曹地府,也免在这世上受苦,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唉,死了倒干净。”
听着这老头儿如此,那为首的家奴,忙说道:“城里何尝进不得,再说着,便是城里进不得,这城外便没了庄子寺院不成,京里素来善心的人家多,不单城里施粥赈济,便是城外也有不少庄子在施粥,更别说寺院里的和尚了,便是咱家的老太太也命人施了半个月的长粥,一日也不曾断过。”
那老头儿久历世事,听着那家奴说的不似作假,可又不敢相信,只问道:“此话可是当真,这京城里竟有这么多积善的人家,我们自林州而来,一路上也无甚施粥舍药的人家,便是那善心慷慨的富室也早饿死了,只我们这些穷胎饿鬼,倒还赖活着。”
那家奴虽听说林州高州此番旱情严重,又闹了饥荒,可也不过是平素的闲话,如今听得竟是连当地富家也饿死了,倒了唬了一跳,只说道:“老人家,我何尝哄你了,这赈济施粥的粥棚城北搭了一里远,这也不说了,便是京城里有几分香火的寺观都设了粥会,赈荒恤患,那是积善行德的事儿,便是那吝啬的人家,也想着为子孙积点儿福呢。”
见那老者神色犹豫,还有几分不信,那家奴便又道:“我说个地儿,你们不知还以为我诓了去,现在也是我们急着回府复命,若不然,便是留下来带你们亲眼去瞅瞅,也是无碍的,省的倒以为我胡说,平白的成了骗子儿。”
那老头儿听着那家奴如此说,心中顿时大定,可还有一两分担心,便求说道:“我是苟延残喘的人,便是死了也不大紧,只可怜两个小孙儿无依无靠的,怕是没两日也得赴了黄泉去,如今既得了这个消息的,求大兄弟发个善心,引我们走一趟,若是真的如此,我便立时三刻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了。”
那家奴迟疑片刻,只说道:“不是小可不带你们去,只还得回府里,再说着,眼下已是近黄昏了,若再迟了,进不了城,别看刚才我打的痛快,可明儿挨打的却该是我了。”
这一番话刚说完,丹青急冲冲的跑了上前来,只责问道:“公子可是问了,你们在磨磨蹭蹭的搞什么名堂,若迟了回府的时辰,公子挨了骂,你们也讨不着好去。”
那家奴忙满脸堆笑,只说道:“哥儿且息怒,事儿已是了了,只是这些流民不知道施粥的地儿,又刚挨了打,小的想…”
这话还没说完,丹青便挥挥手道:“我管你们什么事儿,左右不误了公子回府便是,你们去哪去哪,反正这府里何尝少了奴才使唤。”又恭敬的对韩将军道:“今儿可巧了,先前才遇着将军一次,现下又撞上了,将军若不嫌弃,便同了小的过去,喝杯清茶解解暑气。”
韩将军笑道:“你倒是够机灵,难怪你家公子赞你乖巧会来事。”
正欲驾马转身,忽见那老头儿跪下说道:“这位哥儿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贱骨头,便让这几位大兄弟给我们这些游魂野鬼,带一带路边,老不死的,便是死了,也做个长生牌位,求哥儿长命百岁,富贵荣华。”
丹青笑了一笑,只说道:“若是平日便罢了,我也不是那没了良心的人。只是今日眼瞅天快黑了,路上又堵得喘不了气,我倒还愁着呢,若是车马过不去儿,只能让他们抬了轿子过去,可若改了轿子,这人手又凑不齐全,可不得愁的头发都白了。”
听着丹青这么一说,韩将军只劝道:“才夸了你乖巧,眼下倒做起怪了,这些流民着实可怜,你发回善心,只当积点功德,可不也是件美事?”
丹青小脸一沉,只说道:“韩将军单人轻骑,自然松快,我家公子要赶着回府,偏车马行礼不少,可这路上的情形,将军也是瞧见了,非是我有意,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若是能提前回了城,我管他们是行善还是喝酒来着。”话一说完,便吩咐着这些仆役们跟着回去。
那老头儿一见便急了,只忙说道:“这事儿好办,我劝着乡亲们让一让便是,只是哥儿且发发善心,让这几位大兄弟,留下给我们带回路罢。”
韩将军听了,也忙劝道:“既是这些百姓愿让了路,你便是让他们留下也无妨,总不至于回了府去,也寻不出粗使的仆役来。”
听了韩将军和老头儿这话,丹青好不容易才点了点头,只叹道:“罢了,我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若不是今儿怕误了事,便是亲自领个路儿也是无妨的。”又吩咐那些仆役道:“你们便留下罢,带了路再回府里去,若是回去迟了,明儿再回去也无妨。”
听得丹青这么说,那老头儿和着其他的流民皆是感恩戴德,也不耽误,一边扶老携幼的往那路边上去了,一边又忙忙的收拾了放在地上的破碗破罐,不过盏茶工夫,便把一条笔直的黄土大道拾撮的干干净净,一片草叶儿也见不着。
丹青和韩将军见着流民让了开,丹青忙往回跑了去,通知车马过来。不多时,便见着马车如流水般的过来了,车旁是明盔亮甲的兵士护卫着,还有一队队锦绣衣袍的仆役跟着后面跑着,可是令人大开了眼界,咂舌不已。
“秦公子这个主意堪称绝妙,既解了我等之困,又解了这些流民的难,还顺道儿罚了那些胡作非为的混帐,可谓是一箭三雕啊。”黎轩越举杯道:“我且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权表谢意。”说罢,一饮而尽,又忍不住问道:“秦公子,让下人带了流民去施粥之所,可不知去的何处,这城外施粥的只那几处地方,可前儿我听闻已是钱粮不够,暂且停住了。”
秦易正小饮了一口,听得黎轩越问话,只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何处,只吩咐了下人带着那些流民,暂且慢行绕几个圈儿罢,不然这何必言说是祸水东引呢。”
此话一出,黎轩越和少将军皆变了脸色,少将军倒还罢,知道秦易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只愣了一愣,便端着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只黎轩越心中生出几分不满来,又因秦易的计策解了困,也不好明言不悦,脸色依旧和熙如春风,只笑道:“秦公子,既出了这主意,想来也应有个补救的方儿。毕竟,不说那些流民可怜,那些带路的下仆也当得一声忠仆,只为他们一片忠心,秦公子也不愿见他们丢了性命才是。”言语虽和缓,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