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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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浴血凤凰

郑心竹只觉得眼睛被他压住一阵钝痛漆黑一片, 她没有挣扎, 甚至没有呼痛,他的手颤抖了一下,立刻拿开, 骤然的感知光线让她有点刺痛,睁开眼睛, 眼前雾蒙蒙的,几乎看不清。

除了呼吸, 轻轻浅浅的, 浓烈的,只有呼吸的声音。

细细的风透过帘栊钻进来,无声无息, 拂过高枝铜灯的蜡烛, 受风激燃,发出噼啪的声音。

她的睫毛随着蜡烛跳动剧裂的抖动了一下, 如果在以前, 他们早就拥抱恸哭浓怜蜜意了,可是现在相对无言,他说了那么多,她一句也没有说,都没有泪, 只有叹息,深深的叹息。

爱到无言无泪无痛无情!

我对你的爱,比天更远, 可是我对你的伤害,比爱更深。看着你死,我怎么能够?可是如果你不死?历史便会逆转,我们的一切痛苦还是不断的重复,这样的痛比不比得过现在给你的痛?

她没有泪没有痛,心是软的,可是已经空了。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可以保护你,能够让你免去那些耻辱,即使自己承受的再多我也愿意,万劫不复,魂飞魄散,算什么?

可是,我不能让你继续轮回一次次受辱,一次次痛苦,所以,凤皇,我一定要走到底!

多么残忍,给你幸福的时候也要拿走你的幸福,就看哪个幸福你更在意?哪个幸福更让你甜蜜!

可是既然是幸福,拿走哪个,都是彻心透骨的痛呀!

他坐在她的身边,没有说话,说了那么多,他的喉咙如同塞了棉絮,再也说不出来,发泄过后,竟然是深深的宁静,死一样的静。

那一夜,她躺在那里,他坐在那里,他站在门外,风吹无痕,云掩月朦。

“七哥,给秦王的信写好了么?”慕容冲看着慕容泓,他眼底一圈淤青,关切道,“七哥,没休息好么?昨夜夜凉,你怕是受风了吧,睡觉要记得关好窗户。”说完轻笑。慕容泓抬眼看他,略一思忖,走到案几边拿出一封信,“这个你看看,行不行!”然后递给慕容冲。

慕容冲展开折书,上面写着大意为吴王已平定关东,你们最好立刻准备尊贵的御辇,奉送家兄皇帝,慕容泓当帅关中燕人翼卫乘舆,还返邺都,与秦国以虎牢关为界,永为邻好。否则我们便挥师直捣长安云云。

慕容冲看看,笑,“七哥,再添两句话上去。”慕容泓看着他,问,“添什么?你写在上面好了。”然后让人准备了笔墨,慕容冲走过去跪坐在案几前,拈笔在后面添写,“我等本欲返回关中,寻得安身立命,却未料巨鹿公横加阻拦,结果不小心被击杀,实在抱歉至极,还请见谅。”

搁了笔吹吹墨迹,慕容泓伸头看了,抚掌叫好,“凤皇,还是你强!”然后伸手拍着他的肩膀。

这时候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慕容泓微微皱眉,给慕容冲使了个眼色凉热便往外走。出来一看,却是几个士兵围了宿勤崇,高盖等人七嘴八舌的争吵。

看见他二人,高盖他们连忙闭了嘴,慕容泓冷着脸,问清楚了事情,原来是几个士兵打架,宿勤崇的人杀了高盖的人,打架的原因是去抢夺了财物分赃不均。

慕容泓火冒三丈,登时大发雷霆,他一向治军严明,军法岢峻,不允许烧杀抢掠,违者力斩,却见士兵为了这个争斗更加不可容忍。

“传令,把闹事的人都斩了!”然后就有亲兵去传令,高盖马上走上前,“济北王,我等初来乍到,并不是十分懂得您的军规,是否这次通融一下,以后再说?”高盖是慕容冲的人,慕容冲看着高盖,笑了笑,对慕容泓说,“是呀,七哥,将士们现在才知道,饶了他们这一回,此后大家谨记便是了。”

慕容冲求情,济北王应该不会不允吧,高盖期待地看着慕容泓,谁知他剑眉直竖,“凤皇,治军你就不懂了,别看你曾经是大司马,这些却并不懂,要是不严律治军,那么军纪涣散,将一发不可收拾。算了,都不要说了,就这么办了!”然后拂袖进去了。

慕容冲望着高盖轻笑,摇摇头,高盖恨恨盯着宿勤崇,他却正盯着慕容泓的背影。

过了些日子,竟然有人秘密送来慕容サ氖樾牛派纤担何崃兄耍匚藁估恚已嗍抑锶耍蛔闳甑裙四睿昝憬u笠担源刮喙逯猩酵跷琢齑笏韭恚阄蠼焖就剑兄品獍荨l宜姥叮瓯愕亲鹞弧

慕容泓非常开心,将手下重重封赏一番,便决定启程挥师西下直逼长安。附近的鲜卑人听闻他盛名远集,便纷纷前来投靠,不久便达到了十余万人。

盛夏天气,闷热湿濡,让人觉得浑身粘哒哒的一点都不清爽。郑心竹的骨头是长好了,但是身体却不见好。

一阵雷暴雨过后,浓黑的大块云朵依然未曾散去,天阴沉黑暗,忽然一阵风吹来,云层霍地开了个口子,明亮的光线泼洒下来,露出一指湛蓝刺眼的天空。

有风相助,阳光便逐渐浓烈,风推云走,天便大片地露出来,阳光耀眼,水洗的天空幽蓝深邃。

郑心竹站在院子里,抬眼看看天,军医刚来看过说她差不多已经好了,只需要再慢慢地休养。

慕容冲站在那棵槐柳树下看着她,眼神清冷,却没有上前,似乎怕相见,见了不知道说什么,不如不见。

他信步走到外面,士兵们都在忙碌,军队前面出发,粮草以及老少女弱跟在后面。

回到自己的营帐,却见高盖和宿勤崇等人正在等他。一看见他回来,他们便开始发牢骚,说军纪太严之类,“司马大人,您也知道,我们鲜卑被他们氐族欺压了这么多年,总算现在跟着大人们起事可以松一口气,图个安身立命,现在济北王却保护氐族不让我们抢夺财物,我们还打个什么劲,而且没有财物我们吃什么呀?如果供给军需呀。”

高盖也附和,“是呀,我么鲜卑这些年受的欺压太大了,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其实司马大人一直在忧心我们的处境。”然后抬头看慕容冲。

慕容冲轻轻颔首,说,“将军们说得都很对,我们鲜卑被氐贼压榨了十五年,也该是天亡氐贼让我们鲜卑扬眉吐气的时候了,那些个仁义道德,顶的了什么?”

然后又道,“要是各位没有事情,我倒是想略微休息片刻,”他看着高盖他们,高盖却走过来,低头小声道,“大人,听说济北王要娶兰心姑娘”说完他垂手而立看着慕容冲。

慕容冲低垂长睫,除了 睫毛猛地抖动了一下,面色如常,他抬起头看着高盖,“我要休息了,你们不管发生什么,不要来打扰我。”他转身冷笑,走到屏风后面躺下去。

接着便听见高盖宿勤崇他们嘀嘀咕咕地出去了,然后听到门外发出一阵舒心地欢呼。他冷眼看着帐顶,嘴角斜起一弯淡漠。

郑心竹倚在院子里放好的榻上,仰头看着天空,几只大鹰在高空白云间盘旋,大鹰展翅高飞,不知人间愁苦。

“心竹,在看什么,那么入神?”慕容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青衣金冠,白面生春,也是俊逸无匹的人物。

郑心竹没有理他,继续看天,“心竹,和我成亲吧,等我做了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他看着她,希望她会答应他。

“慕容泓,你错了,我不会答应的,我对皇后不感兴趣!”她冷冷道。

“可惜,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怒火填膺,但是不想发火,伤害了她。

“慕容泓,你不过就是什么都想和凤皇争个高下而已,从小他深受宠爱,可是你不行,你不过就是想比他强,可是你娶了我,也不会让你改变起来,你自己内心的魔,要自己去,我帮不了你!”她扭头去看柳树身上爬行的蚂蚁,一只接一只,有的半路掉下去了,却不知道何时再爬上来。

“你知道什么!”慕容泓怒气冲冲地冲过来,伸手来拉她的胳膊,她却冷眼看着他并不反抗,他羞愤交加,便要去强吻她,却听得门口喧哗。

他愤怒地站起来,怒斥道,“吵什么吵!”然后便走过去看什么事情。

却原来是高盖宿勤崇他们在那里争论什么,他火冒三长,狠狠盯着他们,然后喊道,“把闹事地拉出去处置了!”却不见人动,他更加生气,骂道,“你们都聋了吗?没听见我的命令吗?”然后亲自抽了一把刀便要去砍杀。

宿勤崇拔刀架住他的刀锋,冷笑道,“慕容泓,你无才无德,又无威望,哪里能做首领?你对将士们如此苛责,却对氐贼宽容大度,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的首领,”轻蔑地架开他的刀。

慕容泓一听大怒,“翻了你们了,慕容冲呢?让他来见我!”然后便挥刀去砍高盖,高盖侧头避过,然后抬刀架住,几个士兵却一涌而上,乱刀看在他身上,他大声惨叫,然后身体往后踉跄,刀支在地上,口吐鲜血却不倒地。

郑心竹听得他的惨叫,立刻站起来,匆忙跑到门口,却见一群士兵围在外面,慕容泓摇摇欲坠,几个士兵似乎杀红了眼,似乎还要上前砍。

郑心竹连忙上去抱住他跌坐在地,“景烨!”她轻声唤他,无奈叹息,没有眼泪。

慕容泓看着她,嘴角流出殷红,他凄然一笑,“凤皇,终于不是从前的凤皇了!”郑心竹却依然脸色如常,他早就不是了。

他咳嗽了一下,却只能是更多的血涌出来,他用力的咽下去,想多说句话,可是血却不停地流。

“心竹dd你错了-我对你,不是要和凤皇争,我是真心的,”几句话他说得艰难,“景烨,你不要说了,”郑心竹看着他艰难痛苦的样子,不禁说道。

“心竹,你欠我一个人情,可是没有还我,我却有两个要求,”他笑,嘴角开了殷红的花。

“你说。”她怜惜地看着他。

“这个dd还你,我想你能永远记住我,不要忘记我,好吗?”他的眼泪流下来。

“好,我答应你!”郑心竹看着他的眼泪,抬手为他擦去,他却颤抖着抓住她的手,深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郑心竹想起那个倔强冲动暴躁的少年,心中酸痛,低头吻上他的眼睛,他的手用力的一握,骤然松开,滑在在地。

门外的远处,白衣黑发,冷眸玉颜,倚在墙角,微微的叹息,转身离去,回到房间跪坐下来,沉思。

高盖宿勤崇等人率兵哗变,然后推举慕容冲做皇太弟,冲大肆封赏,以盖为尚书令。

此时慕容垂占据邺城,姚苌也于马牧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也称秦。因为苻坚率兵攻打姚苌,不敌,遂派子姚崇带了珍宝骏马偷偷渡到华阴,恳请出兵长安,围魏救赵,以子姚崇为人质。

慕容冲披散黑发,雪白素衣,玉带银钩,玉面凤眼。看着姚崇,笑。答应出兵,姚崇连忙谢恩。

大军往西出发,路上浩浩荡荡,旌旗招展,八百里秦川而今变了模样。

慕容冲坐在马车里,他先前一直骑马,但是后来却与郑心竹同乘马车,看着她苍白柔弱的样子,他的心痛与快意激荡,想把她搂在怀里密密地痛爱,可是又想看她痛苦的样子,她的痛苦比她的爱来得真实!

“心竹,还记得我们十多年前也是走的这条路么?那次你也生病了,”他玉白的脸上浮出迷离的笑意,眼神空鳌

“心竹,还会死很多人,你真的有勇气一一看在眼里么?波澜不惊,不动声色,是你对我的惩罚么?心竹,你错了呢?”他往前靠近一点,鼻息便喷在她的脸上,他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你看你,即使现在夏天,可是竟然脸上冰凉,”他低头看见她手腕的那串翡翠碧玉手珠,笑,手下滑握上她细细的手腕,轻轻执起她的手,低头,唇便落在她的掌心里,抬头对她轻笑,如愿捕捉到她眼中的惊慌,慢条斯理地伸出修长白玉的食指,勾住手珠的丝线,微微用力便似乎勒进她纤细白嫩的手腕里。

感觉到她的颤抖,她眼中的无奈慌乱,心里的快意升腾,笑,凤眼生花,手指用力没有听到她的呼痛,却有一声脆响,啪地什么碎裂,噼里啪啦的生意响起,翡翠碧玉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一眨不眨,不肯放过她一丝的表情,她没有哭,没有伤悲,他有点愤怒,旋即又笑,因为他看见她的手无声无息地攒紧,他伸出白皙食指一点点掰开她紧攒的拳头,她的力气竟然很大,可是他还是轻而易举地便将那粒翡翠珠给抠了出来。

他笑,伸手拈起那颗珠子,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心竹,记得还是我挑的呢,你要是喜欢,我们还会有很多。这个,就扔了吧。”然后一丝不苟地将车厢里的珠子一颗颗捡起来,撩起帘栊扔到车外。

猛一回头,她脸上的悲苦来不及收起,落了个满眼,心就那么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却觉得舒畅,胸臆间仿佛利刃划过,快感是如此的强烈。

行了月于到达离长安二百余里的骊山脚下的郑西,正好遭遇从洛阳带了七万人马支援长安的车骑大将军平原公苻晖。

大军安营扎寨,支锅做饭,饱餐以后便与秦军大战一场。

慕容冲的明光铠放在主营帐呢,侍卫帮他拿出来的时候,他却不要,让他们扔在一边。郑心竹怔怔地盯着那堆铠甲,抬眼看他,弯腰蹲下来,将铠甲抱起来走到他旁边,他冷冷看着她,却让人提了他的长戟,转身往外走,“凤皇!”郑心竹唤他,声音干涩嘶哑,他的心抽痛,却笑,回头看着她,“你在这里等我,若是我活着,自然会回来!”他笑,唇角弯起残忍的弧度,他从来都知道如何让她痛。

看着他走出营帐点了人马,郑心竹连忙跟着往外跑,他勒马回眸,定定看着她,轻笑,然后打马飞驰,黑发飞扬白衣萧萧。郑心竹找了韩延,他一直跟在队中,慕容冲也不用他,但是却也不难为他。

“韩大人,你就说皇太弟的命令,让后营的年轻女子,用艳丽的彩绸或者衣服做旗,用藤筐装了土,让她们跟在大军后面,敲锣打鼓,扬土为尘,声势越大越好,去吧,赶紧安排。”郑心竹想了想又说,“事后你就说你自己想的,不要提我。”

韩延答应了便往外走,“等一下。”郑心竹又叫住他,“韩将军,你有没有看到望儿?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韩延却说,“守望太小,没有随军,似乎是绿衣他们带着,在北方,或许这边平定下来,就会过来了,你不要挂念。”然后便急匆匆出去。

听得守望安全她松了口气,随即却又叹气,安全也不过是一时而已,她所知道的事情都要一一的兑现。

尽管笃定慕容冲不会有事,可是她还是坐立不安,一直站在营帐的外面,眺望远方战场,尘土飞扬,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她就那样痴痴的望着。

过了很久,终于听见战马嘶鸣,远远便看见天边尘土飞扬,浓云滚滚,她才转身回到营帐内。

接着便有侍卫来报,皇太弟率兵打败秦军,斩杀万余人,秦军败走,大军凯旋而归。

大军凯旋,也必是伤痕累累,哀号遍野,白骨成堆,后营的伤兵即将满员。

她坐在营帐内,盯着门帘,门帘一动,睫毛便剧烈抖动,待看清来人,却又垂了下去。她却没有勇气走出那扇门,只能等在那里。

似乎过了许久,她都坐得身体麻木了,却看见门口处白衣晃动,黑发如瀑,他朝她笑,缓缓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来。

他笑,凤眼微弯,黑眸若星,“心竹,我累了!”然后朝她躺过来,郑心竹伸手抱住他,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没有任何的预备,便酣然入睡。

郑心竹低头看他,俊颜如画,唇色淡幽,睡梦中,长睫轻颤,疏密了光线筛成一扇浅淡颜色。

心头似乎不悲不恸了,可是却还是有什么自心口处剜过,一下下的跳痛不已,俯身低头,轻轻吻过他的脸颊,想抬头,却被他伸手揽住,深深浅浅地吻她的唇,炽热激情地吻她的颈,一直这样吻,他沉重的呼吸回荡在帐营内,门口的侍卫便阻拦了一切前来觐见的人。

战后不久传来消息,苻坚大骂兵败逃走的苻晖,“骂他妄为自己的儿子,却败给慕容冲,愧为人世。”结果苻晖羞愤难忍,自杀身亡。

鲜卑人士,士气大震,都要求一鼓作气杀进长安。

慕容冲与慕容永,高盖,宿勤崇等人商量了军务大事便回到营帐。

看不到她他便发慌,甚至害怕,她一眨眼就消失在这个时空,这样的想法让他几乎发狂。他的日子越来越短了吧?知道自己的结局却还要一步步往下子,真是残忍,爱如何能填补他心中的空虚?他要爱,要恨,要她全部的感情,才能让自己觉得真实,不是做梦, 不会发疯。

他时而柔情似水,时而粗暴激烈,在她身上索需无度,只有这样他才会入睡,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在自己的梦中消失。

我相信,只要你的肉体留在这里,你的灵魂就不会离开?即使死,即使千年,你也会回来!他痴痴地看着她,心里却残忍着痛快。

郑心竹自苻睿死时受伤,看似伤好,但是却精神不佳,身体建康每况愈下。她也不肯调理,吃药也没用,所以都是任其自然,任由伤心,任由更坏。

慕容冲对她似乎如常,但是他们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卿卿我我,浓怜蜜意,坐在那里也是各做各的,偶尔说几句话。他看着她爱地浓烈恨得浓烈,便会强要她,没有温柔,只有侵占,只有她的痛意,才会给他真是的感觉。

“凤皇,守望在哪里?”郑心竹看着坐在一边翻书的慕容冲,轻声问,他没有看她装作不曾听见,继续看书,闷热的空气仿佛更加浓重,郑心竹有点憋闷,心头发慌。

“凤皇,守望在哪里?”她问得急切,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死死地用力,慕容冲合上书本扭头看她,她的脸色本是苍白,现下却仿佛涂了一层胭脂,绯红艳丽。“你觉得他在哪里?”他轻笑,专注地盯着她,眉梢轻挑,黑眸深邃。

“凤皇,守望是个孩子,”她直直盯进他的黑眸,让她眩晕。

“我知道,心竹,他是丽倩的孩子,怎么啦?你怕什么呢?”他轻笑,嘴角却弯起一抹冷酷。

“凤皇,是我欠你的,可是你不能dd”话音未落。

“嘘!心竹,你没有欠我的,一点都没有,是我奢求太多,”他微笑地看着她,眸色千幻,“已经到了长安脚下了,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吧?”他喟然长叹,心中却燃气熊熊烈火,长安!

“道翔随了吴王转战邺城,他没有来长安,倒是可惜了,是你劝他的么?他那样急着报仇,怎么可能不来长安?”慕容冲捋住她的发丝,放在鼻端轻嗅,“不知道苻坚知道苻睿死因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生气,啊,有点期待呢!”他凝眸冷然,手上不自觉的用力,郑心竹吃疼,却不肯叫出声来。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来还真是这样的,就不知道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不是真个天差地远。”他笑着,盯着她的眼,她眸若秋水,虽然无痕,却有他的倒影。

用平缓的语气,来述说那滔天的恨意和屈辱,真是别样的快意,明明汹涌如涛急遽地需要一个突破口来宣泄,却偏偏用一条发丝轻轻缚住那把锁,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是断了发,泄了闸,一发而不可收拾。

郑心竹虽然也是神色如常,表面平静,但是却能感觉到他心底那汹涌几欲失控的猛兽,其实他从很久便开始准备了,他的心慢慢地开始冷酷,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院中院以后?还是从她在平阳见到他?他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他淡然的微笑下面是怎么的冷酷无情?

那些伤害他的人,一个也不会善终,他的恨意从来只多不少,谁说受了如此的屈辱他可以笑对人生?

笑不过是迷惑人眼,乱了人心。

行军至霸上,苻坚派苻琳和前将军姜宇讨伐慕容冲。

“凤皇,我要去!”慕容冲又一次将铠甲扔在地上,郑心竹也不和他争,却要求跟他一起去。

慕容冲低头定定看着她,忽然笑,继而放声大笑,笑声清朗,附身亲吻她的唇,然后低声道,“好呀,如果死,也要死在你的面前!”说完吩咐人帮她准备铠甲和战马。

盛夏的天气,阳光炽烈,炙烤大地。铠甲被蒸腾地闷热灼人,散发出一股焦味。沙尘滚滚,旌旗招展。马蹄声战鼓声风声金属摩擦声音,马鸣风萧萧,健儿仰天啸。

前面一旦停下,几万人便密密麻麻地摆开,声势浩大。铁骑铠甲,铮亮的武器反射耀眼的阳光,

慕容冲白衣黑发,策马驰骋在大队前面,宛若天边一团云,滚滚而来。他振臂高呼,“将士们,我鲜卑十几年来深受氐贼压榨,今日我们齐聚长安城下,一鼓作气,杀他们个落花流水,一雪前耻!”

他的一番话,得到大家响应,他们振臂高呼,“一雪前耻,一雪前耻!”呼声高亢,直冲云霄,听者都是热血沸腾,眼眶酸痛。

郑心竹看着他,蓝天白云下面,白马素衣黑发,宛若从天而降的战神,他不再是柔弱的降将,而是浴火重生的凤皇。

他笑,张狂,爽朗,豪气陡升,直荡云霄。

他高举长戟手臂用力一挥,只觉得耳边万马奔腾,地动山摇,她不能动,却被滚滚沙尘劲风裹卷着往前冲,韩延和几个人紧紧跟着她的身边,与她退到战场后面,时刻保护她。

耳边顿时传来震天杀声,寒光闪过,血雨漫天,砍断骨头的声音,斩断头颅的惨烈,混了滚滚尘土,血也是黑色。漫天浓云翻滚,雷声轰鸣,似乎天上隐了无数的天兵天将,附身看人间惨烈的战况。

郑心竹紧紧拉住马缰绳睁大了眼睛看着远方那么白色的身影,他打马直冲,入敌阵若无人之境,挥舞长戟,挑,刺,戳,劈,砸,砍,却没有躲闪,任敌人地血洒满他的白衣,任他的武器斩断敌人的躯体,他宛若天上浓云滚滚中的闪电,绚烂夺目,让人心生敬畏,他的不知闪避,一味进攻,平明三郎的架势让敌人心生畏惧,不断后退。

围在他身边的人,被他横扫一片,血流成河,只能看见一抹血红的影子在不远处飞纵跳跃,凄厉如同暗夜修罗,爬过无间地狱,复现人间,给敌人最惨烈的报复,让他最快意地嗜血。

郑心竹看得已经麻木,连胃都不在反应,看着那些喷涌的血,堆积的尸体,粉碎的肉骨,断裂的肢体,流淌的血水,似乎都没有了感觉,鼻间浓烈的腥气直冲上空,云朵似乎也染上了血的颜色,墨色绛浓。

郑心竹驱马追逐他的身影,只要看得真切,她睁大了眼睛,似乎能看见他回旋中不经意对她笑,唇边开了殷红,生命之花开遍战场,鲜血喷涌不断,浇灌那段惨烈的历史之花。

尽管他勇猛无匹,但是围在身边的敌人却是越来越多,有几次,他们的长矛几乎戳在他的身上,看得她惊心动魄差点掉下马去。

她咬紧牙,终究还是弯弓搭箭,在他的背后,为他除去不意的威胁。鲜卑善射,神箭手只出动了一小部分,聚拢战场一角,专攻敌人密集处。

郑心竹挽弓搭箭瞄准,飞射,眼睛看得却是慕容冲,她不想看到自己的箭射在别人身上,夺取他人的生命,对于她根本无法忍受,可是她还是做了,悲凉无尽。

高盖斩杀姜宇,鲜卑斩杀无数秦军,秦不敌,苻琳带兵后撤,慕容冲仰天清啸,“哪里走!”弯身取弓,抽箭瞄准,嗖的箭去若流星,直取苻琳背后,他躲避不及,被箭钉入后脑,当场摔死马下。

鲜卑乘胜追击,砍杀踩杀秦军无数,俘虏人员,全部斩杀。

鲜卑健儿,热血沸腾,胜利让他们豪气盖云,激动万分,不断的呼喊,喊声震天,地动山摇。

狂风吹过,打着卷,旋过战场,浓烈的血腥令人作呕,血冲过草地混了泥沙浓黑腥气刺鼻。盛夏的温度烘烤了满地的尸体碎片,发出一阵阵的腐臭,到处都是断裂的肢体,内脏,头颅,脑浆,血肉模糊,嗡嗡的苍蝇飞逐其间,流窜的老鼠不堪忍受血腥的味道四处奔窜。

慕容冲朝着郑心竹策马过来,她却再也无法忍受,直直地栽下马去,幸亏韩延一直在旁边,全神戒备,看见她晃了晃,连忙伸手揽住她,将她提在自己马上。

慕容冲浑身是血尘土,看着她禁闭双目,笑得眉眼生风,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呢,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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