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亿三千万一次!”
“一亿三千万两次!”
“一亿三千万三次!成交!”
一锤定音。
邵显又一次从梦里醒来,脸上颇有几分无奈。
刚才梦里的场景,是他为了给爷爷送寿礼而参加的拍卖会。他看中了一件拍品,本来打算拍下来孝敬爷爷,结果被人抢了去。
事后他才知道,花费一亿三千万拍下的人,正是傅柏洲。
他虽气愤,但资产比不过别人只能怪自己。
不过在爷爷寿礼那天,这件拍品还是出现在了贺礼里,以傅柏洲的名义。
邵显在床上静坐一会儿,忍不住扶额失笑。
谁能想到,现在这个为了五毛钱帮人写作业的陈柏洲,日后会毫不在乎那一亿三千万呢?
瑞虹小学里有不少混混,这些混混不愿意写作业,但又不想被叫家长,于是学生中间就产生了帮忙写作业的业务。
邵显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陈柏洲的书包里有大概二十本作业本,每本五毛钱,就能净赚十块钱。
他之所以能拿到这么一大笔单子,主要是因为他会模仿字迹。
也因此,他帮忙写的作业,从来都没有出过纰漏。
邵显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钱文杰听说陈柏洲会模仿字迹后,那双散发光芒的眼睛。
了解情况之后,邵显并没有做出评价,他也没资格评判这件事的对错。
在此之前,陈柏洲就是依靠这个不被饿死,他有什么理由去阻止?
闹钟时针指向凌晨一点,邵显却有些睡不着。
他起床开门,轻轻走到陈柏洲房门口,透过房门底下的缝隙,还能看见微弱的灯光。
前世有传言,傅柏洲童年很是凄惨。
他本来只是毫不在意的旁观者,而如今,越接触就越了解,越了解就越觉得心疼。
他思忖半晌,正要敲门,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
陈柏洲穿着邵显卡哇伊的睡衣,站在房间门口,小声道:“我听见你脚步声了,听到你一直没走。”
邵显肃着脸进他房间,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作业本,问:“还有多少?”
“最后一本了。”
“什么时候还回去?”
“明早六点半。”
瑞虹小学七点上早读,六点半完成交易,确实比较保险。
可是现在已经快一点半,陈柏洲要是打算六点半去瑞虹,不坐车的话,最迟六点就得出门,也就是说,他的睡眠时间堪堪四个小时。
邵显越想越不是滋味。
“明早我也早点起来,让方叔送我们去瑞虹,不跟钱文杰一起了。”
陈柏洲惊愣,“邵显……”
“陈柏洲,你知不知道奥数竞赛的奖金有多少?”邵显忽然问道。
陈柏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来你知道,”邵显皱着眉头,“那我也不废话,以你的脑袋,要是认真学习一定不比别人差,你要是能得奖,就是第三名的奖金也够你帮别人写一个学期作业了。”
陈柏洲怔愣片刻,忽然笑起来,眼下那颗泪痣受到牵动,仿佛活了过来。
那双眼睛里溢满生机。
邵显素来知道傅柏洲长得好,但没想到小时候的他,长得这么乖巧漂亮。
他跟邵显的漂亮不同。邵显眼睛又大又圆,小时候显得可爱多一点,可陈柏洲五官精致,眼睛略显狭长,自带几分冷傲与凌厉,只是年纪太小尚未显现出来。
“想通了?”邵显问。
陈柏洲没回答,却问:“邵显,明天我回陈家,以后还能跟你一起上下学吗?”
邵显显然没料到他明天就回陈家,不由皱眉道:“你真要回去?”
“嗯,”陈柏洲觉得自己总是待在别人家不合适,“你别担心,没事的。”
他年纪小,但不蠢。
学校里那么多人想和邵显结交,就是为了能攀上邵家的关系。
而现在,在陈家人眼里,自己已经搭上邵显,陈家人看在邵显的面子上,也不会再为难他。
可他不想被陈家人利用,邵显是他的底线,谁都不能碰。
“这样吧,你每天来我家写作业,顺便吃个饭,写完再回去。”邵显提议道。
陈柏洲笑着点头。
“不早了,写完最后一本就睡觉,知道吗?”邵显走之前又铝艘痪洹
陈柏洲完全没有不耐烦,他甚至希望邵显能一直这么关心自己。
第二天,邵显起了个早,和陈柏洲直奔瑞虹小学,还不忘给钱文杰打了电话。
钱货两讫后,两人一齐来到育英小学。他们来得早,教室还没人。
邵显让陈柏洲拿出语文和英语资料,一起静静做题。
星期二不是个美妙的日子,因为三位老师都拿出新印的卷子,分别来了一场当堂测验。
除去音乐课、体育课,一天就在考试中度过。
写试卷的时候,陈柏洲一直在纠结。他在想,自己是像以前那样故意写错或不写,还是争取考个好成绩,不让邵显失望。
然后每落下一笔,他就越坚定几分。
他不能让邵显失望,他想听到邵显称赞自己。
放学之后,陈柏洲依旧跟邵显回到邵家。陈煜一直没机会教训陈柏洲,心里闷堵得不得了,但也没办法。
钱文杰跟邵显交朋友后,特别喜欢他,每天都要跟他在一起玩,连他平时最讨厌的作业,都认认真真跟着一起做。
三人做完作业,钱文杰赶着回家看电视,一溜烟跑了。
陈柏洲收拾书包,正要回家,就听邵显问:“我妈说给我找了个武术教练,你以后跟我一起学,愿不愿意?”
小孩拉书包的手一顿。
他欠邵显的已经够多了,这一辈子都还不过来。
“我跟陈昌建说过,以后你就是我陪练,他同意了。”邵显平淡的语调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陈柏洲又愧疚又暗喜。
他陡然抬起头,郑重道:“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说完之后,脸上不禁突现几分薄红。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什么也不是,能报答邵显什么?
邵显一愣,见小孩虽羞赧,却真诚,不由笑了起来。
他善待陈柏洲,可不是为了以后得到他的报答,仅仅是不忍心而已。
但这种不忍心,却容易让敏感的小孩无所适从。
因为不被需要,对陈柏洲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他会陷入自我怀疑。
想到这里,他脑筋一转,故作认真道:“陈柏洲,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陈柏洲不明所以,却狠狠点头。
邵显继续忽悠,“我以后长大了,不能给家里丢脸。不管是继承一部分家业还是自己创业,我都缺不了助手,你愿意帮我吗?”
陈柏洲愣住了,心里陡然涌现巨大的惊喜,仿佛被无数馅饼砸中。
“我……可以吗?”他声如蚊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邵显伸手摸摸他脑袋,笑得极好看,“怎么不行?你长得好看,脑子又聪明,不会丢我脸,多好。”
自己真的有这么好吗?小孩呆呆看着他,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他稀里糊涂答应了邵显,又晕晕乎乎回到陈家。
陈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顿时鄙夷道:“既然攀上了邵显,怎么不继续在邵家待着?来我家干什么?还不快滚!”
陈柏洲还陷在邵显给他画的美好蓝图里,压根没听见他乱吠,径直往楼上走去。
被他忽视的陈煜不干了。
他猛地奔过来,一下子拽住陈柏洲手臂,就要把他拖下来教训。
陈柏洲反应极快,迅速甩开陈煜的手,回头看他。
被他甩得一个趔趄,陈煜差点摔倒在地,心中怒火再也遏制不住,抬起手臂就要打他,却在接触到陈柏洲眼神的时候,蓦然顿住。
那双眼睛又黑又深,仿佛没有一丝亮光,就这么阴森森地瞅着他,那里面没有恨意,没有不甘和委屈,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死人。
陈煜背脊一寒,忍不住怪叫一声:“你看个屁啊!”
陈柏洲收回目光,慢慢往楼上走去。
他以前不反抗,只是因为他没有为之反抗的目标,而现在,他想要成为邵显最优秀的助手,压根没工夫配合陈煜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