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开完了会,江迎白迅速走到自己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给暖安打回去。
电话里一阵盲音。他放下手机,扔在桌子上,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失落了什么。
松了松领带,点燃了一根烟,突然,手指有些颤抖。
季夏初推门进来,恰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吸烟,面色尽是颓唐,很忧郁的感觉。看了一会儿,季夏初便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把一叠文件重重放在桌子上。
啪地一声,很响。
江迎白回过头来,季夏初道:“迎白哥哥,我刚查出来,GB财务有漏洞!”
GB是江迎白和一个朋友注册的私募基金,GB百分之八十的财产来自于江氏,是江氏一个比较来钱的子公司。
GB的副总是江家的一个堂叔,季夏初调查财务后发现堂叔把GB的一些资产廉价贱卖,所得到的回扣全都被他吃了。
这件事情如果被老头子知道了,堂叔就死无葬身之地。
竟然被季夏初查出来了?这一刻,江迎白紧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季夏初。
以前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现在竟然能独当一面了。
季夏初对他优雅一笑:“放心,迎白哥哥,堂叔也是江家人,和你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件事偷偷处理就好,给他点钱让他滚,不用起诉他。”
看着季夏初泛着淡淡光泽的侧脸,和为他着想的姿态,他很快便笑了起来:“小初,现在的你变得很强大,我想如果没有我,你依然会过得很好。”
季夏初慢慢踱过去,坐在江迎白的老板椅上,仰头笑看江迎白:“迎白哥哥,看在我为你立功的份儿上,今晚下班后,我们共进晚餐吧。”
江迎白微笑着点头。
“吃什么呢?”季夏初手按着桌子,微微倾过身子:“我可以自己选么?”
“你回国不久,大概还不知道哪家餐厅好吃。这样,我们去吃法国菜,保证味道好极了。”
“这样啊,那好吧。”季夏初温柔地说道:“下班后你来找我!”
江迎白放下文件,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彻底错过了去香港的飞机。
他拿起西装外套,搁在臂弯上便到季夏初办公室找她。他在她门口停住,然后把西装外套穿在身上,很绅士地敲了敲门。果然,季夏初很快就在里面很优雅地说了一声:“请进。”
江迎白推开门,站在门口却不进去。只见季夏初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整理文件,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整理:“迎白哥哥,可以先等我一会儿么?”
江迎白微笑:“等多久都可以。”
“进来啊。”季夏初低头把电脑关上,下巴指了指沙发。
“不用,我就坐在外面等你。”话毕,便坐到外边秘书办公桌后面。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下班,从旁边经过,跟他恭敬地打招呼。然后透过门缝,看了看办公室内忙碌的季夏初,再聚在一起小声私语。
“总裁和暖小姐关系微妙……”
“这是第三者么?”
江迎白有些容不得别人污蔑小初,顿时冷了脸。
八卦的公司职员们再也不敢胡说八道,胆颤心惊地走远。
足足等了十几分钟,季夏初整理完办公桌,就对着镜子化妆,然后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季夏初抱歉地说道:“等久了吧?”
江迎白站起来,弹了弹衣角,淡淡道:“还好。”
季夏初道:“你系上领带干什么,我们只是去吃个饭,又不是见客户。”她伸出手,把江迎白领带解下来,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把他领口第一个纽扣解开,这样他看起来随性多了。江迎白脊背僵硬起来,视线放在扔在垃圾桶里的领带上,久久不去。
那是前一阵子,和暖安逛街时她帮着挑的……
季夏初对着江迎白满意一笑,揽住了他的胳膊:“走吧。”
江迎白视线从垃圾桶上收回来,嗯了一声。
此刻,在光线温和的西餐厅里。
江迎白看着季夏初红唇轻舞飞扬,有些晕眩,深心里似乎有饱满的感觉一掠而过,然后又是无所事事,打发无聊时光的空洞感。
他记得这家餐厅他和暖安一起来过。他真是抽风了,怎么把季夏初带了来。
季夏初在对面翻看菜单,自作主张地帮他们两人点了菜,然后便开始和他说话。他想起,暖安从来不自作主张,她点菜前会问他喜欢吃什么。她总是很细心。
他在季夏初滔滔不绝地讲她在美国的趣事时,又走了神。
外面下起了冰冷的小雨,玻璃窗外面一片迷蒙。
他似乎看到外面那排法国梧桐的阴影里,有一个穿着裙子,撑着伞的年轻女人走过,他的视线追随而去,然而再也找不到她轻轻浅浅的踪影。
然后他拿起了烟,当着季夏初的面点燃。
季夏初微微一愕,他笑道:“不好意思,自从你远走美国,抽烟就成了我的习惯。”
季夏初眼眶一红:“当年我不告而别,真的伤到你了么?”
两人相对无言。江迎白心里仿佛有万千蚂蚁抓挠,细碎的烛光在桌子上跳跃,银子似的,洒了一片,晃荡摇曳。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然后,还是季夏初将他手里的烟拿走,按灭在烟灰缸里。在这种场合抽烟,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迎白哥哥,”季夏初说,“以前都是我的错,后来我终于意识到我不能失去你,所以毅然决然放弃美国的一切回来了……伯母告诉我说你当年去美国找我找了两个星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季夏初说这话的时候低垂着眼睛,似乎眼泪即将掉下,修长细腻的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圈儿。
以前年少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认为他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后来他们经常争吵,没完没了的误会,她甚至负气地远走国外,将他抛弃了。
如今想来,江迎白觉得季夏初可能不适合他,他们太过相像,他直觉上感觉季夏初是个不轻易放弃的人,有股执拗。
那种执拗很可能成为修宛柳那样的麻烦。他觉得自己就适合那种温温柔柔,有点小倔强,也不屑耍手腕的女人,就比如暖安。
他低着头沉默半晌,抬起头对季夏初微微一笑。
季夏初急了,“迎白哥哥,你笑什么,如今我回来了,你,你怎么安排我的?你给我来个干脆的说法。”季夏初突然觉得他们就像是在谈判,而她似乎对自己要什么,已经有些模糊了。她要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