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 抱着胶皮暖水袋盖着厚被子,明明热的口干舌燥, 可是肚子里寒气入骨就好像藏了一块冰。
在医务室里接待她的还是之前那个军医。
看到她又被送进来,明显愣住了, “怎么又是你?”
“……我也不想的。”肖?无奈地说:“麻烦您了医生。”
开了几颗止痛片,肖?就在医务室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太累,肖?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醒来的时候宋邵礼和穆凯已经不见了。
腹部的不适感好了很多,比起上午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其实一般不痛经,第一次疼的这么厉害还真是挺少见, 可能和这几天运动量过大, 再加上自己这几天因为口渴,经常拿起凉水直接喝有关。
一般也就第一天比较难熬,只要挺过去就行。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她躺在床上发呆, 一直到六点的时候, 齐娜娜和顾天清过来看她顺便叫她去吃饭,她慢吞吞的走到食堂,人们已经开始开吃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齐娜娜咽下口中的菜问道:“我第一次见有人来事疼成这样。”
没有胃口,肖?拿勺子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粥,“好点了,但还是难受。”
“我听我妈说痛经的人生了孩子就没事。”齐娜娜眯眼笑了起来,“你要是不想疼, 就赶紧找男朋友结个婚。”
“什么都能推到生孩子上面……”肖?无奈,上辈子这种理论特别多。
痛经?生完孩子就好了!乳腺增生?生完孩子就好了!内膜异位症?生完孩子就好了!那鼻炎、失眠、脱发,是不是也生完孩子就好了?
为了让女人结婚生子,舆论也真是煞费苦心……
“还找什么呀!”顾天清哈哈笑着往嘴里扔了一块牛肉干,“你当人家是咱们这种孤家寡人?人家早有男朋友了!”
“对哦!”齐娜娜这几天在顾天清的带动下也变得开朗起来,她眼神朝着一班斜过去,“说不定你毕业就能结婚,我得好好赚钱,到时候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两个人嘻嘻哈哈,明明主人公是肖?,说起来却比她更兴奋,一顿饭到最后都开始聊她结婚的时候他们两人穿什么伴娘礼服。
晚上没有什么活动,她们都在寝室摆龙门阵,而肖?因为还不舒服,就早早地上床休息。
* * *
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停在一个黑网吧门口,车门刚打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就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如同个炮弹一样朝着网吧冲了进去。
车主嘴里叼着烟,点了点手上的一堆五块,乐呵呵地一脚油门踩过去,掉头开往来时的方向。
一年当中他最喜欢拉这些军训的时候,晚上偷跑出来的学生了,出手大方,拼车人多也不介意,出发地目的地都一样,一晚上几个来回,十几天能赚大几千块钱,比平时早出晚归拉货赚多了。
“礼哥,今天我请客,咱们联机开cs,好好打它一局。”一个男生单手搂着宋邵礼肩膀,眼睛冒着精光,几天没摸电脑,他手痒难耐,摸着枕头手机都能当成键盘鼠标,哪怕是冒着被教官逮到的危险也要去坐黑车到网吧玩一把。
而且好多人去了都没事,他们运气肯定不会那么背,正好就被逮住。
然而宋邵礼却推开他径直往小商品街走去。
“哎,你不去啊?”
宋邵礼朝着后面摆摆手,头也不回。
“不去了,一个小时以后过来找你们。”
村里的商业街一般非常简陋,小便利店一般还兼卖蔬菜水果和现做的糕点,宋邵礼随便进去拿了一袋红糖和几块个头壮实的生姜过去结账。
“大爷,咱们这哪有药店?要那种也卖中药材的。”
“你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拐个弯,那条街你一过去就能看见。”
“谢谢了啊!”宋邵礼递过去50块,“不用找了。”
没走两步,宋邵礼就被叫住,那个大爷拿了一袋新的红糖过去,“唉,小伙子,红糖换一下。”
宋邵礼有些诧异,“这红糖怎么了?”
“过期了。”大爷一脸满不在乎的说:“你别看它上面的日期是对的,其实都是我们这小工厂重新印的,小伙子你这么实在,看在那50块钱的份上,大爷我也不能哄你,还有这生姜。”大爷给了他几块长相难看的,“你挑的那些都打了药,别看它个大好看,长在地里老鼠都不吃,这些是我们家里自己吃的,你拿上。”
说完,大爷就回到了店里,留下宋邵礼站在那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套路。
看了看手里的大生姜,又看了看小生姜,宋邵礼最终撇了撇嘴,把所谓打了药的大生姜丢到垃圾桶。
沿着大爷指的方向,宋邵礼果然找到一家药店,药店很小,门口还帖着手绘的海报,上面写着“进口万艾可特价”,边缘用彩笔画出来的颜色有着一团团被水晕开的痕迹。
他十分嫌弃地走进去,里面的收银员抱着封面印着穿着清凉美女的盗版小说正看得津津有味。
“有没有益母草?”他敲了敲桌子,想到刚才的事又补充道:“要好的那种,没打药的。”
店主抬起头来,从身后的中药柜里刨出一个系紧了的塑料袋,一打开里面还有股灰土气,“你要多少?”
皱着眉头,宋邵礼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被呛得光想打喷嚏,“有没有别的,你这个放了多长时间了?”
店主不耐烦地把袋子一系,“就这一种,想要好的到别处去买!”
宋邵礼直接扭头就走。
店主见状冷笑一声,“最近的一个药店在镇上。”
宋邵礼瞬间又转了回来。
有总比没有好,看着那袋益母草,脑海里浮现出肖?疼的要死要活的样子,他最终还是屈服了,“你们这能不能煮药?”
“可以,煮药另加十块。”
称了几两益母草,宋邵礼拿着店主给的盆子去屋里的水龙头前清洗着买来的材料。
红糖生姜益母草放在一起煮成茶饮,能缓解痛经。
以前他小的时候母亲每个月也是疼的厉害。他爸在外地,家里没其他人,个头小小的他会踩在板凳上,在煤气灶前帮母亲亲手熬一锅红糖姜茶。而每当他端着热乎乎的茶饮过去,母亲总是会抱着他,一边喝茶一边给他讲故事。
低垂着眼睛,宋邵礼搅拌着逐渐腾起蒸汽的姜茶,表情微微松动。
红糖姜茶不像其他中药那样难熬,煮个十几分钟就可以,拿出之前带的保温杯,宋邵礼小心翼翼的端着小锅往里面灌。
兜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宋邵礼端着锅的手颤了颤,滚烫的姜茶差点浇到自己的手背上。
面色黑的要滴出水,把锅放到地上,他接起电话,口气臭臭地喂了一声。
“礼哥,你在哪呢?刚才宿舍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是教官今天要提前查寝,他大爷的,老子第一天偷跑……”
“我马上到,你们等我一下。”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杯子的容量不够多,只有700ml,一锅姜茶倒不完,他也没管直接搁那,宋邵礼把剩下的生姜红糖和益母草用塑料袋子一股脑装在一起。
“老板,我有点事,锅就麻烦你收拾一下了。”
说完他跨出门就长腿迈开跑起来。
所幸药店离网吧不远,花费时间也没有很长,大老远他就看见网吧门口等着的同学,那个同学神情焦急,拉着他就往路边的一个黑车走去。
“赶紧的,今天真是倒霉,幸好有个师傅听说咱们这事,说是一个人只要三块,开车把咱们直接送到院门口,碰上好人了……”
这种情况不趁火打劫多收点钱,反而还少要?
将疑惑提出来了以后,那同学嗨呀一声,“小地方的人民风质朴,热心助人,你这人事怎么这么多,脑子比肠子还弯弯绕绕。”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事出紧急,再加上所有同学都上了车,宋邵礼也没想那么多,跟着就挤了上去。
“他大爷的,才爆了几个人的头,一个电话打过来吓得我都快尿了……对了礼哥,你这大包小包干啥去了?”
“买东西。”宋邵礼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好奇地把塑料袋打开,男同学凑过去看,“红糖、生姜,这堆认不得……哈哈哈礼哥你来大姨妈啦?”说完男生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打趣。
“你懂什么。”宋邵礼冷着声音说了一句,就道,“行了,别??履敲炊啵?偎盗骄涿蝗说蹦闶茄瓢汀!?br>
“我知道。”后面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贼兮兮地凑过去,在所有人面前挤眉弄眼,“听说礼哥五班的媳妇今天来事肚子疼,都到医务室了,咱们礼哥这是新一代好男人,心疼媳妇儿,咱们跑出去是打游戏,人家跑出去是给媳妇儿买东西。”
车上发出一片耐人寻味的嘘声。
宋邵礼睁开眼,勾起唇角,“这种乐趣,你们这些没有媳妇儿只会打游戏的人是不懂的。”
会心一击,顿时哀嚎一片,前面开车的司机都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忍不住看了看后视镜。
臭小子一会有你哭的。
车开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然而他们却变得惊恐起来,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车厢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司机的服务绝对的良心,没有把他们丢在半路,也没有像是之前说好的在院门口下车,而是把车直接开到了部队大院,停在了操场边。
并且全校的师生和教官都在下面充当迎接人员,黑压压的一片。
司机拉好手刹,回过头,笑的一脸灿烂说道:“有媳妇儿的那个,你带个头,下车吧。”
中计了。
他们所有人的心中都默念着这三个字。
这回任谁也明白这是学校和部队一起演的一出戏,专门逮他们这些晚上跑出去玩的人。
硬着头皮,宋邵礼下了车,手上还不忘提着保温杯。
下了车才发现被逮的不止他们一个,旁边已经停了两辆,后面还有一辆面包车正在往这边开。
一共36个人,齐刷刷的站了三排,操场上的大灯对着他们照着,无比醒目。
总带队老师拿着扩音器站在他们面前,来来回回地走着。
“各位同学们,晚上玩的开不开心,痛不痛快?”
“回来的时候看到迎接你的老师们,觉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意外个蛋。
谁也没料想到学校能想到这么阴险的一出。
装成黑车司机,把学生一股脑拉到学校,这要是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学生们都耷拉个脑袋,垂头丧气,遇到这种事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只要不叫家长,受罚什么的都可以接受。
“知不知道你们这几天是在干嘛?军训!你们呢,大晚上跑出去打游戏,有没有把学校和教官放在眼里?”
带队老师声嘶力竭的大吼着,小小的扩音器似乎盛放不下他的愤怒,发出了刺耳的呲呲声。
齐娜娜的视力特别好,她悄悄地碰了碰旁边的肖?,“哎,你看,第一排第三个男生是不是你一班的朋友?”
肖?眯起眼看过去,果然,是宋邵礼。
他这又干什么去了,怎么被老师逮住了?
会不会是什么严重的事件?不然怎么会被拉到全校面前这么大张旗鼓的批斗?上辈子军训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一出,想到这里,肖?不自觉地拧起眉。
“你看看你们,像个什么样子!”老师走到宋邵礼身边,低头看到他手上提的东西,冷笑一声,“有的同学在部队里就和在家里过日子似的,玩不说还买东西回来,怎么,几天的艰苦都受不了了?”
说完,他蛮横地把宋邵礼手中的东西抢过去,“让同学们看看你都买的什么东西,嗯……红糖,生姜?挺会过日子,滋补养生,活的和娘们儿一样!”
下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笑声。
看到宋邵礼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杯,老师又伸手去夺,宋邵礼皱着眉头一躲,老师没有拿到。
“拿过来!”被学生忤逆在他教学生涯中少有,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更是见所未见,老师的脸挂不住,瞬间发怒,将手中的塑料袋重重一摔,袋身被划破,红糖撒了一地,“反了天了,你给不给!”
“不给。”宋邵礼薄唇轻启,不冷不热地说。
连说三个好,老师怒极反笑,“不给是吧,我今天就把这杯子给你砸烂在这!”说完他揪着宋邵礼的后领,把他扯出队伍,“再给你一个机会,拿过来!”
“老师,这是他给同学专门带的,那个同学身体不舒服……”
“我有问你话吗?插什么嘴!”带队老师不满的打断他,“而且不舒服有医务室,用你们瞎操心?你们是医生还是护士?”
那个出声的同学低下头,讪讪的闭上了嘴。
见状带队老师气稍顺了些,他斜睨宋邵礼一眼,“拿过来。”
宋邵礼有动作了。
他抬手将保温杯递过去,带队老师得意的接住,但是宋邵礼却没有松手,依然握着杯壁,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声音不亮,但是两个人都能听到,“袁老师,您家的补课班已经半年没交租了吧?”
袁老师狐疑地看了宋邵礼一眼,没说话。
他抬起眼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可能吴姨忘了,但我不介意一会打个电话去提醒她一下,您记得准备好钱。”
下意识松开杯子,袁老师惊疑不定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之前就听校长说吴丽华的继子来了这个学校,但是他一直没放在心上,这么说眼前这个人就是了?
盯着宋邵礼的五官仔细的看,果然,和他那个胖墩墩的父亲眉眼十分相像。
一肚子气还没发出来就被憋了回去,袁老师张着鼻孔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着火气大吼道:“学生现在比老师还厉害!不管了,管不住!你们谁爱管谁管!”
说完,摔下扩音器便怒气冲冲地背着手转身离开。
在场的全体师生看着这一场变故,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
许久之后,徐老师才站了出来,让各班同学回宿舍,明天照常训练,然后把宋邵礼叫去谈话。
肖?吊着一颗心回了宿舍,不管干什么都心不在焉,就连顾天清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喂喂喂,不至于吧。”顾天清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回神了回神了,你是不是担心你那小对象呢?用不用我去侦察一下?”
“没有。”她下意识否认,还加了一句,“我担心他干嘛?”
“还嘴硬呢。”嗤笑一声,顾天清用毛巾擦干脚,“你别操心了,他肯定没事,那老师开了个补习班,租的就是他家的门面,那老师不可能难为他,你就放心吧。”
“那徐老师……”她又问,依然忧心忡忡。
“徐老师是咱们班主任,又不是闲的没事干,顶多说两句,肯定懒得管他。”
尽管有顾天清安慰,肖?还是提心吊胆,有了张筱天的先例,她生怕第二天得知的就是宋邵礼被退学的消息。
不过很快她的担忧就彻底打消了,没多久,有个从外面打水回来的同学和她楼梯口有人找。
她懒得套外套,穿着单衣下了楼,正好看见宋邵礼正在拐角处等着她。
“宋……”她还没叫出名字,宋邵礼就几步上前紧张地捂住她的嘴,然后往两边警惕地观察,低声说道:“你声音小点,要是被老师们发现我就惨了,要被叫家长的。”
天气有些热,宋邵礼的手掌里面都有些汗渍了,而且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黏黏的,蹭到肖?的嘴巴上,很不舒服。
她点点头,宋邵礼才把她放开。
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她的口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甜甜的味道。
抬头一看,宋邵礼正低头拧着之前在操场上带着的那个保温杯,可能因为密封的时间有点长,他拧的有些费力,虎口处都被蹭的泛红。
看到这个杯子,肖?就想起了操场上的事,皱着眉头说道:“我还正想说你呢,大晚上你干嘛去了,还被老师逮住,一个杯子,给他就给他了。”
随着保温杯被拧开,气压的关系发出闷闷地砰一声响,里面的热气徐徐冒出,一股香甜还混着一丝姜辣的气味一下子在小小地角落散开。
宋邵礼将杯子递过去,还不忘叮嘱着,“你慢点喝,这个保温杯效果好,现在特别烫,小心烧嘴。”
看着杯子里暗红色的液体,肖?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她手里接着水杯,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你去校外也是为了这个吗?”
“不是,我打游戏去了,在网吧随便冲的。”宋邵礼怕她担心便随口乱说,又道:“你趁热喝,我熬的时候里面加了益母草,效果比一般的红糖姜茶好,我妈以前就喝这个,喝上三天就没事。”
一个笨拙的大男孩,极尽所能的对她好,用着最赤忱的心来追求她。
而且真是笨死了,都不会骗人,前面说着去打游戏,后面都把自己是亲手熬的事实说漏嘴,真是太笨了。
肖?垂下眼眸,徐徐升起的热汽蒸腾,怔怔地说不出话。
她手拿着杯子,竟觉得有千斤沉,不是重量,而是饱含在这一杯热茶里的热烈情感。
“谢谢……”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近乎无声。
以为肖?信了他的话,他放下心来,不过很快他皱起眉头,“你怎么穿这么少,不是肚子疼,赶快回去睡觉,明天中午你再把杯子给我。”
笑了笑,肖?抿了一小口姜茶,暖暖的液体从喉管流到胃里,瞬间暖了全身,“不着急,我和你在这站会。”
“不行,赶快回去吧。”宋邵礼硬坚持。
肖?挑挑眉,“怎么,你这是现在嫌弃我,赶着我走?”
“不是……”宋邵礼无奈地回道:“我这是怕你着凉明天不舒服……算了,你穿我的。”说完,他便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肖?的肩膀上。
说实话,肖?现在一点也不冷,红糖姜茶本来就是温热性的东西,小半杯喝下去,她只觉得从胃里暖到手心,身上都有些发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的肚子真的舒服多了。
一鼓作气,她晃了晃水杯,将里面的姜茶喝干净,还吃进去了一些益母草,“我回去给你洗干净,明天再给你。”
宋邵礼笑了笑,伸手把她嘴边的益母草碎抹去,“别洗了,你最好少沾凉水,我洗就行。”
眼睛扫到他的手心,上面有红糖干掉的痕迹,她这才知道之前自己嘴里的甜味是从哪里来的。
“对了。”肖?想起了徐老师说道:“你之前和带队老师说什么了?徐师把你叫走说什么了,没事吧?”
“没事。”他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们班主任就是说我做的不对,完了让我和袁老师道个歉,道个歉而已,我身上又不会少两块肉。”
肖?不赞成的摇头,“还是不要得罪领导和老师,听我的,你一定要认真道歉。”说完还叮嘱道:“就算心里不是那样想,起码装个样子。”
“好,我听你的。”他垂下眼低头看着肖?淡淡地笑。
被笑的不自在,肖?别扭的站在那瞪他。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宋邵礼揉揉肖?的脑袋,朝楼下走去。
看着宋邵礼穿着迷彩服的背影,肖?突然心神一动,叫了他一声。
宋邵礼转身看着她。
“晚安。”她轻声说。
“晚安。”
**
“一、二、三、四!”
一个个绿颜色的方队缓缓移动着,操场上九个方队气势磅礴地喊着口号,踢着整齐的正步列队前进,特别有青年人的朝气。
除了第一天疼得要死要活,之后几天她都可以忍受,就继续参加军训,然而武教官怕她出事,过一会就让她休息一下,现在的肖?就坐在地上休息着。
“给我把你们的脚砸向地面!”几天训练下来,武教官喊得声音都变的沙哑,但他依然大声吼着:“第一排步伐小点!后面的人韧带都快拉伤了!瞅瞅你们正步踢的,要飞呀?”
肖?坐在地上,感觉地都在震动。
军训已经过了一多半,基本该练的都练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排队列为最后一天的汇报表演做准备。
从开始的叫苦连天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所有的人变化都非常大。就连最先打死都不吃饭的刺头顾天清,现在啃起馒头比谁都香。
天气从上午开始就阴沉沉的,中午一过,随着几阵雷声,哗哗地下起雨来,下午的训练被取消,所有的学生都快高兴疯了。
“今天下午下雨,老天开眼啊!”顾天清躺在床上手脚并用抖开被子,整个人蜷缩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头,幸福的哼哼了几声,对肖?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昨天晚上我迷迷糊糊感觉到你一直在翻身,是不是还疼呢?”
肖?点点头,“还有点,但是没有第一天那么厉害。”
“那你一会还要去校医那吗?”上铺传来齐娜娜的声音。
“去。”肖?把袜子套在自己的脚上,“说好了今天帮忙,下午没事就提前去,晚上还能早点回。”
打了个呵欠,顾天清眯起眼睛,“那行,晚上吃饭的时候记得来叫我,我先眯一会,困死了……”
撑着伞提着袋子,肖?一头扎进雨幕中。
下午的医务室没有什么人,肖?进来的时候,林医生正悠闲地坐在桌子前读报纸,她站在门口把伞上的水滴抖了抖,随手把伞立在墙角。
“林医生,需要我帮什么忙您直接吩咐。”肖?一边洗手一边说。
放下报纸,林医生推了推眼镜,“小肖来了啊,也不忙,就是有点麻烦,我一直想把医务室的药品整理一下,部队的那些小兵蛋子马马虎虎,1都能看成5,要是生产日期看差了把过期药给人喝了,出事谁都担不起。”
“行。”肖?挽起袖子,笑道:“我保证一定仔细认真。”
肖?和林医生一起拿出几箱子药品和一些医用材料,按功能用途分好类,又把那些过期的和破损的药品扔掉,倒腾了好长时间,半下午就过去了。
整理完毕以后,肖?闻着自己身上都有股消毒水味。
医务室的地理位置特别好,光线柔和,坐在里屋的窗边还可以直接看到大院里的那片小林,虽然现在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的,但雨中窥景,更有情调。
拿起铅笔和素描纸,她趴在桌子上埋头画了起来。
乌黑的碎发从头顶倾垂,好像握着弓弦的大提琴手沉醉于自己奏出的迷人乐章,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复存在。
“小姑娘画的还挺像一回事。”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肖?被吓的手颤了颤,一道歪了的线条顿时出现在纸上。
肖?有些恼,皱着眉回头,却发现是上次帮了她的那个退伍首长。
“首长好。”肖?惊喜地站起来,学着她们教官的样子敬了个礼。
杜景平却开玩笑地板起脸,“叫什么首长,叫杜伯伯。”
笑嘻嘻的叫了声杜伯伯,对方哎了一声,拿起她的画端详。
“画的不错。”杜景平把画放回桌子,拉过另一个椅子坐下,“你可要好好坚持下来,别荒废了,以前我认识一个战友,熄灯了都偷偷点着蜡烛画画,最后差点把床烧了,被当做典型连批了一个月,各种检查汇报写了无数份,这才勉强没记处分,后来我们一个班的都叫他画痴。”
“我可没有人家刻苦。”肖?脸上笑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其实我是想以后走摄影方向的专业,考这个专业得学美术。”
“摄影?就是扛着相机拍照片?”杜景平有些意外的看着肖?,“第一次知道这还是个专业。”说完,他有些可惜的看着桌上的画,说道:“你这孩子有灵气,要是小季看到了肯定要收你当弟子。”
小季?肖?心里一咯噔,倏地想起季伯伯以前当过文艺兵的经历。
“杜大爷,您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她试探性地问。
“季寒江,可能不太有名,但是他画的是真好,连我这种俗人都能看得出来,以前收过几幅他的画,都特便宜,小季,可惜了啊!”
季寒江,季伯伯确实叫季寒江。
掩饰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肖?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他既然画的这么好,应该很出名才对,怎么作品会被贱卖呢?”
杜景平叹口气,眼睛看向窗外,“我这个好战友他不懂和上面的人打交道,得罪了一个高官,下场不太好,当时我家也是因为种种问题被□□,没能帮上忙……等我这边安定下来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或许是死了吧,不然以这画痴宁不吃饭也要画画的性格来看,不可能再也没有新作品。”
看着杜景平眼里的愧疚不似作假,肖?轻轻咬住下唇,纠结起来。
要不要把季伯伯还活着的事告诉他?
一时之间,两人都纷纷陷入了沉默。
又在医务室待了一会,就到了晚饭的时间,肖?想起顾天清还让她回去叫她,便和林医生杜景平告辞,撑着雨伞回宿舍。
雨比来的时候小多了,如果不是因为生理期,肖?都懒得打伞。
前面有一个大水洼,肖?大步跳过去,一抬头,看见宿舍楼门口的宋邵礼。
他双手插兜站在那里,脸黑的要滴水,还是墨水。
肖?在楼门口收起伞,纳闷问道:“你在这干嘛?”
“肯定不会像是某些人一样雨中漫步,”说完宋邵礼磨磨牙,“还不是等你。”
手上的动作一顿,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你今天怎么了,说话这么冲?”
似乎被肖?的问话噎住,宋邵礼表情臭臭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而后脸色一变,“手怎么这么凉?”
肖?无奈道:“外面下雨,我刚从医务室那边出来,肯定手凉,干嘛还在这站着,我快冷死了。”
“冷你还要出去。”对肖?如此理直气壮的态度没招,宋邵礼抿抿嘴,拿过肖?的雨伞挂在身上,根本不在乎上面的水滴在裤腿和鞋面。
然后伸手擦干她脸上的雨滴,将肖?两只手并在一起,然后拢起来捂着。
肖?的手天生就小,宋邵礼的手刚好能将她的手全部包裹住,他的手心干燥而又温暖,就像一个小火炉,源源不断的热瞬间驱赶了肖?从外面带来的寒意,由下至上,暖意逐渐蔓延。
“今天怎么还去医务室?”宋邵礼的声音软和了些。
“之前说好了给林医生帮忙,下午正好有时间。”
“那也没必要非瞅个下雨的时候。”
“我还庆幸我是今天下午去的呢,那的东西多,整理了好半天,要是训练完去,熄灯都不一定能回来。”手被捂的舒服,她也懒得抽回去,两个人就这样往上走,怪难受的。
“那你怎么不叫我?”
“叫你干嘛呀。”肖?笑着摇摇头,“我和林医生两个人够。”
停住脚步,宋邵礼的手紧了紧:“你还是把我当外人。”
察觉到宋邵礼的情绪,肖?认真地说道:“那你真就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昨天碰上那么多事,肯定很累,根本没必要。”
宋邵礼没接话。
再往上走,就是女生寝室了。
而且有几个从宿舍里出来的男生路过的时候老往她们这边看,看得她蛮不自在的,想了想,她把手抽了出来,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她瞬间产生了一种想要让宋邵礼重新捂着她的想法。
“你先回去吧。”肖?把头上的碎发拢到耳后,已经被捂热乎的手摸着脸居然有些烫,“一会要吃饭,你记得带上伞。”
肖?快上去的时候,听见宋邵礼在下面喊她,她探出头去,看见他右腿全被雨伞滴下来的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肌肉紧实的小腿上。
“怎么了?”她移开视线,心里隐隐的歉疚。
“晚上记得还在这里等着。”宋邵礼朝着她笑了笑,“我给你送姜茶喝。”
回到寝室的时候,顾天清已经醒了,但依然缩懒懒地在被窝里玩手机游戏,而齐娜娜正躺在她的床上看台湾的言情小说,眼睛还隐隐地有些肿,她抬眼看到肖?,放下书,然后探过去摸了摸她的脸,“你脸好烫,是不是出去淋雨有点发烧了?”
她抬起手也摸了一下,果然,热得有些发烫,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刚才宋邵礼紧紧捂着她手的那一幕。
心颤了颤,她感觉脸上的热度似乎更高了。
可能真的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