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枫意识到方渝卿带着乔?燃回家去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慌了, 她来不及多想, 只是从衣柜里随意翻找出一件外套裹在身上，拿上钥匙就出了门，到了楼下她才发现自己只拿了钥匙, 自己的手提包还有钱包什么的都没拿。

她也顾不上再坐电梯回家一趟, 去停车场取了车便往家里的方向开。

等到乔以枫赶回家里的时候，她一眼便看见低着头被方渝卿训斥的乔?燃。

直到走近了, 她才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照片, 客厅里的安静得可怕, 方渝卿挥下巴掌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回响着，一声又一声地萦绕在乔以枫的耳边, 她觉得……方渝卿挥下的不是巴掌, 而是用一把刀，一下一下的坎在她的心上。

“够了！”乔以枫走了过去, 一把抱住了乔?燃, 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面, 她瞥见乔?燃已经发肿的脸颊还有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鼻子就是一酸，“妈, 够了。”

“小?，你……”乔以枫看着乔?燃，想要问她怎样了，关心的话却根本问不出口, 取而代之的是她将乔?燃搂的更紧，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小?。”

“好，既然燃燃不愿意说，那我就听你说。”方渝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她不去看乔?燃，因为乔?燃红肿的脸让她感觉心惊。

方渝卿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掌心都已经开始发热发麻，她有控制挥巴掌的力度，可是接连几巴掌下来……乔?燃恐怕吃不消，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右手快感觉不到力量了。

“你们在做什么。”方渝卿对上乔以枫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乔以枫眼里的坚定，让方渝卿的内心一凛，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可她还是想听乔以枫亲口说出来，只不过……她还是换了一个能够让大家都比较舒服的问法，“你跟燃燃到底是什么关系。”

“……”乔以枫低垂着眼眸，把心一横，还是选择抬起头看向方渝卿，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罢了，如今提前到来，那么……她也没有办法逃避了，她找到乔?燃的手，与她相扣在一起，“妈妈……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有办法再瞒下去了。”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乔以枫坦白的有些困难，此刻她的面前只有方渝卿，没有其他人，可能这样不会让她有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的那种怪异感吧，只是……面对方渝卿，压力源源不断地涌出，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组织出语言，更好的去描述她跟乔?燃之间的事情，“我……跟燃燃在一起了。”

“我很抱歉。”说到这里，乔以枫撇开了目光，她无法再继续泰然自若地面对方渝卿失望的目光，“我……我跟燃燃在一起的事情，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先喜欢上她的。”

如果能够选择的话，她更希望此刻被扇巴掌扇到脸颊红肿的人是她才好。

“你先喜欢她的？你们俩简直就是在胡闹！”方渝卿难以置信的看着乔以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枫啊小枫，你知道你刚才跟妈妈说了什么话么？”

“你们都是女人，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妹妹啊。”方渝卿自嘲一般的指着乔以枫，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疼她的你忘了吗？你……你怎么能喜欢她呢。”

“妈……我跟燃燃……”乔以枫－tian－了－tian－干涩的双唇，解释的有些艰难，“你很清楚……我跟她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好，真是好啊。

方渝卿听完竟然真的笑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啊。

乔?燃和乔以枫，居然都拿“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情来作为反驳的理由。

“那又怎么样？”方渝卿放下颤抖着的双手，握紧成全，长长的指甲身陷在掌心的肉里，“这样并不代表，你们就能够在一起。说到底，你能够分清楚是不是喜欢么。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确定这不是因为你溺爱燃燃而导致的错误的感情么。”

“我很清楚，我……我也很冷静。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很明白我在做什么，喜欢这谁，在跟谁交往。”总有一天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原以为多少还会有一些让她喘息的时间，却没想到，这样的一天，来的这样的快，“是我先动了心，不关燃燃的事。所以……你不要怪她，也不可以再打她了。”

乔以枫说完以后，眉头便皱起来了。

“你别乱说啊。”乔?燃紧了紧乔以枫的手，现在……她很想要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给乔以枫看，但很可惜的是……她实在是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明明是我先告白的……”

“那你跟季筱是怎么回事。”方渝卿不明白，就算真的是喜欢女人，就算真的……只喜欢女人，为什么偏偏要是对方……

为什么乔以枫和乔?燃偏偏就选择了彼此呢。

“我跟筱筱……本来就只是一场误会，她根本不喜欢我，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是妈妈你自己误会了。”乔以枫想啊，现在也可以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我当初就说过了，我跟筱筱之间根本就没什么。”

“呵，是啊，你倒是真的有说过。”方渝卿望向乔以枫的眼里，充满了失望，“倒是妈妈自己太蠢。”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一切都是早有预兆了吧。

当初她误会乔以枫和季筱之间有问题，乔以枫当天晚上就斩钉截铁的说过，她跟季筱之间什么都没有，方渝卿当时不信。

可现在看来，乔以枫和季筱之间倒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因为当初乔以枫压根就没有否认过她喜欢女人，并且还已经有交往的人了。

这些，乔以枫都没有说过，可也从来没有否定过。

是方渝卿那个时候太过生气，过于执着对于“看到”乔以枫和季筱接吻这件事情了，所以才固执地认为乔以枫跟季筱之间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原来，都是幌子。

“……”方渝卿眨了眨眼睛，语气带着颤抖，“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大概……”乔以枫顿了顿，还是选择如实回答，“两年多了。”

“好，好。”方渝卿本来很生气的，听到这里，她几乎都快要笑出声来了啊，她的两个女儿，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在一起了两年？

两年……

“看来我这个当母亲的，可真是有够失职啊。”方渝卿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俩你们两个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交往了，我都不知道……”

“妈……”乔以枫皱了皱眉，不知道除了说道歉的话之外，还能够说些什么来补偿方渝卿。

“我等一下就打电话回去帮你销假，明天……”方渝卿叹了一口气，“明天，你就给我回来工作。以后每天，我都会跟你一起上下班，努力地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让自己不再‘失职’。”

“不可以！”乔以枫吞了吞口水，她目前根本没有回去工作的打算，现在乔?燃这副模样……她也不可能心无旁骛地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去，“我……目前还没有回到工作岗位的打算。”

“好，好啊。”方渝卿弯了弯嘴角，轻轻地点着头，“既然你不想回去工作，那干脆……连这个家也别回了。”

“妈……”

方渝卿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也不再去看乔以枫和乔?燃一眼。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

最疼爱的两个女儿，竟然瞒着她和乔礼两个人，就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交往了两年。

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而她和乔礼，居然还毫无所觉。

方渝卿不是没有怀疑过乔以枫的－xing－向－问题，也不是没有往别的方向去考虑过，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让乔以枫一直隐瞒不肯坦诚的人，竟然会是乔?燃。

因为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感情的浓厚程度甚至都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姐妹，方渝卿只当做是她们俩合得来，感情深，从来不做他想，也压根儿就没有往那块儿去想过。

毕竟，乔以枫和乔?燃之间的关系亲密一些，也很正常，同为女孩子，再加上姐妹俩感情深厚，就算动作亲昵一些，方渝卿也从没有当过一回事，只觉得这是好的现象，起码说明乔以枫真正的融入了这个家，而乔?燃也从来没有介意过乔以枫跟她毫无血缘关系这件事情，对此，方渝卿自然是乐意见到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就是这个“毫无血缘关系”，反而还给她们俩制造出了机会，减少了她们在一起的阻拦。

谁能料到……朝夕相处的姐妹，竟然会互生情愫，对彼此倾心呢。

何况……还是两个女人。

在方渝卿看来，这让她无法理解。

乔以枫和乔?燃……怎么可能，怎么能呢……

而被留在客厅里的两人，面面相觑。

乔以枫的目光柔和起来，“还好么，疼么。”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她怕……自己绷不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没事，没事。”乔?燃用手掌撑在大理石地板上，地板上很凉，她的手心冒着冷汗，指尖触到冰凉的地板上，倒是让自己清醒了不少，只是头还是晕晕的，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混沌之中缓过气儿来。

“你的脸……”乔以枫的双手轻抚着乔?燃的下颚，去不敢去摸她的脸，直到现在她的脸还是红红的，乔以枫怕贸然碰她，会伤到她，“我陪你去医院吧，让医生帮你处理一下，好不好。”

乔以枫的眼神里透露出担忧，乔?燃本想答应，却还是碍于心里的“魔障”无法妥协，“还是不了。我冰敷一下就好了。”

说完以后，乔?燃看到乔以枫始终不改担忧的神色，便揉揉她的脸颊，轻声说，“好啦，不要担心了。”

“妈妈那边……”乔?燃看了一眼方渝卿的房门所在方向，那一扇紧闭的门，大概很长时间都不会打开吧，“你别怕，我……会好好处理的。”

“……”乔以枫抿着唇，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来，乔?燃都成这样了，还想着让她别担心，护着她，明明……应该她来保护她的，却还让她被打成这个样子，“嗯，我没有害怕。”

乔以枫拉住乔?燃摸着自己脸颊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向自己的胸口处，“你能够感觉得到么，这里……一直在为你而跳动着。我不会退缩的，所以……你也不要担心，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的。”

“……”乔?燃听完，微微发愣，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铃铃铃，铃铃铃。”她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乔?燃眉头一皱，“我接个电话。”接着便走到了一边。

“好。”乔以枫轻声答应，眼光随意一瞥，看见地上还四处散落着她与乔?燃亲密无间的合照，便默不作声地蹲下，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整合成完好的一沓。

“我……”乔?燃打完电话，收了线，转身便看到蹲下身正在捡照片的乔以枫，“你在做什么？这些事情……让佣人去……”她下意识的便想吩咐佣人去做，却才发觉，她和乔以枫正是那些照片上的主角儿，让佣人来免不了得让她们私下议论一段。

方渝卿特意支开了佣人，就是不想让她和乔以枫的事情落人口舌吧。

“还是我来捡吧。”乔?燃说着便打算蹲下帮着乔以枫一起捡照片。

“不用了，我已经都捡完了。”乔以枫将那一沓照片仅仅的捏在手中，她微低着头，看着照片中的自己与乔?燃，原来……照片中的她们，是那样的快乐，那样的旁若无人，原来……自己也可以那么幸福啊，“照片……很好。”

“嗯？”

“我会好好收起来，珍藏好的。”乔以枫对着乔?燃微微一笑，虽然这些照片的出现，导致了她们之间秘密恋情的曝光，可不管怎么说，这些照片……对她而言，都是难能可贵的回忆，每一张都记录下了她和乔?燃美好的瞬间，她舍不得毁掉。

“……好。”对于乔以枫的做法，乔?燃心领神会，跟着会意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公司里还有事情。我得赶回去处理。”因为刚才一耽搁，乔?燃发现早就过了本应该上班的时间了，她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忙。

“不可以。”乔以枫本能的拒绝，“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公司？而且你这个状态，怎么工作？”

“……哎。”乔?燃轻叹一声，“就算不行也得行啊，这些事情，必须要由我来做才可以。况且……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啊，ok的啦。”

“那我跟你一起去。”乔以枫不放心，她怕乔?燃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乱来，再加上她现在脸肿成这个样子，就算要去处理工作，也得做一下紧急处理才行啊，“等你处理完以后，就回我的房子里，我帮你冰敷一下，消消肿。”

“你……还是留在家里吧。”乔?燃下意识的皱了眉，“妈妈这样的反应……你再……我怕她会更生气。”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够尽量将家里的争吵减低到最轻，方渝卿打了她，打了就打了，她不想乔以枫也“惨遭毒手”。

“你就别想这些了。”乔以枫毫不理会乔?燃体恤她的心情，“大不了……就辞职了呗。反正我的存款也够养活自己，房子的合同也要大半年后才到期。”

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她辞职，然后被妈妈生气地赶出这个家。

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一次……有这样轻松的感觉。

原以为，出柜给她带来的恐惧和伤害都是致命的，可当事情真正的发生的时候，她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对乔?燃的感情，终于不用再逃避自己的内心，终于能够勇敢的正视她和乔?燃之间的关系。

只要不会失去乔?燃，其余的所有……又算什么呢。

她不想再让乔?燃难过了，也不想要……看到乔?燃再收到伤害了。

刚才方渝卿扇乔?燃巴掌的那些画面，一幕又一幕的在乔以枫的脑海里循环播放着。

每一巴掌，都是一刀子。

狠狠地刺进她的心脏，每一刀，都正中致命点。

“……”乔?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乔以枫是来真的，原本以为……她会更加无措一些才对的。

“走啊。”乔以枫拉住乔?燃的手，“我来开车，不管怎么样，先去药房买些药膏帮你擦一下，缓解疼痛。”

“唔……”乔?燃只是木讷的点头答应。

乔以枫这样的淡定，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

“傻瓜。”

而面对着这样傻气的乔?燃，乔以枫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在她的身边，小声嘟囔着她是傻瓜。

如果，再让你对我，多一点信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