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过那帕子抹干净脸,狠狠的擤了鼻涕扔在地上,抬手又要吃梨子。
“娘娘适当些才好。”禹王虽是如此说,却依旧一跃而起,摘了一梨,放在谭素兮手中。
谭素兮察觉到梨子上有纹路,匆匆看了一眼,便大口咬下梨子,边吃边哭,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吃完复又抬眼看他微扬的嘴角。
“你这个人看起来对谁都好,其实比谁都冷酷无情,就是天下人死全了,你也照样笑得出来。”
禹王嘴角渐渐凝结,灰白的眼眸乍现几丝冷意,有很快被风吹走,一如既往地死水一潭。
谭素兮含泪看他,就像是控诉一般,禹王看不见,却还是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许是怀孕的缘故谭素兮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时常无缘无故流泪,偶尔又对着那珠子傻笑,有时绣娘送来幼儿的新裳,她也能抱着发上半天的呆。
此刻便是皇帝在她面前,她也敢把手中的梨子砸出去。
“我求你打听的事,你也不过是敷衍我罢了!”
禹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嘱咐边上的侍从,“娘娘,该休息了。”
“就是受人爱戴又如何,你和皇帝有什么区别?你们的冷情冷性就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都不见得是好人。”
禹王的表情凝结在脸上,挽髻也脸色大变。
“娘娘!”
谭素兮仰头看满枝头的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吃的完,“我知道这样的话我说不得,他能拿我怎样?打我一顿还是杀了我?倒也好,横竖我活腻了。”
挽髻吓得脸色发白,再顾不得尊卑之分,抬手便捂住谭素兮的嘴,“娘娘就是不为自个儿考虑,也该想想腹中的小皇子,想想谭大人啊!”
谭素兮也不知抽的什么风,拉开她的手,“我命由我,不由天。”
说完转身冲出了门。
她已经许久不曾出过福寿宫了,再好的景色也看得腻味。这次不再等谁阻拦,谭素兮径直出了门。
挽髻和数名宫人急急追了上来,好说歹说劝她回去,谭素兮却是铁了心的,头顶着烈日,身着内庭的素纱出了福寿宫大门。
她还披散着头发,风一吹扬的老高。
禹王静静听着这场闹剧,突然一跃而起,摘下枝头的梨子,咬了一口,很是清甜,有几分意思,这才漫步跟上。
宫里的路谭素兮先前为了找邱乐走过很多,算是半熟,她漫无目的疾步走着,披头散发,又挺了个大肚子,远远看着就像个头上带病的,又像个肆意游走的孤魂,多少有些吓人。
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格外不稳定,好似变成了其他人。挽髻几人追着她苦苦哀求,她也充耳不闻。
她觉得自己听不见了,也无法感受别人的感受。
宫里玄金门有一座瞭望塔,是皇宫最高的地方,谭素兮在福寿宫抬头便能望见的,就是它。
秋风飒爽,谭素兮登上瞭望塔,第一次看见宫外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如此她才想起,已是中秋。
瞭望塔檐有铜铃,在风声下叮铃作响,如同催魂的符咒,让谭素兮脑子发晕。
梨落对她的庇护不过是在福寿宫内而已,出了福寿宫,她的离魂症又渐渐犯起来,身子有些发软,脑子里除了记得梨子上‘瞭望塔’几字,反反复复都是邱乐的影子。
邱乐没了,她为什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