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隔了那么远, 楼上房间里的声音应该听不到, 可迹部景吾却听得真切。
有胆子啊,居然还敢跑。
把这绳子弄断吧。
然后就是平谷峪山高昂的声音:“你们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杀人是犯法的!”
脚下没个着落,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每一秒的知觉都被放大无限,他好像拥有了极致的感觉能力。飞到高处的鸟的叫声, 楼层最低的车辆嘈杂声……四面八方的声音扑面而来,他分不清楚这是坠落前, 或者临死的幻觉, 还是耳朵里接受到的真实信息。
这一刻长到迹部景吾走马观花的浏览过自己截止到目前还不算太长的一辈子,短到侧头看见平谷峪山从他身边擦落的身体。
他甚至看见平谷峪山朝他抱歉的笑了笑。
感觉身下有股力猛地把他往上一推,平谷峪山在坠跌下去之前, 用最后的力托了迹部景吾一把, 迹部景吾在空中侧过身体,一把抓住窗沿。
来不及伤感, 容不得任何犹豫, 迹部景吾双手抓住了窗沿,这和普通训练中的引体向上不一样,身体没有承重点,唯一的施力点就在于手里抓着的窗沿。
铁制的框子本来很结实,他这么用力抓了两把之后竟然开始松动, 发出格铮格铮的响声。
迹部景吾的整个身体还在大楼外飘摇,这幢大楼虽然不是身处在繁华区,但也是上班族的聚集地, 下班的高峰刚过,还有不少的上班族在楼下,有人仰头看,黑色的大楼上连着一个白色的小点,像随时都可能被吹下来的白旗帜。
这么吊在半空中,只怕没多久就会完全没有力气,迹部景吾发现有力量源源不断从心上流出灌到手臂里。
手上有了力气,迹部景吾抓着窗沿用力的往上一撑,坚持了很久的窗框子哐当一声,螺丝钉钉铛的一下掉到了房间内的地面,他把框子直接抓了下来。
完了。
他一只手依然紧紧的抓住窗框,另一只手惯性的扑腾两下却什么也没能抓住,身体受到重力牵引往下跌去。
从楼底下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惊呼被风托送了上来,迹部景吾睁开闭上的眼睛,往上看,有只手抓住了铁框上沿。
只有一只手,迹部景吾牢牢的抓住铁框,那只手提着铁框像拎着一袋水果,直接把他连人带筐的提到了窗子边,迹部景吾迅速的从窗户外跳进了房间。
之前还不觉得,如今一着地汗水几乎立刻就沾湿了背脊,薄薄的衬衫也紧贴在了身上,砰砰不停的心依然剧烈的跳着,迹部景吾伸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平静。
“你就是迹部景吾吗?”
闻声,迹部景吾转过头:“你”
他吃惊的睁大眼。
单凭一只手的力量就能轻松拉起一个人,有这样力气的人在想象中应该是个力大无比,肌肉虬结的男人。
可是不是。迹部景吾怔怔的,一个清瘦的白衬衫少年站在不远处,五官秀气,皮肤白净,样子有点瘦弱,看上去像个国中生,随便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虽然迹部景吾确定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可是他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一种好感,亲近的感觉。
停滞了半天,才想起还没回答这个孩子的问话,迹部景吾点头:“没错,我就是。”
他本来想站起,可是脚踝在刚才跳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迹部景吾只能坐在地上敲了敲脚踝,感觉伤的不是很重,但一时半会儿也不方便走动。
少年走过来,飞快的抓住他的脚往反方向一扭,迹部景吾闷哼一声,感觉脚踝已经能够转动自如了。
这正骨的手法也就只见过青春学园的女教练用过,看样子是个行家。
迹部景吾说:“谢谢……你是?”
话未说完,迹部景吾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手已经探到他胸前,一颗一颗的解开白衬衫的扣子。
身体完全不能动,迹部景吾只能跟块木头似的坐在地上任少年施为,距离近了,这个秀气少年神情专注……的解他身上的扣子,一双眼睛是金色的,即便在这间采光不好的房间里,也依然熠熠发光。
这双熟悉的眼睛叫迹部景吾立马就想起了一个人,而同样的熟悉和亲近感,告诉他自己的直觉应该是正确的。
绮罗和这个少年应该有关系。
可是……眼下对方到底是要对他做什么?
他单薄的衣服很快就被解开了,少年总算停下手。
迹部景吾心里漫起一种荒谬及羞耻感。
门外忽然被敲得砰砰响:“有谁在里面,快点出来!”
迹部景吾一瞬间忽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平谷峪山
他表情骤变。
那么漫长的生与死之间的转变,也不过就发生在那么一两分钟里,惊心动魄让他脑袋一片空白。
平谷峪山已经掉下去了。
刚才的记忆又慢慢翻涌上来,迹部景吾迫切又害怕的想去窗边,他怕看见血和尸体。
“他没死。”
想知道迹部景吾在想什么一样,少年再次开口:“刚才掉下去的人,不会死。”
迹部景吾松了一口气,如果眼前的少年和绮罗一样都不是人,那么救人的事的确可以做到。
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外面的人还在不停的叫嚣,凶悍十足。
少年不耐烦的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门外乒乒乓乓以及叽里呱啦哀嚎等一阵响后,他又走进来关上了门。
他扬起微笑,这温和的笑容让迹部景吾仿佛看见不欠扁版的越前龙马。
如果不是门外一片惨叫,迹部景吾真的就要被这种笑容迷惑了。
迹部景吾问:“绮罗现在怎么样?”
阿姊居然把名字都告诉他了诶。少年满不高兴的坐到地面,和迹部景吾面对面。
半天没等到回答,他有些心急:“绮罗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少年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搞不好现在已经死了吧,谁知道呢。”
迹部景吾差一点就真当真了,他还打算问点什么,就看见少年从口袋里摸出了个手机,按了几下之后就对准他,摄像头的红外线一闪一闪。
他的上半身几乎未着寸缕。
少年对准了焦连拍几张,迹部景吾突然反应过来:“你拍我做什么?”
像素高,拍出来的照片很清晰。少年点开微信,打开聊天组 [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 ,一次传了九张照片。
迹部景吾很清楚对方大概是把刚才的照片上传了,他有点无力:“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微信叮咚叮咚的响了起来,少年没空抬头理他:“霸下。”
想起未来说不定要多这么一个弱兮兮的男人当哥哥,霸下仿佛觉得日了狗。他不遗余力的在聊天组里吐槽,同时随着照片一发出去,原本安静如鸡的微信群依然安静如鸡,过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个潜水的。
[好望:老六这肌肉练得还不错啊,这肉是肉块是块的]
这夸的敷衍,而且还夸错了对象,霸下不能忍,正打算怼回去才发现自己只拍了身体忘了拍脸,他对准迹部景吾举起手机拍了个短视频。
迹部景吾想撇过脸去却奈何动不了,只能闭上眼睛减少一点羞耻。
霸下特别标注:“敌人!!!!!”
微信群沉寂了几秒之后整个炸了。
[卧槽,看看这白斩鸡一样的身材!!一点看头也没有,一看就不可靠!]
[看看这脸,猪八戒都长得比他俊些,眼睛那里怎么黑黑的,该不会是熊猫精吧?]
[哪里有好的眼镜店?老五年纪轻轻怎么就瞎眼了……]
看到兄弟们终于统一了口径集体对外,霸下这才满意起来:“我也觉得他配不上五姐。”
迹部景吾只能辨认出他们是在说中文,深吸了口气试图让沉迷手机的霸下注意到自己:“可以先放我走吗?绮罗现在……”
霸下正好在按语音,迹部景吾的声音被录着发了过去,手机屏幕上一条接一条的信息冒了出来,清一色都是
[不行,这声音怎么这么流氓,一听就不是个好东西!]
兄弟几个的脾气都比较暴躁,哥哥里只有老三好望稍微好点:“别这么生气嘛,看人要看内涵啊,我们要以老五的幸福为准。”
霸下觉得三哥说得不错,又看见他发了一条信息:“兄弟们,幸福的基准是什么??”
一堆老司机立马上线:“没有性福,何谈幸福!”
“老六!赶紧扒了这个男人的裤子!居然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是不是真男人,脱了裤子见真章!”
迹部景吾警惕的看着霸下,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危险,而且视线不断下移,瞄准了他的……裤裆:“你想干什么?”
霸下以手化爪,面露迷之微笑。
***
派出去的人一推一批消失不见,而且还有去无回,不清楚上司麻生三郎已经死掉的混混刚走到监控室,背后剧烈一疼,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倒地不起。
身后跟着一脸愧疚的伏特加,琴酒走进了监控室。
调出了所有地方的监控,伏特加不用问也知道大哥到底在找谁,琴酒是睚眦必较的个性,有什么事情他一定会报复回去,更何况是刚才受了这么大的屈辱。
伏特加想起包里有定时炸*弹:“大哥,那个东西不能在这里用了。”
不然他们待会去的地方怎么办?
琴酒无所谓的冷笑,脸上狠意无限,修长的手指拂过屏幕:“找到了。”
他送自己这么大的惊喜,怎么说都不能这么让他空手而归。
反正麻生三郎已经死了,药也到手了,就算把这个楼炸掉也不算很麻烦的事情,既然他敢对自己下手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琴酒倒是想看看对方的皮到底有多厚,经不经炸。
琴酒说:“楼上有汽油,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自己则起身,打算封了所有安全通道。
这个让他备受屈辱的地方,没有任何留下来的价值。
要让那个男人付出应付的代价。
***
绮罗凭着感觉去找迹部景吾,可遗憾的是她的感觉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准。
眼看找茬的主动找了上来,绮罗小心的避开他们,随便找了一间房子躲进去,她现在的力气实在不多,能多省一点就是一点。
门外的人骂骂咧咧。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怎么被一个小毛孩打成这个样子,简直丢死人了……”
“谁知道是这样啊,打的人换作是你你就知道厉害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外面的人越走越近,快到进这里的时候却突然压低了声音:“这间房子里到底是什么,老大从来不让我们进去,会不会装了很多财宝?”
“快走吧,别想着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了,小心你有命看没命拿走,有去无回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两个人讨论着走远了,似乎对这里面的事物讳莫如深。
绮罗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门上贴了个立入禁止,而且还放了把大锁,不过对她没什么用。
这个房间的采光有些差,绮罗打开灯一瞬间亮起的光有些刺眼,她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睁开,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数不清的女人像被晾咸鱼,身上的肉被无数根细线穿过,挂在半空。
这些人和线在半空中晃晃荡荡,鲜血将原本洁白的棉线染了色,瞬间连线滴到地上,白瓷砖的地面有一条条细线的血痕。
数不清的细线穿过了她们的四肢,穿过了她们的皮肉,那些女人就像真正被摆弄的娃娃一样被吊在半空,她们身上的细线被集成一束,卡在铁扣里,只要拉动那个铁扣外的细线就能够让这些女人的肢体动起来。
这些女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大多都是校服,各种学校的,甚至还有冰帝的,就是最近从各个学校里失踪的女学生,数量刚好吻合。
有一种信仰方式的献祭,就是用针将线插入肉里,然后再将线拉出来,以此表达自己对神的忠诚,不管是什么痛苦都不害怕,不畏惧。
可是神又怎么会喜欢咸鱼干,这种场景只会引起人的不适,更别提神了。
绮罗伸出爪子,想把线切断让她们从半空里下来。
女生虽然呼吸很弱,但是还算稳健,应该还没有死。
她们身上的生气显而易见的少于正常人,就算以后就出来,也未必能活得很久,或者疾病缠身,从此缠绵病榻,因为原本属于她们的命数已经被人取去了。
绮罗又停下手,如果就直接切断她们身上的线,大部分的线会卡在肉里。
这些线看似棉线,实际上是浸了符水的银丝线,在肉里会阻止肉的愈合,受了伤也不可能轻易好。
如果不拉出来,身体这个容器就会有无数漏洞,生气外泄,后果想也知道。
绮罗被强迫症折腾的难受,努力不让自己去看这些被线穿着的东西,她握住被铁扣扣成了一束的细线,打算直接用蛮力将这些细线从她们肉里拉出来,虽然会很疼,但是早一刻就能早一点恢复。
随着细线从这些女人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被扯出来,她们的肢体也跟着这些线胡乱摆动,像人体的傀儡,吊在半空中群魔乱舞。
这群女人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眼睛里黯淡无光,直直的盯向一处,死板又僵直,眼圈下面有一圈青色。
她们齐刷刷的转动了头颅,只是被细线拉扯着看不出来。
如果绮罗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有一根极细极细的线,穿过了她们的脑袋。
从一只耳朵里穿进去,又从另一边的耳朵里穿出来。
这根线慢慢的蠕动起来,像条虫一样钻进耳洞,缩进女人们的脑袋里。
忽然有双手按住了绮罗的手,不让她再继续动作。
绮罗不满的抬起头,又变惊异:“二哥?”
脸上有条疤的男人连忙按住她的手:“这些女人现在不太好对付,你没发现她们早就已经死了么?”
“死了?”
绮罗猛的转过头,这些女人的嘴被什么高高的吊起,嘴角的弧度很深,但不像人在笑。
绮罗二哥敲了她一把:“不要多想,东瀛这一块地区本来就不归你管。现在你别再去管这个了,妹妹,你听我说,我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听我的,这个没得商量。”
“你先说,我再决定要不要听。”
龙之九子行二为睚眦,暴躁好斗,对妹妹还是相当不错。
这其中固然有对家里唯一女性的爱护,但兽类天生就有排行高低征服领土的本能,睚眦之所以不敢多说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饕餮的胃太厚,什么东西都穿不透,虽然打架很糟心,但是一言不合就会把他吞下去装到胃里关小黑屋。
而且她什么都吃,被榴莲臭豆腐之类的熏过几次之后睚眦就再也不敢轻易惹她生气了。
睚眦真的很害怕,哪天妹妹生气把他装到胃里还吃鲱鱼罐头。
他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大哥过来了,快跑吧。”
绮罗先是心里害怕,然后咬着唇摇头:“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
睚眦忽然想起才被自己揍过的小白脸:“你是因为那个什么迹部景吾才留下来的吗?”
绮罗没否认:“是。”
睚眦心碎,用力擦了擦妹妹的眼睛:“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瞎了眼了……”
绮罗一巴掌呼了过去:“我的龙鳞还在他的身上,现在不能走。”
睚眦说:“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看到有鳞片在他身体里……”
“你见过他了?”
不仅见过,而且还把他狠狠揍了一顿,专挑那张脸打,估计现在他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他是谁了。
可是这些话,睚眦只敢放在心里打死不敢说出来,鲱鱼罐头实在太可怕了。
睚眦说:“我有个办法可以不剖身就把鳞片取出来,只是看阿妹愿不愿意了。”
他自然也不会去提剖开身体的事情,妹妹对迹部景吾这个普通的人看得这么重显然是不会答应这件事。
如果她之前要这么干的话早就做了,哪里轮的上他来。
“你说。”
睚眦苍蝇搓手:“那我说出来,你可不准把我吞下去。”
绮罗说:“我尽量。”
睚眦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上面写着非处方药:“你把这个给迹部景吾吃下去,两三天就能出来了。”
“……从哪里出来?”
睚眦理所当然:“当然是排出来啊。”
绮罗:……
她照着蠢哥的脑袋来了一巴掌。
睚眦捂着头上的包:“你听哥哥的,离迹部景吾越远越好,你不能和人类待在一起。”
绮罗停下:“为什么?”
睚眦深呼吸,轻轻的握住绮罗的肩膀:“一个穿着豹纹色内裤的男人……没办法给你带来幸福。”
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啊?”
睚眦连忙认真:“真的,大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这里,如果你真的选择和迹部景吾在一起,那到时候他想要你就范根本就不用费力,直接抓了迹部景吾威胁你就好。”
他摸摸她的头:“别信网上说的那一套套软肋铠甲什么的,对于你来说迹部景吾这种弱小又迟疑的人类,根本就只能成为你的软肋,阻止你前进。”
“你想要的自由,最终只会毁在这个人类的手里。”
睚眦落在她头上的手沉了沉:“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可是我没办法帮你,否则被大哥抓到之后会更惨,大哥的气息越来越近,你最好赶紧离开东京,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好。”
“我也不是故意想阻拦你和他在一起,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又长又寂寥,找个人相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是真的和他有什么实质性接触最后害的人是他。”
睚眦快速的给她解释。
雪女之所以能和人类在一起,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普通的妖怪,而且本身就是被抛弃在雪山上的女婴。气息与人类相和,并不会对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可是像她这种高位的神明不同,气息压制极强,如果和普通的人在一起会控制不住的吞噬他的气息。
睚眦用手比了一大一小两个圈圈,然后又连在一起:“用科学的说法是这样的,你们就像两个不同大小,不,大小差距极大的气球,把两个大小不同的气接口连在一起,你以为气流会趋向平衡吗?不是,大的气球会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把小气球变得干瘪。”
“那为什么日本的就可以?”
他手比划两个圈圈时不时碰撞在一起,表情猥琐:“日本这边的神明比人混的还差,随随便便用个符就能封印一大片,这还不如香港那边的僵尸呢。那些特别差的神和人待在一起,力量反被人吸干。”
说到最后,睚眦忍不住问:“你还没睡了这个人吧……?”
绮罗摇头:“没有。”
那就好。睚眦松了口气,喜笑颜开:“你们谈个柏拉图恋爱就行了。”
绮罗问:“大哥已经追过来了吗?”
“没错。”
睚眦严肃起来:“所以赶紧离开东京,不管去什么地方也好,要是你这次再被他抓回去关的可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他也搞不清楚大哥为什么总是要把妹妹关起来。
本来还以为是大哥学人类的德国骨科,兽面兽心想要对妹妹囚禁play,兄弟几个都做了豁出命的打算要把妹妹从龙口里救出来,结果却发现他只是单纯的把老五锁住。
什么也不做,就当妹妹已经死了一样。
这里跟父亲告小状是没用的,他们的父亲长年不在家,把整个家底都交给了大哥。
就算拼纯粹的武力或者其他,他们几个就算单个也不一定拼不赢文系的大哥,但是他们的大哥接受了父亲留下的龙神敕令,对他们有绝对的命令权。
睚眦没办法帮妹妹逃出去,只能看着她自己在某一天忽然消失。
绮罗紧张:“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铃铛。”
她看向铃铛,居然好端端的系在洁白的脚踝上:“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它取下来?”
睚眦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从楼下去,突然传来剧烈的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整个楼都晃了晃,天花板簌簌的往下掉着灰,那些吊在线上的女人,就像被撒了白巧克力粉,一个个变得灰扑扑。
绮罗扶墙站立好身体,皱眉:“刚才是什么的声音?”
这个地方好歹也是一个帮派的领地,怎么有人说炸就炸,睚眦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带你到其他地方去吧!”
这个地方,自然是离开东京。
他扯了扯,却发现绮罗还站在原地没动。
“为什么?”
绮罗犹豫了一下,把手收回来:“我想去找迹部景吾,我不想这么没有交代的离开,而且他现在还在这栋楼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
睚眦想了想,觉得在这个地方两人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很爽快的答应:“好吧。”
他按住想要哼歌的心情,给妹妹挥挥手就潇洒的离开了。
反正他之前把迹部景吾揍成那个样子,不让绮罗见一见他现在的模样也实在很可惜。
今天不仅打了架,而且还揍了人。
最关键的是。
他成功捍卫了妹妹的清白。
知识就是力量,不枉费他平时看的那么多有的没的物理书,怎么能让那种家伙轻易得手呢。
***
睚眦说这些女人已经死了。
既然已经死了,也不用她在这里耗费心力。
爆炸声连了几片,可能引发了易燃物。
窗外有浓浓的黑烟飘了上去,绮罗感觉迹部景吾就在这附近,对这个地方气息干扰的实在太厉害,到处都是怨气,她没办法准确判断出他到底在哪个房间。
浓浓的烟气从下而上漫了上来,但是很快上面也震动了一下,不断的有碎石往下落,看来埋的不止一个炸*弹,绮罗猜测大概是这里的帮派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想要好好说个再见却偏偏是这种环境,迹部景吾再怎么强悍也是人类之躯,虽然现在她还没感觉到对方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爆炸最怕的不是碎石,而是躲无可躲的烟雾,绮罗担心对方活活被火灾燃起的烟呛死。
她捂住口鼻,从房间里走出去。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
那二十个女生依然被串在了线上,就像烤羊肉。
浓浓的烟从她们背后冒出,好像随时可能被烤熟。
这是个机会。
***
琴酒一心想要炸死睚眦,只不过他的运气永远差了一点,原来是找不到藏在咫尺柜子里的柯南,现在又是伏特加失误,把□□埋错了位置。
组织里的人不断逃逸背叛,仅剩不多的队友一个赛一个蠢,琴酒开始反思是不是真的应该找个信仰。
他领着伏特加走出走廊。
□□已经被引爆了,而且这里也被浇上了汽油,只怕再过不久整个楼的上半段就会成为一片火海,所有的人都会被烧死在这里面,毕竟这栋建筑的外面是光滑的玻璃,想要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别人的命向来跟琴酒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漫步在烟火里,向楼下快步走去,楼上不断传来哀嚎,以及拍打安全门的声音,可是下楼的出路已经完全被他们封死了。
既然敢对他琴酒下手,就应该要想到这些后果。
把这一堆人当做是陪葬,也算对得住那个男人了。
毕竟他可是在那个人身上亲自浇了汽油并且点燃,现在应该已经被烧成炭了吧。
不过琴酒略奇怪,之前和自己对打的那个男人气势霸道,招数狠辣,而且招招都是往自己的命来,身上有着绝不输于他的厚重杀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没有杀掉他。
你不杀我,那我就杀了你。
这个世界生存的道理本来就是这么简单。
***
办公室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有一个男人在火焰中疯狂的滚动,可是身上的火就是没能熄灭,很快的就燃遍他的全身。
楼道里有许许多多的人四处奔走,上班楼的人几乎全是麻生三郎原来或者后来招的手下,作恶多端,但是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环境下濒临死亡,他们还有很多的事情没做不想把命报销在这里。
可是下楼的路不知道被谁用杂物全部封住的死死的,怎么推也推不动,在这后面也冒起了浓浓的烟雾,对方在后面也燃上了火焰。
一时整个楼道里哀鸿遍野,所有人都在疯狂的跑着,尖叫声,嘈杂声,混着越来越黑龙的烟气逐渐弥漫了整个大楼,甚至有人尝试跳楼,可是从这么高的楼层跳下去结果只有一个死字。
从很远的地方已经有消防车过来了,可是这里的地势实在太高,无法浇灭火焰。
好几个人趴在窗户边往下看,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就被挤压而来的人群活生生挤出窗外,直接掉了下去。
他享受了几秒的轻松自由,然后重重地掉在地上,一大片血从他身下漫开。
第一个人的死亡很快就刺激到了所有人的神经,火灾和日本常发的地震不一样,在这么高的楼层里,地震生还的可能性比火灾要大得多,尤其是现在他们一个人也跑不出去,最后只能绝望的拍打着窗户,嘶嚎着不甘和愤怒。
很快就有人被熏死在这片烟雾里,最初是几个人,很快就变成了一堆人。
被烟雾熏晕,然后不知不觉的窒息而死。
迹部景吾把整个浸湿的衣服罩在身上,又用湿手帕捂着口鼻伏地往上跑,逆着人流而行,他已经找了很久。
他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不仅体能不错,而且运气也确实不错,炸*弹爆炸的时候他刚好离爆炸的两个楼层很远,即使受了一些波及,也没感觉到很强的震感。
只剩下两个楼层没有找过了,这两个楼层就是被引爆的楼层,和楼上相比虽然毁坏严重,但是意外的火并没有烧的那么重,只有星星点点。
一个房间里传来哀嚎,声音不太像女人,迹部景吾还是跑过去,推了推门没推开,由于爆炸导致门变形,被卡在上下墙里死活推不开,迹部景吾抬脚猛踹,把门踹开。
里面的景象让他眼睛泛红。
凌乱的房间里有一个全身着火的人正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火焰已经把他烧得面目全非,尤其是受损最为严重的双腿,已经有好些部位化成了焦炭,身上被火灼烧出一股浓浓的焦炭气和肉的香,滋滋作响的黄油滴落在地上。
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
被火烧得痛苦不已的山本朦胧中看见有人推开了门,他本来已经毫无意识,从一开始的奋力挣扎求生到最后想死不能的绝望,见到迹部景吾仿佛看见了希望:“救我……求你……”
迹部景吾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个人已经没有救了。
就算现在活下来也不代表能活多久。
刚想走出去,迹部景吾听见那个男人似乎用最后生命呐喊出的声音:“求你杀了我我……□□了织羽樱奈……”
迹部景吾的脚步顿住。
良久,他摸了摸腰上的枪*支,这是他通过美作玲的渠道拿过来的,为的是万一情况可以防身。
里面的人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火人,迹部景吾转过头,漠然的看着这个男人在地上打滚,走出去,又把门重新带上。
这种人不值得浪费枪*弹。
恶有恶报而已,不然这一楼为什么独独烧到了他。
迹部景吾不再有任何迟疑,又继续到其他房间找了起来,他不是不清楚现在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可能会死,但是要是停在这里,他一辈子都不得安歇。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绮罗就这么消失掉,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跟她说。
他一定要找到她,然后把之前漏掉的那些日子里没说的话,该说的话全部补上。
……
这是最后一个房间。
绮罗。
迹部景吾把门推开,随即就被里面的景象吓到。
这个房间虽大,但是却密密麻麻的挂满了女人。她们似乎是清醒的,闭着眼睛不断痛苦的嘤咛,有烟不断的从她们身后冒出,大概是被熏的难受极了。
女生们的身上穿着各个学校的校服,迹部景吾看得出来其中不仅有冰帝的,樱兰的,甚至连几个眼熟的学校,圣鲁道夫的也有。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么丧心病狂的做出这种事情?
一想到绮罗也有可能会被这么对待,迹部景吾目眦欲裂。
眼下有这么多女人还待在这里,他不再有迟疑,打开房间的灯,看见了角落里的铁扣,上面扣着无数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穿过女生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