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燃沉默着从乔以枫的身上离开。

乔以枫低垂着眼帘, 不知双眼应该看向何处, 眼角的余光告诉她, 方渝卿已经关上了房门，在客厅里等着她们，可现在她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的确是做好了打算出柜, 可她完全没有想过是这样“激进”的方式，她原本是希望能够以更加平和的方式, 由她和乔?燃一起告诉方渝卿, 或者是先暗示一番观望观望再继续考虑对策。

可今天一个晴天霹雳, 方渝卿竟然自己出现了，她和乔?燃“被出柜”, 这样的情形……她没有料到过。

乔?燃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顾自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属于自己的衣服，她快速地穿好以后, 又提乔以枫捡起了她的衣服, 一件一件的整理好放在床边。

她蹲下身, 抬头看着乔以枫, 她知道乔以枫现在心里一定很乱，连她自己此刻心情都是那么的不平静, 更何况……是乔以枫呢，只不过……比乔以枫好一些的是，“被出柜”这件事，是她曾经预想过的－可－能－xing－之一, 所以她还能够稍微平静一些。

乔?燃看着乔以枫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微微一笑，她伸出手，轻抚着乔以枫的脸颊，轻声地说，“你的衣服我放在一边了，一会儿记得穿上，慢慢来，不要急。我们的事情……我出去跟妈妈谈谈就好了，你就待在这里吧。”

说完以后，乔?燃便打算起身离开。

乔以枫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小?。”她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散不开的担忧。

“别担心，一切有我。”乔?燃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她其实……也不知道方渝卿究竟会把她们怎么样，所以她才选择让乔以枫留在这里待着，自己一个人出去面对。

如果是去猜测方渝卿的反应的话，乔?燃也只能够从前世的记忆中去猜测一下。

方渝卿会生气是必然的。

而之后嘛……

她不清楚。

因为……前世出柜的对象，虽然是女人，却是……除了乔以枫以外的任何女人，而这一世，却独独只是乔以枫。

这下子，连乔?燃也摸不透方渝卿会是个什么反应了。

不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理解她们吧。

“别着凉了。”乔?燃摸了摸乔以枫的脸，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她刚出房门，便对上了方渝卿深邃的目光，透露着寒意，即便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情形，可是骨子里对父母生气时的恐惧，还是会有些?得慌。

她始终是方渝卿的孩子，方渝卿始终是她的母亲。

母亲发火的时候，孩子……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方渝卿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乔?燃。

乔?燃不知道说什么，想要前进的双脚也跟绑上了铅块儿似的，寸步难行，她只能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两眼的目光不知道看向何处，她不敢与方渝卿对视，每每对上方渝卿的目光，便立即瞥向了别处。

方渝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乔?燃站在那里低下头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犯了错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孩子。

她的心微微发凉。

“你过来。”还是方渝卿先打破了沉默。

“……”乔?燃微微抬头，想要看方渝卿一眼，目光却在触及方渝卿脸的那一刻又立即低下了头，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两脚都开始发颤，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脚步，走到了沙发旁。

方渝卿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一点，她放下翘着的腿，站起身来，走到乔?燃的面前，看着她，“把头抬起来。”

“……”乔?燃抿了抿唇，然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方渝卿喜怒不形于色的那张脸，她颤颤巍巍地说，“妈……”

“啪”

乔?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感受到了一阵掌风，耳朵只听到了“啪”的一声，迎面而来就是一巴掌，她被打的头晕目眩，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是昏昏的，反应不过来。

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左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方渝卿捏紧自己刚才挥向乔?燃脸颊的右手，她看到乔?燃左边的脸颊，以目光所及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巴掌有多重，因为……挥下去的那一刻，她的手就立马疼起来了。

这一巴掌，想必乔?燃也没好到哪里去。

方渝卿也没有料到自己真的下得去手，只是……在乔?燃抬起头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女儿的这张脸，就会想到她刚才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幕。

自己的小女儿压在大女儿的身上，两个人露出的肌肤都是赤－luo－的状态，以及她们看到自己出现在门口之时，眼里露出的惊讶的表情，方渝卿现在只要一看到乔?燃的脸，就会想起那一幕。

“哒。”房间门开了。

乔以枫衣衫不整急匆匆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刚才方渝卿的那一巴掌太重，声音不小，所以乔以枫就算是在房间里隔着一个房门，也听得真切，她心下便是一惊，猜到乔?燃肯定是被妈妈打了一巴掌，身体比思想先有了动作，立刻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也顾不得还没穿戴整齐的衣服。

“……”乔?燃低着头，没有反应，她知道是乔以枫出来了。

“……”方渝卿还是冷着脸，心里面却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才竟然真的打了乔?燃一巴掌，还出手那么重，却不好明面上表现出来，现在……她看到乔以枫衣衫不整走出来的模样，脸上还透露着紧张的神情，心微微一沉，刚才心里的后悔开始消散。

“妈妈……”乔以枫也低着头，不太敢去看方渝卿的眼睛，只是低唤一声。

“妈……”乔?燃打断了乔以枫想说的话，“我们回去说吧。”

“好，你跟我走。”方渝卿拿起沙发上的包，拉着乔?燃往大门方向走去。

“我也回去！”乔以枫说着便跟上前去，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小背心儿，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出房门的时候也因为太着急，连拖鞋都没穿。

“你站住。”方渝卿看着乔以枫这幅模样，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乔以枫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大女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越想她越觉得生气，“你想穿成现在这个样子跟我们走出去么？”

“……”乔以枫这才意识到，自己穿成这样，根本没法儿出门见人，“我马上整理好，跟你们一起回去！”乔以枫想也不想的冲回房间，也顾不得其他，便把外套裤子往身上套。

然而，就在她穿衣服的那一瞬间，她听到门外传来的“bang”地重重的关门声。

乔?燃跟着方渝卿上了车。

“回家去。”方渝卿的语气简直冷到了冰点，“还有，把我今天中午的机票取消。”

“……是。”司机弱弱地答应了下来，他在乔家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讲过方渝卿这么生气过。

再看乔?燃脸上红红的一个巴掌印，他心下便已经猜到了几分原因，估计是因为乔?燃惹得方渝卿生气了吧。

可他想不通，方渝卿一向疼爱两个女儿，乔?燃虽然－xing－格－的确是顽皮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让方渝卿下这么狠的手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他一个司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立马发动了车子往家里开。

等到了家以后，方渝卿气冲冲的走到客厅里，遣散了家里的佣人，直到整个客厅里，只剩下她和乔?燃两个人。

乔?燃一直默默地站在客厅里，木讷的如同一个稻草人一般，一动不动的。

方渝卿就看着乔?燃一直杵在那儿。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沓照片，“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拿着照片的手朝着乔?燃重重一挥，那些照片四散，被摔在了乔?燃的脸上，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地板上。

现在是白天，很亮，所以客厅没有开灯。

可是那些落在地上的照片，却让方渝卿觉得刺眼。

“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方渝卿说着说着，就开始控制不住情绪了，“这是什么！？”

“……”乔?燃抿着双唇，她蹲下身，随便捡了几张照片，毫无意外的……照片上的主角，是她和乔以枫。

比起楚昊峰之前寄给她的那些照片，方渝卿手里的这些，还有很多是她根本没有见过的。

看样子……她之前看到的，还不是全部的照片啊。

这些照片……明明应该是她跟乔以枫之间的回忆，可现在……却被人以偷拍的形式记录下来，还用这样难堪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真的是……很可惜呢。

乔?燃的手里捏着几张照片，站起身来，却还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你说话啊。”方渝卿觉得头很痛，乔?燃这样一味的沉默，让她感觉愈加烦躁起来。

“照片。”乔?燃叹了一口气，妥协一般的语气，透露着她的无奈和脱力，“我和小枫的照片。”

“小枫？”方渝卿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每一张，都在提醒着她，自己的两个女儿之间有着超乎寻常姐妹的感情。

“……”

“她是你姐姐啊。”方渝卿深深地皱着眉头，“你们怎么可以呢，你怎么可以呢，以枫是你的姐姐啊。”

“她是我姐姐……”乔?燃说话的底气不是很足，情绪无论如何也高涨不起来，无法更加大声地告诉方渝卿，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是……她也是我喜欢的人啊。”她的语气之间是深深地无奈还有悲痛。

“你怎么能够喜欢她？”方渝卿咬紧自己的嘴唇，她整个人都颤抖着，“你跟她之间不能够有这种感情，你不明白么？”

“为什么不可以？”乔?燃似乎终于燃起了一点情绪，夹杂着一些愤怒，她抬起头，对上方渝卿的视线，“她跟我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可以，我喜欢她为什么就不可以？我跟她在一起为什么就不可以？”

“你们两个都是女人，怎么可以？”方渝卿睁大了眼睛，她从没有想过，乔?燃就算往日里再怎么－任－xing－也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而且，你是我的女儿，她也是我的女儿，就算她不是我生的，可她只要是我的女儿一天，你就得喊她姐姐，你就只能是她的妹妹！”

“那如果我不要呢。”乔?燃的脸上突然没了表情，她看向方渝卿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

“如果都是你的女儿，就不能够在一起的话……”乔?燃顿了顿，“那我不是你的女儿就好了啊。”

“啪”

又是一巴掌。

“……”乔?燃低下了头，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

“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方渝卿的眼里充满了愤怒，“你知不知道你跟妈妈说这种话，妈妈会有多伤心？”

“……”乔?燃突然鼻子一酸，眼眶迅速就红了起来。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起来了。

只是方渝卿在那个档口那么说，她一时脑子发热，顺着方渝卿的话就说下去了……

“对不起，妈妈。”乔?燃低着头，愧疚的道着歉。

“你们在做什么。”方渝卿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她希望……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的那一幕，只是她误以为的那样，一切都还能够有回旋的余地，她咬着牙问道，“我去的时候，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上床。”乔?燃一直低着头。

“啪”

“你再说一遍。”方渝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你们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上床。”

“啪”

“你再说一遍。”乔?燃的答案，并不是她想听的那个。

“……上床。”她知道，大概这么回答，只会让方渝卿越来越生气，这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打下来，乔?燃的心里已经清楚，方渝卿这么做，无非就是希望听到自己说出妥协的话来，她希望自己能够主动让步说出她想听的答案来。

可是……她就是固执地不想要顺着方渝卿的意思来。

她不想要妥协，她不愿意妥协。

“啪”

几个巴掌接连不断的挨下来，还都是挨在左边的脸颊，乔?燃的脸已经红得能够滴血了，整张脸都已经肿起来了，她感觉自己都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大脑开始产生一种自己的身体都不受自己意识控制的感觉了，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被打懵了。

“再说一遍。”

“上床。”

“啪”

到了最后，乔?燃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挨了多少个巴掌，她只记得，她最后的一丝残存的意志在强制支撑着她，告诉她，不要妥协。

不要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