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高兴，董氏也高兴。不过说来惭愧，就连蓝墨羽喜欢揽月楼的红烧兔肉这件事，他也是通过蓝雪心得知的。

比起蓝雪心这个长姐，她这个母亲当得……真的太不称职了。

董氏看着蓝墨羽搬过一张小几，安安静静吃起兔肉来。她对蓝墨羽吃东西的动作感到吃惊，这不是蓝家的礼仪啊……

虽然不是蓝家礼仪，但是看着却无比舒服，而且吃东西也方便，更能显出蓝墨羽的气质。不用猜，董氏自然知道蓝墨羽是从何处学来的。

蓝雪心虽然不在蓝府，但是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董氏见蓝墨羽吃得欢快，突然问：“墨羽，如果你的姐姐回来，你会不会高兴？”

闻言，蓝墨羽头猛然抬起，因为动作太迅猛，差点震得连小几都推前几分。他握着筷子的手一抖，夹着的半块兔肉掉到了地上。

见蓝墨羽反应如此之大，董氏先吃了一惊。自从蓝雪心离开后，她还没见过墨羽如此失态的模样。

“母亲，”蓝墨羽的语调里带了急迫和喜悦，还有一些恐慌，“姐姐会回来？什么时候？”

他此刻的面容如同久旱甘霖后舒展开来的青荇，完全活了过来，透露出消失许久的天真和期待。

董氏在内心叹息，仅仅是一个询问，就能够让他如此兴奋，看来蓝雪心对他的影响真的是特别重大。

蓝墨羽这反应，更加坚定了董氏的决心。只是现在，保险起见，她还不能够告诉蓝墨羽她的打算。

“雪心她，未曾有过消息……”董氏道，蓝墨羽兴奋的神色立刻衰败下去，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寒潮摧残的花，“我只是问问罢了……”

“墨羽知道了。”蓝墨羽的声音沉了下去，就像石头咕咚一下沉入水底，凉凉的，让人心疼，“母亲，我失态了。”

蓝墨羽默默夹起掉落在地的兔肉，把它放入另一个盘子。他的动作很优雅，挑不出一丝差错，可董氏怎么看怎么心疼。

“墨羽你没错，是母亲多言了。”董氏道。

“母亲才没错，”蓝墨羽抬头，刚刚颓败的情绪已经完全隐藏起来，再看不见了，“是墨羽毛毛躁躁的。”

董氏见蓝墨羽这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如今，她可以与蓝墨羽说的话越来越少，时不时就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之中。毕竟，一个是男一个是女，岁数又差了那么多。

董氏想，要是蓝雪心在就好了，蓝雪心一定会知道如何跟蓝墨羽说话的。

要是蓝雪心在这，一定会告诉董氏这叫代沟。

董氏见墨羽吃完兔肉，唤人收拾了小几，还收拾了地面，然后嘱咐蓝墨羽：“别太累着自己，大冬天的，该玩就玩，最近有许多场宴会，你要是想去了，跟母亲说一声。京中许多人家也想见见你呢，你毕竟是相府嫡长子，有些宴会，还是要去一下的。”

“那便劳烦母亲帮我挑一些非去不可的吧，其他的，都推掉吧。”蓝墨羽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无喜无怒。虽说像相府这样的人家，如此子弟将来才可有所作为，但是看着蓝墨羽小小年纪性子就这么沉，董氏不心疼那是假的。

“好，母亲帮你挑。”董氏道。又说了些闲话，才离开蓝墨羽的院子。

蓝墨羽一直到把董氏送出了院子，才走回去。一关上门，他本来微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下去，整个人周围好似围了一圈寒冰。

此刻的他，才真的像衰败的花。

他的背抵在门扉上，双目无神，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他不想出蓝府，不想见到那些人，他们面对他的时候客气得很，可背后只会说姐姐的风凉话。有些人甚至直接在他面前中伤蓝雪心。

蓝墨羽如今懂得保持面上的客气，不会与人撕破脸。现在的他远远没有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

蓝墨羽甚至对自己的身份也痛恨不已。他为什么要是蓝明琛的儿子？

他不喜欢自己的父亲，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憎恨；他同样也不喜欢皇帝。

他们都不是好人，一个一个都不想让姐姐好过。

可是，现在姐姐在哪里呢？她过得好吗？

蓝墨羽顺着门扉，身子一点点滑下，如同失去了骨头一般。姐姐为什么不写封信给他呢？姐姐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大街小巷都是缉捕令，姐姐有藏身之所吗？

或者，姐姐还活着吗？

一闪而过的想法震惊了蓝墨羽，他使劲摇头，把这年头从脑袋里甩去。姐姐不会有事的，她只是暂时藏起来罢了。

蓝墨羽的头埋入自己的臂弯中，脸贴在双腿上，什么话也不说。下人早就被他遣出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姐姐啊，你在哪啊？

我好想你啊。

不得不说，董氏随口的一句，确实勾起了蓝墨羽藏在心里多日的念想。他确实是很想见姐姐一面，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过蓝雪心了。

肩头一耸一耸，蓝墨羽竟是啜泣起来了。等发泄完了，他擦擦小脸，站起来，朝书桌走去。伤心一会儿就够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要帮到姐姐，自己就不可以是个只会哭的废物，姐姐不会喜欢废物的。

而回到自己院子的董氏，一进门便对芝兰道：“芝兰，过来帮我办件事。”

她的孩子，她要自己来守护！

“此话当真？”即使确认了多次，静水还是不能肯定。

蓝府居然递了消息给她！

一般说来，既然消息能够送到她手上，就说明她的位置已经暴露了。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消息是以董氏的名义递来的，丝毫没有涉及到蓝明琛。饶是如此，静水还是怀疑不已。这位夫人，长久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软弱得紧，即使之前硬气了些许，静水也更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董氏居然说让小姐回去。

现在回去？当她傻的吗？通缉令铺天盖地，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董氏的恶意也太明显了吧？果然是皇族的身份更重要啊，比起女儿，董氏更看重丈夫和兄长。

“确实是长公主所出。”董傲泊给出他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