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百相好事终
两人在长安城一座普通的院子里,享受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浓情蜜意不知天地,眼睛里只有彼此,只望长相守,心相依。
皇宫里却是乌云笼罩愁云惨淡,彗星自四月初却历经夏秋一直不曾消散,大臣们多次上奏,苻坚只是不听。他派出去的人,数不清有多少,却没有一个能够带回关于他们的确切消息。
后来推断只怕是真的隐到了江南水乡去了,苻坚大怒,便筹划着开始攻晋。王猛极力拦住,“陛下,晋朝虽然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而且上下安和。陛下现在千万不可图灭晋朝。鲜卑、西羌降伏贵族贼心不死,是我国的仇敌,迟早要成为祸害,应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
苻坚虽然内心很痛,但是对于王猛却向来亲近信任,知道自己鲁莽了些。虽然不提攻晋之事,但是每日里却是眉头紧皱,日夜思念,身形削l。
紫宫内帘栊低垂,宝铎铮铮,鸟儿低鸣,清风送爽。
慕容嫣跪坐在苻坚的身旁,捧起长颈玉壶帮他斟了清酒,苻坚眯着眼睛看着慕容嫣容华绝代的脸,却总是觉得少了什么,尽管相似,但是心头的窟窿太大了,怎么都堵不住,心头不禁又是更加的烦躁。
“嫣然,照你说,凤皇他们能去了哪里?”他端着高脚白玉杯,眼神散乱。“妾无才无谋,如何想到出心竹的心思,”慕容嫣低头轻声道。“即便是天涯海角,朕也会翻出来,”他的眼神顿时凛冽起来。每日必去凤华殿,但是那里面的气息却让他几乎窒息,所以现在他不但害怕凤华殿,连玉华殿都不肯轻易去了。
他似乎找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口袋将自己心里所有的痛苦都密密实实的装起来,这样就不会让自己崩溃,一下子变成个疯狂的君王,他每日里照常的上朝,饮酒,和臣子们说笑,和王猛谈天说地,商量政事,但是那痛意还是丝丝地从口袋里不经意的冒出来,一下一下刺痛他的心。
慕容嫣低了头,却又害怕他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大发脾气,但是他已然静静地喝酒。慕容嫣在慕容冲逃走以后每日都是战战兢兢,整个慕容家的人都是朝不保夕的挣命,但是苻坚却对他们如同以往,没有加以任何的厉色,才让他们悄悄地抹掉冷汗,内心却是更加的恨上了慕容冲,既然已经做了慕容家的耻辱,人也丢尽了,却又想着逃走。可足浑的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后来竟然一命呜呼,苻坚命令按照旧燕的皇后礼仪出殡,慕容家的很多人,又给慕容冲冠上了不孝的罪名。
丞相府。同往常一样,恁大的院子空荡荡,只有树枝摇曳,绿影婆娑,
刘熏跪坐在锦席上和刘氏一起做针线,刘氏叹口气,伸手拢了拢鬓间的发丝,“心竹怎么会?”刘氏不明白,苻睿不是和她感情很好的么?他对她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刘熏,你说他们能躲到哪里去?你最了解心竹了,你说说看?”刘熏低了头眼神忧伤,“夫人,我怎么会知道?”她一直以为她和苻睿天造地设的一对,还为她同意劝苻睿大婚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来心竹根本就不喜欢巨鹿公,那她?她却每日里淡然地笑,原来她-根本就不开心呀!刘熏忽然觉得心酸,哭了起来,“夫人,我哪里最了解心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连她喜欢谁都不知道,连她开不开心都不知道,”她不争气地抽着鼻子。
“但是,心竹要是跟着那个慕容冲总归不是办法,大王哪里会罢手啊,要是以后抓回来,还不定怎么样呢?”刘氏叹口气,然后往窗外看看,窗外桂树清影摇曳,绿叶青翠,桂花飘香,几杆竹影清冷挺拔,晃在窗棂上。
巨鹿公府。
别院,秋意甚浓,那一丛竹子越发的苍翠隽秀了,旁边的金桂,簇簇团团,挤拥着开得热闹,树下一层细软的桂花,幽香阵阵,沁人心脾。
景美,人醉……
苻睿坐在别院的窗口,似乎是喝醉了,仰头倚在窗台上,张眼能看到竹影婆娑,清影摇曳,湛蓝幽然的蓝天直直的刺进眼睛里,痛得他流泪,天空一行大雁,哀声啼鸣,变幻着队形遥遥地向南飞去。大雁大雁,你飞到江南去看看,她是不是在那里?过得可好?想着心头莫名的恨,她当然好,不好的话哪里会逃?心头就如同被一堆棉絮堵住了,呼吸也变得艰难,通不过一丝气息,让他痛苦地抓住喉咙,面孔变得青紫。
“永昌,永昌!”李方敏吓得跑过来,她每天都是偷偷地躲在门口看他,今次竟然发现他面色青紫,吓得她魂飞魄散,大叫着下人,让他们唤太医,然后自己冲了过来。
“要不要紧?快喝口水,”李方敏扶起他,到了茶水给他,他却抢过去倒在头上,一把推开她,“走开,别来管我,”苻睿冷眼看着她,他的心哪里还能装下别人,他哪里还有心?李方敏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不肯他自暴自弃,“苻睿,你是巨鹿公,是陛下的儿子,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堕落?”她又要上前扶她,“滚,”苻睿一把推到她,“我的事情不要你来管,你不就是要做巨鹿公府的女主人吗,我满足你,你就开心的做一辈子好了,那些侍妾也统统都娶来好了,多少有什么关系?哼!”他别过头去,李方敏没有怀孕,太后生气了,又帮他纳了侍妾,他也不拒绝了,你们纳你们的,我不碰你,看看你怎么逼我?
李方敏心头的冷意如同冬天铺天盖地提前来临,她以为没有了郑心竹她就可以慢慢得到他的心,她从小时候就悄悄的恋着他,可是他却喜欢了一个俘虏,一个喜欢别的男人的女孩子,她如何不痛?如何不气?
“如果你肯给我一个孩子,我帮你找她回来!”李方敏高高的扬起头,冷冷盯着苻睿,苻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神里太多的东西却都是让她更加的痛,“我要先见到她,”苻睿冷眼看着她,李方敏凄然一笑,既然郑心竹不爱他,她为什么还是恨呢?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她回来了,你还会看我一眼?碰我一下?”李方敏眯着眼睛盯着他,如果他不爱自己,那么就要他的孩子把,至少自己有一个寄托。
“好!”苻睿盯着她,盯了很长时间,她没有一点的退缩,他拉过她,最后问道,“如果仅仅想要孩子,我不介意你找个男人,不用为我守活寡!”他冷冷道。
“啪!”李方敏抬手狠狠给他一个耳光,苻睿哈哈一笑,笑声却悲怆无限,端起一边的酒坛子,咕咚咕咚地喝,只有醉了,他才可以将别的女人幻化成那张让他爱到疯狂,痛到疯狂的人。
李方敏早在郑心竹逃走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留意,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秘密派出很多的人去打听,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当然长安dd是最好的地方!
她的心底不是没有惆怅,相爱的人在一起,总比回来和自己抢夫君要好,她和郑心竹没有利害关系,她何必去恨她?但是现在呢?靠了她,自己才能得到一个孩子,一个爱的人的孩子!
如果不恨?她能做什么呢?
数日后。
月照中庭,桂树生辉。
“夫君,你知道心竹的下落对不对?”刘氏跪坐在拜在庭院桂树下的竹席上,帮王猛斟了茶,又慢慢地敲着坚果。王猛叹口气,“怕是不长久,城门一直盘查非常严格,他们逃不出去,最后恐怕还是要回来的,”王猛捏起一颗核桃粒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满嘴浸透着果肉的饱满香气,想细细的品尝,却觉得是涩涩的。
咽下去又猛地咳嗽起来,慌得刘氏赶紧捶背,王猛闭了眼睛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夫人,我恐怕dd”话音未落,刘氏泣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大家都会有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利害。”
最近巨鹿公府频频派人在整个长安挨家挨户的盘查,恐怕不久就会dd王猛叹了口气。
月影西移,皎洁的月光洒在桂树上,青翠的叶子被月光洗的泛着牛奶一样乳白的光泽,桂花开了,幽渺清郁的香气缠绵不已。
郑心竹拿了小刀把陈琨给他们送的各种各样的月饼一块块切开,看里面的馅,芙蓉糕,虾酥,枣泥,果馅,桂花糕,杏仁……
泡了普洱茶,不是顶好的茶,但是却也馥郁清香……
拈了一块杏仁月饼看着慕容冲,“张嘴!”慕容冲顺从地张开嘴巴,郑心竹便将月饼放进他的嘴巴里,“就要中秋了呢,月到中秋分外明,”不知道爸爸妈妈雅兰他们是不是开始准备很多很多月饼了,这个中秋她还是不在他们身边呢,但是她现在有凤皇,她很开心。
将弥漫着热气的普洱茶斟金青花瓷小杯里,端给他,“心竹,我不喝茶,我要喝白水,”慕容冲慢慢嚼了月饼咽下去才说话。
“月饼腻,喝了茶水就会好很多,”郑心竹递给他,然后自己又去斟茶,慕容冲笑微微地等她刚将茶喝进口里,唤她,“心竹,”郑心竹嗯了一声,慕容冲一俯身吻上她,汲取她口中清香的普洱茶水。
杏仁月饼的香甜和普洱茶的味道在两人舌尖弥漫,浓浓地散之不去,混了鼻间嗅到的桂花幽香清甜,让两人渐渐的似乎消融在那银辉中,月亮似乎害羞了,轻轻扯了一片云朵挡在眼前,却又笑嘻嘻地拨开一丝缝隙,俯瞰人间那如诗如画的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