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了侧头,轻启朱唇道:“呈上来。”
那缁衣壮汉虽然比这男子桩上不止一圈,个头也比他高上半头,神态、言语、行为无一不是恭谨非常,低下头来,将手臂抬高,疾步走上前来,递上那一张密纸来。
白袍男子从大氅中伸出手臂来,那手臂上的肌肤却更比他白皙玉色的脸庞还要嫩上几分,腕骨修长,指尖纤长,又柔嫩却又不失男子的有力,接过了那一节小竹筒,轻轻抽开,并指展开,垂眸细看。
只看了一会儿,那暖意融融的一双温眸里,却乍然燃起一簇炽热的火苗来,映在他黑亮如墨的一双瞳仁里,亮得极是骇人,那怒火虽然微小,却与他那一副、一身的温意极不相称,更显出几分狠厉来。
那一张雪色的脸庞,顿时沉了下来,却如一汪春水登时化作了满湖寒冰一般,本来让人沉浸其中尚不自知的一双眼睛,此刻却似蓦然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玉姑娘送来的么?”他低声问道,声音如这满山冰冷的寒雪。
那缁衣壮汉不知那信中写得什么,听见他发了怒,心中一沉,道:“启禀门主,正是关口的白鹞子送回来的。”
那男子正是凉州城镇北将军的嫡亲次孙夏惊羽,这是他的身份之一;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江湖中人人闻之而拱手避让的千翎门门主。千翎门崛起于三年之前,短短三年,已成气候,势力之广大,旁人难寻其根。
更不消说,门下网罗的各种能人异士众多,甚至连许多退隐江湖的高人都归入麾下,只道是千翎门中人。旁人并不如何知道,这势力极其庞大的千翎门究竟是何人管辖,何人为主,也自然不会想到这江湖之中的一大势力背后的主人,竟然是庙堂之上镇北将军的嫡亲外孙。
千翎门入江湖这几年,并不为非作歹,治下也是极严,门中人个个谨守规矩,不越雷池一步,但凡若是做了错事,犯在他们手中,却必然是要受到教训的。
在此门扩充江湖这几年来,有人抵抗,有人赞同,渐渐的,抵抗的人越来越少,赞同的人便越来越多,千翎门已然成了气候,只是这千翎门人人都谨守门规,并不以此为傲,更不以此为非作歹,只手遮天,统管江湖,俨然是个避世独立的存在。
夏惊羽创立千翎门的初衷,不过是为了避开家族的庇荫,更是为了他自己心中的盘算,夏家、林家势力在朝中已然过大,皇上自然不会看得惯,如今,不过是一柄刀悬在众人的头上,何时落下,人人都不晓得。
他祖父为将为官数载,如今脱身已然是难得很了,他的父亲和兄长也随祖父投在军中,他便不再入军,自行出来自立门户。
他培植自己的势力,也不过是为了他日若是阖家真的没了指望,他还留有后手,能护家人一方周全。
近来,他盘算得更多的便是如何将林妹妹从宫中偷出来,那时千翎门开启之初,他自知林半夏入宫并非什么良策,更是知道了她在宫中艰难度日,日日艰辛之后,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