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痛打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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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弘琴问话, 弘历垂眸一笑, 上前两步,对着弘琴拱手,口称:“固伦公主此言实属诛心!弘历自问, 自幼受圣祖躬亲教导,圣祖笔迹, 自是认得。怎会对圣祖遗训有什么疑问。圣祖曾不止一次在弘历面前提起过,要效仿当年明成祖传位, 教出来两任明日之君。当日之言, 犹在耳畔。今日,能与文武百官一同聆听圣祖教诲,实乃幸事!”

弘琴微微一笑, “哦?”呸!还明成祖传位, 你干嘛不直接说明太祖传位于长孙得了!哦,明白了, 朱瞻基是接他爹明仁宗之位;而朱允山游, 那是因为他是皇长孙。要说皇长孙即位,嘿嘿,俺们家圣祖长孙弘皙还好好在朝堂上站着呢!没想到,小四子,居然还有几分急智呢!嘿嘿!

此时, 弘皙也在下头暗暗大骂弘历不要脸。至于弘昼,可怜见的,内急了半天, 给憋的脸颊通红,愣是不敢出声。

鄂尔泰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列开言:“固伦公主,今日之事,既然已经有了结论。敢问臣等可否回衙门处理公务?”皇上生病,咱们这些个军机大臣们,可是忙着呢!你们家务事,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弘琴继续微笑,“鄂尔泰大人,您为国操劳,本宫深感欣慰。只是,您能否竖着从这大殿走出去——本宫也不知道呢!本宫来的时候,可是借了淑慎公主的仪銮,才能进到这乾清宫呢!别说这里,就是阿哥所、甚至养心殿,都被重兵围困。诸位大人,恕本宫无能,不能保诸位性命了!”说着,朝着下头廉亲王那边嘿嘿一笑。

此时此刻,摆在弘历面前的,只有一条道——效仿唐太宗李世民。其实,他今日并没有计划杀兄弟姐妹。能够通过传位诏书,得到百官认可,请皇父退位,那是最理想的结果。等到即位后,皇权稳固,再寻个理由,办了弘经、弘纬,到时候,传出的名声,自然要好的多!当然,也不排除弘经、弘纬两人效仿裕亲王福全,做个贤王的可能。弘历自认,他素来以圣祖仁政为最高目标,这点儿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然而,此时,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要么,退兵请罪,将项上头颅交到皇后母子手中,任其宰割;要么,逼宫夺位!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为何皇阿玛的密诏,会变成皇玛法传位诏书?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清楚:当年,自家皇阿玛手中拿的传位诏书,确确实实——出自张廷玉之手!如今这份圣祖亲书传位诏书,不可能保存十三年之久,还未被发现!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时局紧迫,容不得弘历多加琢磨。冲身后瓜尔佳将军一使眼色,对着龙椅上弘琴大喝:“大胆弘琴,你一女子之身,怎可擅登皇位?今日,为兄就代皇父教训教训你这个谋逆的黄毛丫头!”

弘琴听了,不怒不怕,咯咯脆笑,“哦?照纯贝勒这么说,本宫若为男子,就理应坐这皇位喽?”手托下巴,想了想,“嗯,不错呢!本宫若为男子,就是实打实的中宫嫡子。确实,比你这位曾经养在雍亲王嫡福晋身边的四阿哥,名正言顺些!张廷玉大人,可是这个道理?”

张廷玉低头听着和敬固伦公主一番言语,心里几番忖度:打死也不信这位颇具威严的公主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敢只身闯宫。她说没办法保全文武百官,谁信呐?“借淑慎公主銮驾进来”,分明就是暗示宫外已经安排妥当。叫百官不必担心嘛!想到这儿,微微一笑,对上回话:“启禀公主殿下,自古立储,嫡子为先。”

弘琴点头,看着弘历,颇为无奈,“说的是。只可惜,本宫虽为嫡出,却是女子。哎,好在,玉蝶上,皇后娘娘名下还有两位皇子。目前为止,还都活着。想来,诸位大人,也都知道吧?”

百官不由发笑。什么叫“目前为止,还都活着”?要是纯贝勒真敢杀兄弟,咱们这些知情人,不敢学方孝孺,也就只能学那“魏征”了!

弘历没心情跟个丫头片子费功夫。不能名正言顺,就只能铁血夺权。尽管心中不愿,还是催促瓜尔佳将军,“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忤逆谋逆的丫头给爷拉下来!皇位尊严,岂容她亵渎!”

弘琴吓了一跳,暗暗心惊:我的妈呀!都说老四心狠手辣。没想到,这个小四子,比他爹还他爷爷的心狠手辣呀!怪不得,年妃常说弘历是个不积阴德的主!连自个儿亲妹妹都杀,还真是个不积阴德的呢!

弘历咋呼半天,没见人出来。心中诧异,扭头往后看,瓜尔佳将军一脸威严,伫立不动。

弘历再次使个眼色,“瓜尔佳将军,此时不动,将欲何为?”

“本王倒要看看,你将欲何为?”随着殿外声音响起,一身和硕亲王团龙朝服的中年汉子,喘着气,扶着一个年轻人,一步、一步,走进乾清宫殿内。两队精锐营侍卫,跨刀配枪,紧随而入。殿外,响起紧张有序的换防命令,毫无疑问,九门提督兵马,已经开始有序而迅速地撤出紫禁城。

弘历脸色霎时间转青,再看瓜尔佳将军,对着来人深施一礼,“属下拜见总理王大臣、和硕怡亲王。禀怡亲王,属下奉命,保护皇宫安危,直至怡亲王到来。如今,九门提督兵马已奉圣明,逐步撤出,交由精锐营、火器营代管。请怡亲王下令,接下来该如何布置。”

十三来到弘历面前,看也不看他,喘口气,对瓜尔佳将军吩咐:“圣上有旨,瓜尔佳萨其马速带领九门提督兵马回营,等待圣意。无有圣旨,不得擅动。”

“奴才遵旨。王爷,奴才告退。”说完,对着养心殿方向磕头,再对怡亲王施礼,扶刀告退。留弘历与他那半个老丈人高斌,孤苦伶仃立在乾清宫大殿之上,相依为命。

有句话叫做:出身不论高低!高斌就是这样的人!别看他不是满洲大姓,聪明圆滑,不输那些个——整日说自己出身如何高贵的玩意儿!眼见事情不妙,急忙跪下,嘴里说着什么为皇上着想,不忍心叫国家无主之类的话。还把弘历一块儿捎上。半真半假,声泪俱下。

弘琴坐在上头,听他一面哭,一面说,心里暗暗佩服:可真像当年明珠爱玩儿的那一套哇!以前一直看不起包衣。如今看来,出身算什么,本事才是第一位的!

十三本就重病,勉强起身,走这一路,早就腿脚虚浮、浑身冒冷汗,哪有精神听他在这儿痛哭。示意弘皎,“来呀!送高大学士到刑部大牢里坐坐!”

高斌倒也能堪堪保持文士的尊严,当即抹了眼泪,对着弘历拱拱手,跟着侍卫就朝殿外走去。

弘历闭上眼,对着十三扑通跪下,“十三叔,侄儿一时糊涂,听信了小人谗言,受了蒙蔽,做下天大错事。求十三叔让侄儿见皇阿玛一面,当面谢罪!”说着,咣的一声,照着坚硬光滑的地砖,磕下头去。那阵势,看的弘昼都觉得脑门疼!一面双手捧着肚子埋怨:“十三叔哦,您可快点儿吧!侄儿的尿泡,都要憋迸喽!”

十三盯着弘历后脑勺,伸出手来,举了半天,终究还是垂下来,“纯贝勒脑子有病,面见圣驾,就不必了。万岁有旨,命纯贝勒回府,好好养病,何时脑子清楚了,何时再出来吧。”说完,向殿外挥挥手。随即,十二名一等侍卫跨刀而去,架起弘历,堵嘴卸胳膊,一路飞奔,出了乾清宫,直奔神武门,往宫门外马车上一塞,跨马驾车,直奔纯贝勒府邸。

弘琴托着下巴看戏,眼睁睁地看着十三处理完这里事物,吩咐文武百官告退回去、各司其职。不一会儿,殿内就只剩下弘琴公主、怡亲王以及二人带来的侍从。弘琴眨眨眼,不由深深叹口气,“哎,这就完了?”

十三无奈,“还不下来?那位子是你个小丫头坐的?看你皇阿玛知道了,怎么收拾你!”

弘琴咯咯一笑,从龙椅上蹦下来,一面伸胳膊伸腿、活动小蛮腰,一面调笑十三,“得了吧!我能来这儿,还是他默许的呢!弘历意图篡位,他都没说什么。还收拾我?下辈子吧!”

十三无奈,“你呀!幸亏是个姑娘!”

不说弘琴说说笑笑地拉着十三去养心殿见雍正与皇后。再说弘历趴在马车上,一路颠簸,好容易,到了纯贝勒府门外。还未缓过气来,就给两名侍卫拎着胳膊架起来,拖到门口。不等里面人得信出来,就有人将铜钉朱门一脚踹开。弘历刚要心疼他家红松大门,猛然觉得眼前一黑,双脚在门槛上绊了两绊,“扑通”一声,便给扔到门内。大门随之“哐啷”阖上,紧接着,就是铁链铜锁,一阵嘈杂。一刻之后,重归平静。

往日门庭若市的纯贝勒府,门可罗雀。

富察小月得了消息,领着瓜尔佳氏、高氏等一帮侍妾出来时,弘历就这么张嘴啃地泥,蜷腿缩脚,趴在地上不住哼哼。

瓜尔佳棠儿与高氏登时就心疼地哭了出来。一众侍妾也眼泪汪汪地围上来,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扶起弘历,“爷,您这是怎么了?”

“爷,您可不能出事啊。您要是出了事,可叫我们怎么活啊?”

“是啊,爷,妾身至今连个格格都没有,您要出了事,可叫我们后半辈子怎么过啊!”富察小月听了,恍惚觉着,这人把自家爷权当种马了!本来忧心忡忡的脸上,立马就露出几丝诡异的笑容来。好在众人都忙着看顾弘历,没人留心。

弘历刚要出口痛骂“你这个婊子”,就听“咔嚓”,刚好容易接上的胳膊,又脱臼了!

富察小月大怒:“都什么时候,还不让开!”喝退众侍妾,领着侧福晋等人,把弘历抬到书房安置妥当。又命人去求太医过来。

好在此事由怡亲王负责,总算没在医疗方面为难小四子。太医接连派了三拨,开药、接骨,安排妥当。等一干侍妾忍不住困乏退下,弘历也渐渐熟睡后,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富察小月抱着儿子,坐在弘历床边,暗暗叹气:“这就是命!这就是命!”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第二日,就在富察小月拉上瓜尔佳棠儿,商量日后如何度日之时,圣旨下达纯贝勒府。说瓜尔佳氏族兄萨其马于国有功,经其请求,准许纯贝勒休离侧福晋瓜尔佳氏。并允许瓜尔佳氏带走嫁妆妆奁。

瓜尔佳棠儿无奈,搂着一双儿女哭了半日。最终,还是坐上了娘家派来的马车,乖乖抱着贵重妆奁,放下车帘,出纯贝勒府后门,从侧门回到娘家院子。

没过一个月,瓜尔佳氏族里,就将这位姑奶奶另寻婆家,远远嫁了。彼时,雍正正在努力恢复体力,接到粘杆处密报之后,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放下不提。

瓜尔佳氏棠儿的花轿还没出门,富察小月就接到圣旨,说她父祖几代功勋,圣上仁慈,不忍勋贵之后受苦,准许她带上子女,搬到纯贝勒京外园子里,安生度日。说白了,就是你不必跟着弘历一块遭监禁。

富察小月虽然不愿因为自己,而得到不贤名声。但转眼一看身边一双儿女,眼泪就掉了下来。再看那一干侍妾,狠狠心,接了圣旨,收拾收拾,领着孩子便出了京城。后来,也在雍正的默许下,由傅恒做主,悄悄改嫁了。这在永琪眼里,就成了“舅夺母志”。当然,这是后话。

慢慢的,弘历后院,就只剩下了高氏一个。高氏,也由最早伺候小四子的女人,变成了最后伺候小四子的妇人。全了个有始有终的名头。

弘历“养病”之事过去大约一个来月,雍正的身体渐渐好了。这天,衲敏扶着他出来晒太阳,高无庸、谨言领着宫人们在帝后二人五六步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

望着仲秋暖阳,伸出手来,感受金风爽利,衲敏感慨:“本来,我以为,我们就要一起入泰陵了呢!”

雍正淡笑,“你这个当娘的太狠心了吧?就这么抛下儿女们,就走了?”

衲敏低头,憋笑埋怨:“你不仅是个狠心的爹,更是个狠心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抛妻弃子、不顾百姓的臭男人!”

雍正听了,很想打开话匣子,淋漓尽致地骂回去。奈何大病初愈,口齿不灵,只能狠狠瞪皇后两眼,伸手照自家媳妇那水桶腰上,猛掐两把。

衲敏疼的眼泪都涌了出来,顾不得帝王尊贵,一巴掌拍掉雍正“狼爪”,笑骂:“心狠手辣!”

雍正笑着一把抓住衲敏胳膊,拉进怀里,对着皇后耳朵悄声说:“再骂,再骂就不告诉你,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头,改成了哪个皇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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