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九月初三日。
爱新觉罗·弘历即位。
雍正十三年九月初四日。
十二日,对两个时日无多的人来说,不算太快。
这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晴空万里,除了阴寒的气温,实在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胤t百无聊赖、一如既往地把玩着棋子、欣赏着野草不灭的景致。
吱吱呀呀……
胤t没有回头看,暖阳之下,眼前映出了修长挺拔的影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面对面直视彼此。争了半世的两人久久未语未动,仿佛谁先动了,便会一败涂地。
即使煦日骄暖,西风冰寒之下,也令人些微战栗。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门扉传来,嘶哑喑沉。
许久,待听到咳嗽声渐渐平复,胤t才缓缓转过头去。
那人微微吃惊,继而皱着眉头,用那惯有的语气冷然道:“怎么弄成这副德行?”
“这是自然。”胤t轻碰自己坑坑洼洼的脸颊,淡然道:“皇上的粘杆处神通广大,若是顶着原来那副脸,只怕早已血溅三尺。”
胤g不置可否,径自走到圆桌之前,在胤t对面坐下。手掌张开,掌心上赫然是细致精雕的墨翠扳指:“既要隐世,何必特地拿出此物。”
胤t浅笑:“弟弟不过是怕在黄泉路上太过寂寞罢了。”
胤g摩挲着墨翠,仿佛之中记载了胤t一生所有的喜怒哀乐、功成罪过:“若这扳指早送些时日,你只会被我立时斩杀当场。”
“弟弟一向背运,”胤t嘲讽般地摇头:“好在总算走运了这一回。”
胤g几不可闻地叹息,道:“东西呢?”
“弘历做事尚有疏漏,”胤t从一旁的包裹里拿出几封信函:“这些个疏漏就当做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叔叔送给新帝的礼物吧。”
说罢,右手一扬,信函落入脚边火盆,灰飞烟灭。
火越烧越旺,院内空气刹那间燥热起来。
“八弟好手段,”胤g面无表情:“居然收集得如此齐全。”
“呵呵,”胤t骤然大笑起来:“不然怎么当得起君父所言‘奸柔成性、心高阴险’的美名?”
胤g没有回应,自顾自拿过酒坛拍开泥封,芳香浓郁:“烧刀子?”
胤t不答,拿起圆桌上仅有的两只瓷碗中的一只,递去。胤g双手微倾酒坛,香醇的烈酒便流入碗内。
胤t举起酒碗,猛地喝了一口,喉咙如入滚烫之火焰,顿时咳嗽起来,狼狈不已。胤t笑笑,掩饰一片尴尬。
“不能喝就别喝。”胤g淡淡道,随即捧起酒坛,发泄似地灌上数口。
不知是否酒醉的缘故,胤g的眼里化开了平日里顽固的冰封:“又是这棋局?”
“自己下了多次总也无法尽兴,果然没有对手便全失对弈之乐。”胤t将棋局摆正,意图再明显不过。
“只要八弟输得起,可莫要如儿时那般无赖撒泼。”胤g罕见地笑了起来。
“当然,弟弟可不像四哥那样输起来就发奋严苛,尽拿自个儿折腾。”
“贫嘴滑舌。”
“一向如此。”
……
烈酒乃穿肠剧毒。
尤其对于两个病重将死之人。
是夜,大火忽起,老宅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