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燕京来, 姚千枝和万圣长公主见面的次数——非常有限。
基本都是,她上门寻云止, 出于礼貌拜访主家, 在院门口给万圣长公主请个安, 人家有功夫就见她一见,寒喧两句, 没心情就派人客气打发了……
姚千枝遇见的, 大多都是‘客气’。
有‘功夫’的时候, 一巴掌数的过来。
打根儿里就没见过几次, 她同样看得出,那位约莫是不大想跟她来往, 便同样识趣儿,很少往人家跟前凑, 然, 此一回,既然人家派人当面‘请 ’她了, 姚千枝根本无法拒绝。
先不说人家的身份——宗室大拿长公主,还叫‘万圣’。就单凭她是云止亲娘, 姚千枝都不能不给她面子。
毕竟,云止对她, 呃,或者说是看在霍锦城份儿上,对她几称有求必应,她就不能撅人家娘。
哪怕如今泽州有难, 圣命难违,她依然还是得听令听宣,花费半天功夫,从乔家一路快马,去见大长公主。
万圣长公主府。
姚千枝来过很多次了,算是熟门熟路,打发了传信官,二门院上,早有侍人在此等候,姚千枝随着她快步来至正院,侍人进里传禀一声儿。
“姚大人,公主有请。”
“嗯。”姚千枝应声。
侍人立在门口儿,抬手掀门帘儿。
姚千枝迈步往里走。
进得大堂,转过隔断用的屏风,姚千枝来到里间,打眼一瞧,万圣长公主和云止一坐一立,正瞧着她呢!
且,除了他俩之外,屋里侍人俱都打发干净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见过长主公殿下。”姚千枝行礼,眉头下意识拧了拧。
“姚大人莫要客气,请起。”万圣长公主含笑抬手,随后转头吩咐,“止儿,请姚大人落坐。”
“是。”云止搬过个绣蹲,放在姚千枝身上,“坐。”他指了指。
“多谢。”姚千枝抱拳落坐。
三人对面而视。
都不说话。
万圣长公主高坐上首,含笑喝茶儿,云止坐他旁边,垂着眼帘,腰板笔直,姚千枝就那么看着他们俩几乎一模一样的坐姿,感觉牙都开始疼了。
寂静了好半晌,足了一柱香的功夫,见人家那么沉的住气,“不知长公主殿下唤臣来此,有何事吩咐?”姚千枝无奈开口。
实在是,那边五千精兵都整齐,就等她出发,她实在拖不起了。
“这……吩咐不敢说,今日相邀,到是有事请托姚总兵。”万圣长公主放下茶杯,缓缓开口。
云止依然坐着,面无表情。
“何事?”姚千枝挑了挑眉。
“本宫年过半百,膝下只有止儿一个孩子,难免养的天真些,如今朝廷这局面,想来姚大人心里明白,他性子那么犟,眼里不揉沙子,偏偏还没左右乾坤,力挽狂澜的能耐,这便罢了,竟然心眼还小儿。”丝毫不客气,万圣长公主语出锋厉。
侧头,瞧了瞧垂眸不语的云止,她叹了口气,“他是本宫生养的,自幼丧父,终归是娇惯了,看他这么熬着,本宫这当娘的心里难受,就想着,帮他求姚总兵一求。”
“求不敢当,殿下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云都尉性情真挚,助我良多,但凡可行,姚某自不推辞。”姚千枝忙站起身,恭敬的说。
此言,她是语出真心,云止虽然有点小别扭儿性子,今儿闹脾气,明儿不高兴的,然而,只要她开口,只要他做的到,这位从来没真正拒绝过,都是尽全力相助。不管是因为谁,哪怕就是碍着霍锦城,人情差在他那儿,受益者终归总是姚千枝。
这点,她无法否认,亦不想否认。
万圣长公主开口了,还是因云止的原因,但凡能做到,姚千枝就不会拒绝。
当然,要是这位同样让她忠国爱国,对小皇帝死而后已什么的……呵呵,那就话不投机,有缘再见!
“姚大人,本宫没旁的意思,你此番回城抗胡,就把止儿带走吧。”万圣长公主面色从容,放在膝盖的手,微微颤抖着。
“啊?”姚千枝一怔,“什,什么?”
加庸关破了呀?姜企都死了,胡人十五万大军临镜,他们这边就七万……哦,不对,她还带着五千……七万五守城,这番一倍的概率,说真的不好打,毕竟胡人是真的凶,叱阿利威名是真的响,这几日,她整军回防,要奔北的时候,但凡有人看见她,都一脸‘豪杰慢走、英灵不远’的表情……
姜母拽着她,哭的都瘫床上了,霍锦城一脸沉重,朝臣们哄着捧着,后勤打发足足的,在不敢说一句半句的难听话,生怕她撂挑子跑了,怎么万圣长公主……还反其道而行,要把她儿子往‘火坑’里送?
是亲的吧?
是啊!!
姚千枝回想以往,确认万圣长公主就嫁过一回,身边仿佛没养什么面具……
“您……”什么意思?她满面疑惑。
“唉,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如今朝堂局势,止儿这性子,着实留不了了,前几日还因为韩太后身边那些个小娃娃要闹,让本宫强压住了,还有善柔,那孩子确实可怜,嫁了反贼,但是,谁有什么办法?”
“大难临头,不过自保,本宫得先帝看重,自该静守……”跟燕京,跟大晋共存亡,然而,“我儿是云家唯一血脉,先夫家族已为大晋尽忠,止儿……让他跟你走吧,到北方,到边关,跟胡人扬刀立马,沙场血战。”
比在朝堂里跟韩家,跟太后纠缠强多了。
就云止那性子,万圣长公主看透透的,纠缠到最后,他不过是让韩家,让已经烂透了的朝廷拖死而已。
他不是能含糊过去的性子,太较针儿了。
“到边关抗胡,同样是为国为民,对的起你舅舅的江山。”见云止启唇,仿佛想反驳什么,万圣长公主回头就堵了他一句。
云止刹时噎住。
看着这母子俩,姚千枝抿了抿唇,“殿下,云都尉若能跟随姚某抗敌救民,我自然是求而不得的,不过,朝廷是否能够允许……”她轻声问,都‘跟随’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意思很明显,云止想跟她走,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主副关系要明确。
“朝廷那边儿,本宫自会处理,不会碍着什么,至于止儿……”万圣长公主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他既做副,自懂得做副的规矩,若有甚无状处,姚总兵直接明言便是。”
“如果他不听话,你便让霍家小郎君劝他,总归,他和霍小郎相处的好,是会听的。”
万圣长公主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咳!!”姚千枝就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霍锦城那身份……到底没瞒住啊。
“既如此,姚某便腆颜,请云都尉走一趟了。”她讪笑点头。
“劳烦姚总兵。”万圣长公主郑重,起身对着姚千枝福了一礼,“我便把他托付给你了。”
“不敢不敢,还得请云都尉照顾呢。”姚千枝赶紧侧身。
——
时间耽误不待,跟万圣长公主商量明白了,姚千枝起身告辞,离府而去。
她身后,云止沉默跟着,一言不发。
“我说,你……就妥协了?”看着他那模样,姚千枝忍不住捅他,“居然不反驳?”虽然她一直知道,无论是黄升还是胡人,云止一惯是主战的,但,今日万圣长公主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避难’,推脱了‘保皇党’头领的职责,基本算放弃小皇帝了……
就云止那一根筋犟到底,从骨髓往外发散‘忠君爱国’的人,竟然默认了?
“我真是佩服死长公主了,她是怎么劝服的你?”两眼睛炯炯盯着云止,姚千枝百爪挠心似的,好奇的不行。
云止沉默着,闷头走路不理她。
“说说呀,说说。”姚千枝一个劲儿的捅他。
云止:……
“……我娘没劝服我。”好半天,实在被纠缠的不行,他开口,眉眼垂搭搭的。
姚千枝挑眉,“没劝?那你怎么就颓了?”看这股丧气的劲儿,完全像被打灭了气焰的模样啊。
“我娘今日穿的高领衣裳,你瞧见了吗?”云止没回答,侧头反问。
“高领衣裳?我没注意啊?”姚千枝眯眼回忆,“这……衣裳不衣裳的,有问题吗?”她一脸不解。
云止面无表情,“有。”问题很大。
“哦?”姚千枝刨根究底,“怎么个意思?”
“高领衣裳能遮住脖子……上头的勒痕。”云止抽了抽嘴角,见姚千枝眼睛都瞪圆了,便满面无奈的说:“我娘昨天上吊了,当着我的面儿往房梁上挂,直接放了狠话,说我不走,她就死。”
一哭二闹三上吊,云止这辈子还没经历过,她娘不是那样脾气的人,堵他都是温声细语,义正言词,在没有不讲理的时候。此一回,让他放弃保皇派,远避沙场,虽然同样是护国为民,然而终归意思不对……云止是准备满肚子的道理,就准备好生劝慰亲娘……
谁知道,人家根本不跟他讲道理啊!
直接就上吊啦!
哪怕心知肚明,万圣长公主就是在吓唬,根本就不可能死。然而,那是亲妈啊!看着她生生往房梁上挂,脖子深深勒痕,云止腿肚子都软了!
人救下来,他当场跪地。
纯纯是吓的。
当夜一宿没睡,第二天,万圣长公主在让他走……
云止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娘那个脾气啊,云止真心不敢试。
让走就走,完全不敢停留。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云止的脸色,姚千枝紧紧捂着嘴,最终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的天,云止,我觉得你娘真是,哈哈,厉害了,厉害了!这回真的学着了,你这人,噗……不是我说,真就不能跟你讲理,那一根筋的劲儿,明明知道错了非不改……”
“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到好,明明撞了南墙,磕一脑袋包了,还是硬着不回头,就非撞烂了不可。我看长公主殿下这招就挺好使,让你犟,就不跟你讲理,就上吊了,看你怎么办?”
姚千枝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目光幽怨的看着她,云止那个无奈啊,从苦胆里往外泛酸水儿。
两人边笑边行,出了长公主府。
万圣长公主早早准备好了云止的行囊和随从——两辆马车并二十护卫or下人,上前行礼,翻身上马,一行人一路急奔,回到宣平候府。
姚青椒和胡雪儿正等在那里。
跟云止说了一声儿,把他的人手要了出来,留胡雪儿在燕京暗伏,姚千枝和云止前往皇宫,拜别了小皇帝和韩太后,而万圣长公主确实如她所言,给云止讨了个督军的官位……
次日,带着五千人马并一众粮草重辎,姚千枝顶着秋日凉风,宣布启程。
——
这一日,正午时分,燕京十里亭外,坐在简朴的马车里,万圣长公主掀着窗帘瞧着外头。
“殿下,都尉已经走远了,瞧不见了。”车厢里,跪坐地毯的女官低声劝道:“这秋日天凉,还是回吧,别在风寒了,让都尉担忧。”
万圣长公主并不甘心,探身还想往外瞧,然,茫茫荒野,五千人的军队踪影不见,不由幽幽叹着,“是啊,瞧不见了。”
“回吧!”她低声,闭起眼睛。
“诺。”女官应声,膝行至厢门前,对外吩咐一行。
车夫挥鞭,俊马扬蹄,缓缓驶动,‘咕噜噜’车轮发出响声。
黄土官道,微微有些颠簸,万圣长公主塌着腰,脸上微微露出些许疲态。
“殿下,用这个吧。”女官见状,连忙取出软垫,垫在她腰后。
万圣长公主摆手,“算了吧。”
女官抬头望她,便见她脸上,突然横生许多皱纹。
万圣长公主是宗室里出了名的美人儿,保养得宜,哪怕有云止那么大的儿子,都一直如三十许人般,雍容美态,然如今,好像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腰背都拘搂起来,通身的疲惫不堪。
“殿下,您要打起精神,保重身体啊。都尉远走泽州,这边关险地,燕京这边儿,您还得多照应呢。”女官忍不住劝。
万圣长公主睁眼瞧她,唇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莫要担心,本宫不过有些累了,让本宫缓缓,很快就会好的。”
“诺。”女官低声,见她脸色依然苍白,就止不住开口,“殿下,您,您怎么会让都尉跟着姚大人离开,胡人攻城,那般险境……”
“留在燕京就不险吗?就止儿那脾气……韩太后和韩载道眼看就要闹翻,万岁爷被彻底养废了,根本不见长进,朝臣们各找后路,黄升明明反贼之身,他来求娶公主都被应允了,君谭远在录州,拥兵自重,豫亲王虎视眈眈,楚敏八爪游触……”
“就连宗室,都只把着小皇帝,余者一概不理。大晋,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就算我儿耗尽心血,搭上性命,都改变不了这一切。本宫又何苦让他困在这里?”
“难道,就因为对先太子的一句承诺,我儿就得赔上所有吗?”
先帝还在世时,云止是先太子的伴读,表兄弟俩年岁差不多,相处的极好,先太子私下曾对云止说过:‘孤为明君,尔做贤臣,君臣相宜,留名百年’。
这句话,自出先太子口,就刻进了云止心里。
哪怕先帝死了,哪怕先太子没了,云止一直一直,都没有忘记。
万圣长公主了解儿子,就算大晋无救,就算权臣当道,就算付出性命都改变不了局面,只要没忘记这句话,他就会一直努力。
哪怕图劳无功。
哪怕添进性命。
她不能让儿子如此屈辱的死,到不如上得战场,抗敌拼命,这同样不违背那句承诺,同样对得起江山百姓,对得起他舅舅和表哥的厚爱。
——
姚千枝这一边,领着五千人马,拖家带眷——云止并四位霍姑娘——快马加鞭的往北方奔,晋江城里,守军和胡人,已然战的腥风血雨,尸骨堆山。
晋江城墙高粮丰,占地势之地,胡人军多将广,攻城器凶厉,占天地人和。
一方苦守不出,一方攻势凶猛,晋江城墙外,完全如同绞肉机般,端是血流成河,伏尸千里。
连续数月功夫,姜维和姚千蔓带着数万人马死守城墙,其间,因叱阿利诱敌,姜维还曾领兵出战过,杀了五千余‘前锋营’,战果相当不错……结果,城门差点让人给攻破了。
几成险局,姜维在不敢冒进,退守城中,打起了防守战。
就连胡兵拿姜企战死之事,羞辱他‘缩头乌龟’,都不曾在言出战。
晋江城数万余百姓,不拘老弱,还是妇孺,均都或看守伤兵,或搬运粮草,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而胡那边,久攻不下,叱阿利调兵遣将,从草原各处调来大军十五万……
仗着人多势众,他们轮番攻城,几乎昼夜不停。
晋江城外,已经有三十余万胡兵。
边将和姚家军被拖的疲惫不堪,他们人数少就不说了,胡人还有攻城利器,诺大飞石迎头砸下,毁房灭屋,伤亡惨重。姚千蔓早便下令迁出住在城墙附近的百姓,然而,百姓能迁,战士不行,他们就得奔波在这其中,随时仰头望天,恐惧着巨石临头。
毕竟,只要砸中了,那就是粉身碎骨,绝无丝毫幸存可能。
疲惫奔命,日夜操劳,睁眼就是尸山,闭目梦中血海,每日晨醒,入耳便是杀声阵阵,哀嚎遍野,短短数月,姚千蔓从一个端庄从容,白皙美丽的大家闺秀,迅速蜕变成了个不修边幅,走路带风的——沙场将领。
姜维亦从个日常怼亲爹,有些懒散飞扬的少将军,一步一个血脚步的,做到了实质名归。
事实上,但凡在晋江城里熬过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飞速变化。
源源不断,无数物资运至战场——通过旺城做中转。泽州城、岗城、涔丰城、棉南城……充、泽两州飞速运作起来,万众一心,将胡人死死挡在晋江城外。
一场围城战,整整打了三个月,眼见秋天已过,初冬来临,按往常规矩,打谷草嘛,胡人早该因草粮不足退去,然而,不得不说,叱阿利确实能称得上骁勇善战,天纵将才,依托早便打下的数座县城,胡人后勤竟然挺拖的起,越战越勇。
根本没有丝毫后撤的意思!
到把早习惯了胡人‘打一枪,抢到就好、抢不到拉倒’的姜维和加庸关将领闪的够呛,到在姚千蔓沉的住气,放言:打就打,有本事直接打过冬天,北方天寒,大雪封山,到时候冻硬了丫挺的!!
老娘有粮有城,怕你们!!
让打出了真火,姚千蔓气势如宏,稳定军心,胡人和晋军胶着的来回攻打,终此陷入僵局。
谁都奈何不了谁!
——
泽州、棉南城、谦郡王府。
坐在花园凉亭里,放眼瞧着手握银铲,趴那儿铲草皮的小郡主,乔氏目光柔和,嘴角隐隐挂着抹笑。
双手放在膝盖上,她端坐,侧头吩咐一声,“天凉了,莫让娇儿玩耍久了,一会儿太阳落了,便哄她回房吧。”
“诺。”立在一旁的丫鬟连忙应声。
乔氏点头起身,走到小郡主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娇儿,让新儿姐姐陪你玩耍,娘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好啊,娘!”小郡主趴在地上,仰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导导,弟弟,陪我玩儿。”她瞪着眼睛,童声童气的指点。
“导儿是你儿子,不是弟弟……”乔氏解释,见小郡主歪头,一脸不解,不由无奈的笑,“罢了罢了,导儿有事,不能陪你。”
“导导,昨天哭鼻子,不乖,羞羞。”小郡主伸手刮了刮脸,吐出舌头。
乔氏听着,脸色不由微微阴沉,口中依然柔软,“好,导儿羞羞,娇儿安慰他好不好?”
“好,娇娇乖乖,对导,导导好。”小郡主连连点头。
乔氏笑着夸赞了她几句,随后快步离开。
穿过花园,越过假山,她匆匆来到谦郡王府正屋——如今她住在这儿——推门而入,她坐到床塌上,面沉似水。
不言不语,无声端坐,她似是在等待什么。
半晌,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洪嬷嬷旋风般的刮进来,张嘴就道:“夫人,不好了,那群臭不要脸的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