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境大街，鸿烨城内历史最悠久也是最繁华的大街。数百年前，风氏先祖从这条路来到玄境，开创了百年基业。几百年的风雨之中，这条街经历过屠杀、战争和灾难，却也见证过玄境一个又一个盛世。如今这条街，即将见证着王妃认罪，这是玄境自建国起，就没有的。

听说叶如月要当场认罪，还要从城门跪到吴家门口，百姓们纷纷围观。玄境尹还特意派了一支队伍阻拦百姓，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叶如月今日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素色衣裙，头发用粗制的荆钗固定，脸上不施脂粉，看着有些憔悴。

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下面如蝼蚁般的民众。

“要认错了！快看她！要认错了！”底下民众见她，纷纷说道。

叶如月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皇天在上，我叶如月今日向上苍陈述我的罪过……”她的声音用灵力透了出去，整个玄境城的人都可以听见。

城墙下的人议论更加强烈。

“我错有三条：一是轻易相信他人。二是未知深浅，便与他人推心置腹。三是……我以为日久见人心，我将真心全部托付，却忘了人心隔肚皮，此为第三错！”

叶如月的一番话惊了下面的民众，听她的这意思，错的不是她，是吴家的人？

“打死她！”混在人群中的吴家下人见状不好，连忙捡起地上的烂菜叶向城路中间扔去，恰好砸在了从城楼上下来的叶如月。

“听说她一会儿要从这里一直跪到吴家门口……”

“这么狠心的女人死了算了！”

“她一个王妃，真的会跪吗？”

人群中的议论传来，叶如月不为所动。她双眸已是放空，像是一具呆呆的木偶。

碰——

她的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大街的青石上。

议论一下子停了。

挤在人群中的风锦余突然感觉身边的风以澈不再挣扎，他偏过头，却发现风以澈满脸是泪。

“我负了她……兄长，是我负了她……”风以澈声音颤抖，叶如月跪地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他知道她未出嫁时过得很不顺，父母双亡，婶娘、姐妹欺凌，于是他发誓婚后要加倍的对她好。娶亲的时候，他向她的祖父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保护她，不要她受一点儿委屈。

可是如今，他的王妃被人折辱，颜面尽失，而他只能在人群中远远观望，近不得身。

风雪盖头，叶如月一步一跪，从玄境城门跪到了吴家大门。

她突然有些庆幸，风以澈被风锦余赶去外地办公事了，看不到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她已经不知道跪了多少次了，原本发麻的腿如今也渐渐麻木，失了知觉。

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吧……她不知道自己被多少臭菜叶砸中了，身上早就臭不可闻。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仿佛风一吹她就能昏倒在地上，可她没有。她碰地一声又是跪倒在地，再抬头时，已经看到了吴家的大门了。

吴倩穿着她那件红色狐裘大氅，冷着脸站在家门口看着她，看着她身为王妃，却在众人面前，，一步一跪地走到她吴家大门！

她心里爽快极了，可是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蔓延开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叶如月下跪的那一刻，碎了。

风以澈也在人群中看着叶如月，她跪到哪里，他就在旁边走到哪里。风锦余在他身边，如临大敌。他生怕风以澈众怒之下，带走叶如月，毁了叶如月和吴家好不容易搭起的‘约定’。

可风以澈没有。他的左臂无力地垂下，一滴滴血从袖子里流出，染红了地面。

“阿澈！你……”风锦余惊道。

“无妨，一点儿小伤。”风以澈淡淡地说，“兄长放心，月儿交代过，这是她自己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血沿着玄境大街，撒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