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混合着硝烟尘土的空气浮沉，弗丝缇娜皱了皱眉毛，却依稀感受到远方传来她所熟悉的气息。

她的眼前闪过一道夺目耀眼的金色亮光，精灵王子骑着白马从塔瑞尔身前如同风一样极速掠过，却戛然而止在她的面前。

沉默了一会，容貌较她记忆中稚嫩年轻些许的精灵低下头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

多年的默契几乎令她立刻就读懂了面无表情的王子殿下的内心情绪。

…他似乎在…别扭？

弗丝缇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不信邪地瞥了瞥唇，忽然扬起一丝淡笑，抬手拂了拂有些不太习惯的短发，动作毫无挑剔之处地俯身行了个礼——

“殿下安好。”

她有自信，任谁也不能从她曾练了许久的礼仪上挑出错来。毕竟在婚礼前她被抓狂的艾芙拖走操练了好久。

只见她话音还未落，精灵面部表情扭曲了下，紧接着沉默着，眼神怪异地盯着她许久，这才若无其事地翻身/下马。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几绺金色发丝顺势滑落擦过她的唇角，隐约还残存着一股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弥留不去。

他一定够吃惊了吧！

弗丝缇娜暗暗地扬起笑意，昂起头来正打算看好戏，一抬眼帘却径直撞入了对方那双忽然显得深不见底的碧蓝双眸中。

可接下来的事才叫她真正吃了一惊。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候在一旁的塔瑞尔。

“波尔格，是阿索格的儿子，我追踪他出了长湖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目的是迷雾山脉北刚达巴，他们或许可能要攻占孤山——众所周知，那是个重要的军事要地，然后…然后……”

她几乎来不及思考剧情变化之大，只是在莱格拉斯话语的引导下条件反射如此顺应着对方的思路——

“然后复兴安格马王国。”

红发绿眼的女精灵眯眼挑起一抹莫辨神色的微笑，盈盈执剑立在二人面前，她相较于塔瑞尔初次见到她之时，神色已经柔和安宁了许多，却无端给对方一种更具侵略性的错觉。

“…我说得对吗？莱格拉斯…王子？”

她毫不理睬塔瑞尔投来的复杂目光，只用一种猎人见了猎物般戏衅轻蔑的眼神望着莱格拉斯。

精灵皱了皱眉。

一阵静默过后，他出乎对方意料的并未动怒，而是温和轻笑，点头附和道，“应该是这样没错，那可是个相当罪恶残酷的半兽人国度。”

弗丝缇娜见状，大为失望地撇撇嘴，本以为能够拉下脸好好调戏一番年轻气盛的王子殿下，见他动怒憋屈也是个相当令人愉快的记忆。毕竟等他们俩结为伴侣之后，对方早就不再会因为她的丁点调戏而情绪波动。

这事实上是让她相当不爽的。

没想到连百年前初遇时的莱格拉斯也是这样老神在在的模样，真是太可恶了！

…等等。

她捋了捋鬓角微鬈的酒红色碎发，轻吹一口气，忽而朝塔瑞尔扬起一抹看似真诚，实则不怀好意的微笑。

“塔瑞尔，矮人来了。”

言下之意无非是，你的情人来了，麻烦离我的人稍微远些吧。

谁都没有听懂她的话外音，只有站在她身后的金发精灵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眼里戏谑温柔之意不言而喻。

塔瑞尔果真转了身去看，然后露出一抹惊喜又暗含愁色的笑容，“奇力！”于是，这对最萌身高差情侣拉着手走到一旁互诉离别的脉脉衷肠。

弗丝缇娜看着看着，又莫名其妙心里泛酸起来。

…伐开心，秀恩爱。

她终于忍不住，自以为隐蔽地朝王子侧脸投了个哀怨的眼神。

与此同时，牵着马走来的瑟兰迪尔的近卫莫名其妙看见自家王子殿下背对着红发女精灵笑得嘴角抽搐，他耸了耸肩，总觉得在瑟兰迪尔意料之外的一些事情发生了。

……相信大王一定不太想知道。

他莫名产生了这样的预感。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陛下的口信，塔瑞尔已经被驱逐。”

他优雅地冲莱格拉斯颌首，笔直褐发低垂从肩头簌簌滑落。

接着，预料之中对方的强硬态度他却并未等到。

“……我知道了。”良久，只有女精灵低沉沙哑的声线响起。

他并未理会塔瑞尔，惊讶地抬头看向莱格拉斯，却发现这位平日里尚显稚嫩的王子殿下此刻只是垂下眼帘沉默着，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终于看出塔瑞尔不是他的良配了吗？相信陛下一定会十分欣慰。

脑补了一些前后剧情，他终于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俯身颌首，紧接着转身离开。

弗丝缇娜仰天伸了个懒腰，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心里却清明地盘算着该如何打发塔瑞尔跟着她的情人离开，不要打搅他们俩的两人世界了。

殊不知一旁的精灵王子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不过他当然考虑得更为细致周到，毕竟塔瑞尔跟在奇力身边也能增加战斗力，如果能混进孤山中周旋一下固执的矮人国王那更是再好不过。

在这同时……

他忽而扭头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弗丝缇娜。不着痕迹打量许久，沉默须臾，蓦地便愉悦轻笑出声。

逗逗她也好。

弗丝缇娜尚还不知情关于莱格拉斯内心险恶的盘算，她还单纯地在认真思考如何调戏百年前的中二精灵。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至少在她走完这场几乎看不见尽头的生命之路前，没有可能了。

“…塔瑞尔你……！？”

她刚抬头想要叫住塔瑞尔，却发现对方已经跟着奇力踏上小船，听见她诡异的戛然而止的呼唤，不由回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有事？”

“………………没事。”

她蓦地意识到了什么，猛抬头看向莱格拉斯的方向，声音有些扭曲的颤抖，“你让她和奇力走了？”

金发精灵点点头，扬起一抹佯装不解的微笑，“怎么了？很惊讶吗？”

“……当…当然不！”

她硬生生改口，然后努力安抚下自己因为莱格拉斯异常举动而隐隐生疑的念头，勉强保持不动声色道：“只是有些好奇，矮人和精灵真的能在一起吗？”

“当然能，为什么不可以。”

这次对方很快地回答了她，并且补充道：“只要他们够坚决，还有什么能够难倒他们呢？”

…怎么没有。

她张了张唇，最终迟疑着没有出声。

……比如…

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