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细线抽出来就能放走这些女生, 绮罗怎么想的, 迹部景吾就是怎么想的。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细线,心里忽的一跳,敏锐的感觉到不对, 这里明明没有人,仅有的人也被吊在了细线上,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正被什么窥伺着。
不是刚才那个叫霸下的小少年,对方的眼神纯粹而犀利, 不会有这么阴晦的湿气。
一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骚扰事件, 迹部景吾差点羞窘到爆炸。
他的脸皮是厚,但也还远远没有厚到……那个程度,可以泰然自若的跟其他人商讨大小。
虽然合宿的时候也时不时在训练之后和其他的人一起泡温泉, 但是气氛也没那么奇怪。
泡温泉自然是不穿衣服的, 不过在下水之前好歹也会围块毛巾,总之再入温泉之前会脱的干干净净, 一丝*不*挂的进水, 羞涩什么的完全不必要。
这就像是去洗公共澡堂,光着膀子去洗澡的正正常常没谁注意,穿内裤洗澡的反而要火。
都是热血年华的大男生,血气方刚,一边洗澡也会有几个嘴花花的男生开黄腔。
其实主要都是六角中那些人, 什么木手永四郎啊,千石清纯啊,一看就是兽面兽心, 开起玩笑来溜的很。
不过总的来说的不算太厉害,也就是说了那么点儿段子,正常男生到了这个年龄谁没有那么一点旖思。可是大多男生都没交过女朋友,又好面子,就像女性天生喜欢秀化妆品衣服,男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输了口舌,谈起经验来能吹到天上去,实际上全是拇指姑娘。
好在不是同一个姑娘就是了。
被一个外貌酷似龙马的少年扒了裤子这还是头一回,迹部景吾第一次绝望自己为什么听不懂中文,即便他会不少种语言,可是偏偏这种语言他还没学过,哪怕汉文课也是优秀,可是听和说是不同的。
霸下为了让他安心把屏幕亮给他看不过迹部景吾很肯定这个家伙就是故意的。
他没自带简繁体转换功能。
但是迹部景吾很确定对方发了自己的……私密照片,或许是一个私人的聊天群,屏幕上闪过一串的“6666”。
迹部景吾没搞懂这个数字在中文里应该怎么解释:六六大顺?
然后这个叫做霸下的少年又不满又欣慰的拍拍他的肩,下一刻迹部景吾就发现自己能动了。
那个时候,第一声爆炸已经响起。
他们这一层核爆炸的那层楼隔的有些远,但是也受了波及,霸下站在门口问他:“要我带你离开吗?”
“这里很快就会着火,一切都会随着火焰化作灰烬,楼道也被堵死了。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也会被烧死。”
迹部景吾问:“绮罗呢?还有这个地方的其他人呢?”
霸下摇头:“生死就在那么一瞬间,逃得过是福,逃不过是命。有句话是阎王让你三更死就活不到五更,他们能活的活,活不了的便死,就是这么简单。”
迹部景吾推门:“我去找她。”
世界不同,世界观也不同,实在没必要强行苛求苟同。道理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才能够用来沟通的东西。
霸下颇为感叹,毫不嫌弃的坐在已经有了点灰的沙发上。
他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故事。
一个男人在退潮后的沙滩上看见了一个赤着脚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不辞辛苦地一次又一次弯下腰,拾起退潮后留在沙滩洞里的小鱼,然后狠狠的,用力的将这些鱼扔回了海里。
一次又一次。
男人问,这个沙滩上有这么多鱼,你又能救得了几条呢?
没有人会在乎的。
男孩子一边继续扔着鱼,一边告诉他,我在乎的。
那么多条鱼,哪怕救上一条也好。
这份执拗有些可笑,但是却救了迹部景吾的命。
霸下微微笑。
阿姊人还在这里没离开,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的让迹部景吾一个人离开呢,他又不是强拆情侣的火把团。
阿姊的事情他们不能随意干预,但刚才如果迹部景吾真的选择和他离开,那么,不管阿姊会不会生气,他都要把这个男人杀掉。
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在他这里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或者不杀掉迹部景吾,让他留在火场,找到阿姊就活,找不到阿姊他就干脆留在这里当献祭好了。有了玩具,她也不会寂寞。
手里还有一点余温,霸下有点新奇的把手贴在脸上。
人类的温度是这么不同,怪不得阿姊会留恋他,只不过……霸下吸了吸鼻子,从手心里闻到淡淡的玫瑰花香。
他很确定这不是自己身上的香味儿,他们龙从来都是用海带搓澡,浑身海鲜味儿,根本就不会有这种香气。
霸下露出怀疑的神色。
虽然他年龄还小,但是正常认知什么的他都不缺,认识的那堆人里也就只有公狐狸精会往自己身上搞这些gay里gay气的玩意儿了。一个正经的大老爷们谁会往自己身上搞这些东西啊?
……如果不是正经的大老爷们呢?
他心里咯噔的一声,手颤巍巍的发信息。
该不会是个伪娘吧?
***
还没等迹部景吾的手真正碰上那堆线,他忽然想到什么停住手。
这个世界显然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人类世界了,有人还有妖怪。
眼下的情况诡异的很,而且那道奇怪的窥视视线还没有找出源头,这些吊在上面的女生有些诡异,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能救,万一救了会不会惹出什么可怕的后果还是未知的事情。
没等他再去碰铁扣,铁扣却忽然松掉了,铁扣扣着的一把细线忽然迅速往回抽,很快就从吊在半空的女生身体里抽了出来,细的线从肉里猛的被拔出,她们失去了线拉拽的力,一个个像成熟的果子似的掉落下来,砰砰的摔作一团。
这用肉眼看上去都觉得很疼,可是却没有听见一个人叫出声。除了坠地的声音,简直安静到有些可怕。
迹部景吾摸了摸腰侧的枪,又顺手抄起门后的一根铁棍。
就算不想伤人,但是对于危机的防范意识他还是不少。
最先闻到的是一种烧灼的气味,迹部景吾仔细的闻了闻,烟味越来越重,装饰的木条被火烧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已经烧到了这一楼了。
跌坐在地上的女生纷纷作醒,脑袋像拿了根支棍儿插在脖颈上的一样,僵硬又无力,歪歪斜斜的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她们的头转到颈后不动了,面朝天花板,露出颈段和下巴,脸色青黑。双腿还跪在地面,就这么仰着头,双手扶在腰侧膝行过来,就像平安京时期的仕女。
迹部景吾退到门边。
一双手从身后绕过来,轻轻捂住迹部景吾的嘴,熟悉的声音响起:“不要呼吸。”
他伸手捉住那只作恶的小手,只掀动了唇瓣却没发出声音:“绮罗。”
确定迹部景吾稳住了呼吸,绮罗睁开他的手走进房间。
房间虽大,但是装的人也多,一地奇怪姿势的人忽然不动了。
迹部景吾试探的呼吸,这些人又往前动了一步。
果然是跟他的呼吸密切相关,如果他能忍住不呼吸,这些女生就不会感觉到他的存在。
绮罗蹲下去,在迹部景吾劝止的眼神中捏起一个女人的下巴,用两根手指撑起她的眼皮,瞳孔浅的简直不像人类。
“你觉得这像不像白瞳?”
问完绮罗才想起对方根本就是个哆啦a梦都没看过的可怜孩子,便解释:“如果她们的眼球里有竖线,多半就是中了蛊。可是没有竖线,而且又这个模样,应该是精气被吸去了大半。”
之前听见睚眦说的话还以为她们真的都已经死了,现在看来没有。坑爹哥哥说出来的东西果然要大打个折扣。
这些女生并没有死亡,只不过因为生气被吸取的太多而导致生理现象极弱,乃至于睚眦也没感觉她们还有一息尚存,不过这一息尚存也是实打实的只有一息,只要这一口气断了,她们很快就会真的去见阎王。
但同样也是这一口气,这些人会本能的吸食别人身体里的生气来补充自己身体里的漏洞,她们凭借着人的呼吸来接近对方,就像僵尸一样。
将死而未死,这些人就算送到医院里也很难被救活,毕竟她们需要的不是药水不是治疗,而是身体里散去的那些气。
迹部景吾问:“她们死了吗?”
沉默良久,绮罗回答:“没有。”
又点头:“死了。”
她不太想解释那么多,眼下也不是能把事情解释透彻的时候。
绮罗说:“她们的灵魂已经差不多被人吸干了气,和死也没什么两样。”
内心焦灼无比,迹部景吾问:“那她们还有救回来的希望吗?”
整整二十个少女。
最开始第一个女生失踪的时候,还没什么声响,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古井深波,咚的响了一声,然后听见井里幽幽的回音,一切又悉归于宁静。
日本的变态太多,每一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着,没有人注意一个女孩子不见了。
直到后来,一个又一个的人失踪。
电视上放着她们父母痛苦到狰狞的面容,其中有迹部景吾曾经在酒宴上见过的,优雅大方的夫人,谦逊有礼的丈夫,在得知自己的爱女失踪后,在摄像机里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绝望的那一面。
“我的女儿啊,我的宝贝女儿啊!”
“不管是谁绑架了我的女儿,如果看到这条新闻,请你将我的女儿放了吧,不管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金钱还是豪宅随便什么就算让我付出这条命也没关系啊!”
而这些父母失踪的孩子之前还像块咸鱼一样挂在这里,没有丝毫的人格可言。
绮罗说:“除了保持她们身体不被损坏,还要有人愿意主动献出自己的寿数,来延长她们的生命,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迹部景吾叹气:“大概有人愿意吧。”
她神情忽然一变,牙齿格铮铮的颤起来,迹部景吾连忙把绮罗拽过来,手探向她的脸:“怎么了?”
大哥过来了。
他要过来把自己抓回去了,要抓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去。
脑袋里空空的只剩下这个念头在不停转,绮罗挣开他的手,想跑,一后退却没看见踩上一个女生的腿,往后跌过去,迹部景吾晚了一步,抓空了她的手,只抓到一把空气。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有双手托住了自己。绮罗侧过头,一个女生举着手把她托住,不至于仰头摔到硬硬的地板上。
绮罗伸手摸她的眼睛,女生的眼瞳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只余下浅浅的一点颜色,就像茶叶被泡了好多次,泡到最后一遍能喝的茶汤。
最后,绮罗看向她的手。
女生的手指软塌塌的贴着手腕,手被压折了一只。
已经快失去人类的意识了,这是出于本能的帮助么。
迹部景吾连忙上前,把她拉了起来,有些着急的看着她神情恍惚的脸,眼底的担心已经压过了一切。
他的下颔骨硬朗了一下,很快又松开:“绮罗,人力有尽时。”
这不是他的责任,也不是她的责任。
迹部景吾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揉她的脸,迹部景吾把手放开:“如果你有办法,现在就尽快离开这里。”
绮罗看他:“那你呢?”
迹部景吾说:“我也会想办法下去。”
他似欣慰:“能在这个时候再见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绮罗在害怕什么,而且非常害怕着什么东西的到来,迹部景吾也有同感。在这种环境下,人类的身体简直是个负累,他不仅帮不上一点忙而且还可能成为她的累赘,之前和霸下短暂相处他努力从对方嘴里套话,但霸下也精得不得了,所知消息甚少。
只看得出他们的关系亲密,大概是兄弟姐妹一流,不知为什么不肯出手救姐姐。
有些内情不清楚的人不好妄议评论,而且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说的的确也没错。
能逃脱就是福,逃不脱就是命,眼下他们都被困在这个地方,绮罗的状况不见得有多好,但如果是她一个人说不定能离开。
“你现在快走啊。”
绮罗重复:“那你呢?”
“我不会等死,我也不会坐以待毙,”迹部景吾眼神坚定:“人比想象中的要坚韧多了。”
“那这些女人呢?”
她看得出来,迹部景吾是想救她们的。
这些女生还没有真正的死亡,面对死亡的威胁,她们露出了害怕惊惧的眼神,哪怕身体依然不能动,可是喉咙里却发出类似于哭泣的声音。
迹部景吾说:“想和能不能是两回事,在第一声爆炸的时候我已经打电话叫了消防,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所以你就放心的离开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徒劳的善心也要和能力相匹配,拯救一人需要的或许是身体,拯救一群人需要的是脑子,不然又是拖人下水。他现在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可是绮罗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她脸上还有黑黑的三条道,看着就像猫咪的胡须。
“迹部景吾。”
他应了一声:“诶。”
绮罗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其实我曾经很认真的想过的,要把你带回我的地方,这个应该叫做神隐吧。”
“你想神隐我?”
“不,我想把你带回去,弄断你的手,弄断你的脚,然后用绳子把你绑住,让你永远都不能随便乱跑。这样你就会乖乖听话了,不然总是惹得我生气,我很不高兴。”
绮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议,眼底却一片认真之色:“你每天能看到的只有我,你每天能说话的也只有我,你每天能接触沾上气息的人也只有我,你每天进食喝水也只能靠我。然后慢慢你就会永远也离不开我了,我觉得这样很好,不知道你觉得这样做怎么样。”
迹部景吾小声说:“你不打断我,我也不会跑的。”
绮罗摇头:“手脚长在你身上,随便你去到哪里,脑袋也是你的,随便你在脑袋里面想些什么,你这张嘴也是你的,随便你说些什么,我都不相信。”
他看得出来,绮罗的确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件事情,迹部景吾也很认真:“要是把我手脚打断了,我就没办法抱你了。”
绮罗说:“我抱你就好,抛高高的那种。”
他甚至主动给出建议:“可是你这样也很不专业啊。”
绮罗虚心求教:“你告诉我。”
迹部景吾很认真:“难道你就想把我打断腿脚放在轮椅上,不想再做点儿别的?”
“啊?”
狼耐心诱羊:“既然这种事情都做了,那就做全套啊,比如说推倒……再比如说用皮鞭抽打一下你的臣服者,让他从里到外彻底的,真真正正的沾满你的气息,让他的喉咙里只喊着你的名字,你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为所欲为……你觉得怎么样?”
绮罗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开黄腔……
她气的戳了一下他的腰,却被迹部景吾顺手抱住。
这个男人脑袋里是进了福尔马林吧?
迹部景吾咳嗽了两声,声音因为烟雾而变得沙哑干涸,像久旱不雨的地没有受到雨水滋润而皴裂:“绮罗,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没平时那么磁性动人,却意外的让人心折:“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只想告诉你。我真的好想你,绮罗。”
想到心都有些发痛。
迹部景吾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摩挲:“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是软弱的,软弱到不敢承认自己的喜欢,因为一些有的没的东西而去桎梏你。”
绮罗做的也许不是对的,但他也不对。
如果他爱她,即便她是毒玫瑰,他也应该已经荆棘的姿态护卫在她身侧,不让任何人来采撷花朵,也不让野兽来侵犯了她的高贵美丽,骄傲从容。
火焰已经烧上了楼,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人心焦,可是迹部景吾的心里却意外的很平静。
他抱着绮罗的手紧了紧:“对不起,我以前做的不对。”
绮罗没说话,她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迹部景吾说:“为了惩罚我,你也可以想办法禁锢我,用鞭子打我怎么样?”
绮罗:……
他浑然不觉的说着:“你之前不是要问我手冢国光和你一起掉进水里我会救谁么,那我现在告诉你好了,我绝对救你,手冢国光是谁啊?不认识。就救你,只救你,我还要在他面前亲你一下,气死他,好不好?”
“你说的。”
绮罗在他怀里抬起头:“你之前是不是很怕我?”
“我一直都很怕你,怕你跟我生气。”
他松开手,脸上却没有绮罗想象中的猥琐表情,反而平静自如:“阿巧,你该走了。”
绮罗问:“你觉得我做错了吗,是个很坏的妖怪吗?”
迹部景吾叹气:“以前的迹部景吾只问对错却忽视了别的,他以为那是对的,可是事情并没有绝对好与坏,对与错,只有该做与不该做,想做和不想做。他的眼里只有轻重之分,绮罗是最重要的……你怎么还不走?”
绮罗一直怕的什么东西他虽然不知道,但是也隐约有感应,那是一种很强大的压力,比这火焰的威慑更甚。
至少让他保护她一回。
……能当个障碍物给争取点时间也好。
绮罗摊手,苍白的脸上奇异的微笑:“我想看看你今天的嘴还能甜到什么程度。”
他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可是迹部景吾没有惊喜,反而惊吓:“你不是害怕吗?”
“我怕,难道就要逃避吗?”
绮罗真的能留下,他很高兴,可是他更加害怕:“留在这里会不会出事?趁现在还没有过来快点走!”
“你真的舍得我走?”
迹部景吾不知道该怎么把她弄走:“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
就是因为舍不得,所以现在才必须舍得。
绮罗慢吞吞的挪了一步:“可要是我现在就走了,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烟熏迹部景吾,再过一会儿,就是烧烤迹部景吾,再过一会儿,就是铁板迹部景吾,最后就是焦炭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白皙的脸被窗外的火光映得红彤彤的,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病态的美:“这不是刚好吗?你一直想吃我,到时候你回来把我捡走……我也想知道自己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
看开反而轻松,迹部景吾问:“这样算不算融为一体?”
不算,千万不能算,绮罗一想到自己从前吃掉的□□精,她可不想跟那种东西融为一体。
绮罗还是没动。
迹部景吾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她嗤了声:“有句话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迹部景吾做了个深呼吸,吸进去的却全是烟雾,引得他弯腰咳嗽了好一阵,绮罗好心的在他背上拍了两巴掌,差点把他拍死。
绮罗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是一场豪赌。她赌自己。
“我不喜欢烧烤也不喜欢碳烤的,我最近喜欢吃生鱼片,还是新鲜一点的刺身最好。”
嘴里没把门的开着玩笑,绮罗在心里默默盘算待会应该怎么做。
虽然真的正面杠只有被揍的份儿,不过不争取一下就这么退缩实在太怂气了,再怎么说二次元里退治妖怪靠的基本都是嘴炮,她好歹也要努力试试。
这里的楼层实在太高了,绮罗听见了消防车还有杂乱的声音,可是真的要救到这里根本就不可能。
迹部景吾这才发现这个房间一直没有被火焰波及:“你能防火?”
绮罗翻了个白眼:“防火防盗防色狼。”
想想也没错,龙起码也是水生,多多少少防个火还是没问题。
心里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迹部景吾没有开口问她,他现在什么也不想问,只想紧紧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绮罗有点不耐烦:“松手啦。”
他的胸膛太硬了,硌得她有点儿慌。
迹部景吾本来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反应过来,拥抱着绮罗,她软软的两团也抵着他的胸。
本来嗓子眼就挺干,这么一来就更干了。
绮罗不是水,反而比这些火焰更烫。
她侧过头去看依旧跪地上的人:“对了,你之前说,有人愿意把命贡献给她们,那些人是谁啊?”
会有这么好心的人吗。
迹部景吾说:“有啊。”
“这些女生的父母已经担心他们的孩子担心了很久,我想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都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努力活得长一点,而不是以这样苟延残喘的姿态活着。”
她觉得他有些天真:“一个人的命只有那么长,如果他们的孩子活了下去,那父母的命不就少了吗?”
这听上去就不像一个什么平等的买卖。
迹部景吾语气温和:“神明或者妖怪也许能够不老不死,至少也能活得很长。”
“可是,人类的生命却是一代又一代延续下去的,这并不只是简单的繁衍,而是爱意与情意的传递,这不能够用简单的加减法去衡量,情感无法用度量衡得出精准的数值,它没有值得与不值得,只有愿与不愿。”
这些女生并没有完全的死去,她们还保留着最后一线生机。
迹部景吾耐心的教她:“如果这些女孩子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对于她们的父母来说,他们并不会觉得自己不用付出生命而为延长的生命感到喜悦,反而会觉得忧愁又痛苦,为自己没办法拯救孩子而悲伤。”
“她们的离开才是真真正正的缩短了她们父母亲的生命,也剥夺了父母幸福开心的知觉。”
迹部景吾说:“没办法挽救自己的孩子,他们生命中的痛苦和悲哀将会被无限放大,他们的生命确确实实的延长了,但是痛苦也加倍了。如果说有人想要追求漫长的生命,那至少也是要建立在幸福开心的基础上,若是生命了无生趣,那么,这样的长寿和生命又要了有什么意义呢?”
绮罗抱住了他。
她忽然了解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神明堕落。
人生苦短,而神明寿命漫长,如果不能留住这短暂的温暖,他们的生命实在太单调乏味了。
迹部景吾敏锐捕捉到绮罗一瞬间的脆弱,他有点心疼:“……对不起。”
“如果有下辈子……”
他稳住怦怦跳的心,下半句话却哽在了喉咙里。
有一丝潮气生了出来。
迹部景吾听见了雨的声音。
按理来说在这样嘈杂的火场里他应该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可是他却听见了雨水的声音,和火焰烧之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同,雨打在房子上是咚咚咚,哗啦哗啦。
在这样交织缠乱的声音里,迹部景吾又捕捉到了新的声音。
是脚步声。
绮罗忽然抬头吻住他,迹部景吾一愣,下意识回应她。
“谢谢。”
迹部景吾强撑着清醒,在缺氧的环境下待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却一直坚持着不让绮罗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不想再让她耗费什么精力,甚至被拖住脚步。
只是现在他似乎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绮罗在最后的时刻听见他说:“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你不要来找我……让我去找你。”
***
男人所到之处,火焰纷纷平息。
即便走廊里已经有了好几具被烧焦的面容恐怖的尸体,他抬起脚,面不改色地跨了过去。
最中央的那个房间,除了有些烟雾,并没有在被火焰烧到。
房间里七七八八的躺着一堆的人。
男人走到晕倒的少年身边,确定了一下他的生死存亡,发现对方只不过是烟吸的有点多晕过去了,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大碍。
视线转到了他腰上的枪*支,摇摇头,把它拿走。
这种东西要是被看到了会很麻烦的。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消防队的人正在努力的上楼,内外兼有,可是来的还是有些晚了。
男人看了几眼,在窗户上留下了几个血红的“sos”,以便让直升机里的人能尽早看见。
迹部景吾一个人歪倒在墙边,他走到这个少年身边,叹了口气。
明明没有这个本事,还偏偏要拼尽全力,也不知道是该嘉奖嘉奖这个少年,还是应该骂他一声不自量力。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执着和真诚,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男人开始妥协。
换做是其他人,那些精于谋算的人,或许能将事情处理得更好,可是却没办法挽救颓局,能做到这些事的人,也就只有迹部景吾了。
再怎么不看好人类,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迹部景吾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
再看看吧。
***
自昨天的那场雨,天气一直很冷。不二周助在身上搭了块毛巾,趁着地面已干出去晨跑。
跟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也很多,所以今天的跑道上还算热闹,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一个话题。
一直霸占头条称多天的失踪案终于告破。
走在路上,不二周助都能听见所有人讨论这件事情。
“没想到那个麻生三郎居然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却死得这么轻松,那些女孩子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到最近的报刊上买了一份报纸,不二周助展开细读。
青春学园虽然在这次绑架事件中没有出什么事,但是女生也被吓得够呛,学校甚至安排减少了部活的活动时间。
这些日子他也是能陪就陪,送女生回家。
现在案件告破,不二周助也是打心眼里舒了口气,至少压力少了不少。
他往下读。
读完,脸色晦暗。
在这场失踪案里,所有人都是输家,没有赢的人。
那些失踪的少女原来都是被一个神经有严重问题的男人绑架走,最关键的是这个男人还是有黑*道背景的,他利用手里能支配的力量将这些女孩子绑到了他的地盘里,不知道用了什么药物让这些女生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在医院里治疗了很久现在也没有见到苏醒的征兆,好像已经死亡了一样。
现在医院也好,还是警局也好,都被家属和媒体包得密密麻麻,不能呼吸。
所有人都在叫着讨回一个公道,可是现在主凶已经死了,想讨公道也没有办法。
不二周助看着报纸打了个寒战,比起在这场事故中丧生的其他人,这些女生的结局已经算得上是好了。
麻生三郎将女生绑架的地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一场大火,那似乎不是普通的失火,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是有人用了炸*弹,又在现场的各处浇上了汽油,让爆炸时引发的火灾变得更加严重爆炸引燃了麻生三郎的弹*药库,这才是真真正正火灾的原因。
直接造成这场火灾的人,用脑袋想也知道不是麻生三郎,没有人会心血来潮的炸掉自己的大本营,即便媒体说有神经病,谁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掩饰的手段呢?
如果真的有病,他绝对想不出这么严谨周密的计划,失踪了这么多人,却始终没有人找到他这个凶手。
这就像是第22条军规的死循环。
法医检查的速度很快,检查出麻生三郎并非死于火灾,毕竟他的胸腔里还有三颗子弹,两条腿的膝盖骨也被子弹贯穿。
这种子弹是一般的子弹,是被明面上禁用很久的□□。
因为没有像其他子弹一样封口,这种子*弹一旦被打进肉里,子弹的壳儿就会像剥开的果皮一样炸开,形状就像一朵开了的花。
打进肉里的效果不用说也是剧痛,甚至手术中取出来的困难度也高,因为太过残暴,所以被禁用。
至于是谁要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去对付麻生三郎,报纸上简单的推测……并且附注了毛利小五郎的照片,这个很厉害的沉睡小五郎在被采访的时候推理:这个绑架案仅凭一人之力是没有办法完成的,麻生三郎或许有其他的同伙,可是两人在商讨的时候出了争执,对方失手开枪把麻生三郎打死,然后又想毁尸灭迹,干脆就用火把所有的东西都给烧光了。
前半部分还好,后面简直在开玩笑。
这推理处处是漏洞,不二周助笑了笑,总觉得这个侦探的名声有些名不符实。
他翻到后一页。
哗啦啦的报纸声响过后,粗糙的纸张哗哗的掉在了地上。
前议员之女,织羽樱奈葬身此次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