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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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江南姑苏城外,桃花源。

连城璧正手持一块布巾擦拭着竹制的桌椅。

自从萧十一郎去世后,风四娘便再也不曾来过桃花源。也许是不想睹物伤情,却正好留给了连城璧一个栖身之所。

昔日的金色锦袍已被一袭青素长衫替代,曾经握剑的手如今也不过是打扫桌椅而已。

拭完桌上积落的灰尘后,连城璧走到厨房揭开锅盖看时,空无粒米的锅里只盛了些清水。

连城璧这才想起,两日前自己便已断了米粮。伸手取下荷包倒出里面的几个铜钱,连城璧一愣,随即回神摇头失笑。

连城璧啊连城璧,走到今天这一步,再也没有比你更落魄的人了。

握着手中仅有的几枚铜钱,连城璧在人声鼎沸的市集漫无目地的行走着。

“快来快来,今天轮到你来扮连城璧了。”

路边几个玩耍的孩童嬉笑着从连城璧身边跑了过去。

“我才不要扮连城璧。连城璧是坏人,我不要扮坏人……”

孩童天真而稚嫩的声音愈渐飘远,连城璧脚下一顿,心在瞬间有着片刻的麻木,随即,一阵说不清的伤痛更为汹涌而强烈的席卷而来。

强忍下喉间的酸涩,连城璧刚欲迈步,一盆水从旁泼出全数浇在了他身上。

污秽的水顺着发丝、衣袖滴滴流下,连城璧狼狈地伸手擦拭着脸上的水滴,一人从楼里赶忙奔出朝连城璧哈腰道歉,“哎呀,真是对不起。没瞧见你站在这里。真是对不住!”那人边说,边用手中的布巾替连城璧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连城璧一把推开那人,低着头疾步离去。直到拐了一个弯后才踉跄停下脚步,靠着墙缓缓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从怀中掏出手帕擦着脸颊流下的水滴,连城璧想笑,然而嘴角勾出一道弧度时,更多的却是想哭……

一路人从旁走过,见连城璧坐在墙角模样甚是狼狈,从袖袋里摸出一钱银子扔在了他的面前。

连城璧一愣,抬头看时那人已经走远。而那银子静静躺在不远处,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与卑微。

连城璧说不出此刻内心那紊乱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更不懂,为什么突然有那么强烈的、浓浓的难受直压上心头,痛到心连都狠狠地揪了起来。

出神的望着那银子愣了许久,连城璧手指几经握拳、舒展,最后终于咬牙伸手朝那银子缓缓移了去。

指尖刚触到银子的那一瞬间,一道身影笼罩而下遮住了炫目的阳光。顺着来人的双脚往上看去,司马相那张儒雅俊逸的脸庞倒映在连城璧眼底。

“城璧?”司马相看着地上的人,那淡然的表情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眸,让他的心紧然一窒。心痛顿时蔓延整个身心。

“城璧……”

司马相清亮的瞳子映出连城璧落魄如斯的身影。看着他这般,司马相觉得有种心痛到几乎想要落泪的窒息感,连带着仿佛呼吸都隐着刺痛。

连城璧脸色煞地一白,连忙起身避开司马相的触碰,低着头就要离开,“你认错人了。”

“城璧!”司马相双手钳上他的肩膀,不让他轻易离开,“我是司马相啊!”

“你认错人了。”连城璧拨开司马相的手,头也不抬地往前走去。

“城璧!”司马相几步抢上前拽住连城璧的手腕,略显匆促的口吻里带着些许隐痛,“你是城璧,我不会认错的。我一直都在找你。从西域回来我便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和我回司马山庄吧!城璧。”

连城璧微微侧目看向司马相,静默了半晌后才轻轻开口,“你走吧!我已经不再是无瑕山庄的连城璧了。”

司马相闻言心猛地一痛。双手上移握住他的肩头,将他身子缓缓扳正,与自己四目相对,“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心里的城璧。”

见连城璧神情似有松动,司马相伸手将他轻拥入怀,一手拍着他的后背轻声低语道,“城璧,跟我回去吧!”

司马山庄。

厢房内,身着金色锦袍的连城璧静静坐在临窗的椅子上,身后司马相亲自取来梳子替他将头发梳成一个髻,然后束上紫云冠,轻笑道,“城璧,我就住在这厢房的边上,你若有需要只管与我开口。”

“我并不打算在这里久住。”连城璧弯唇一笑,隐着淡淡愁虑的水漓清眸里闪动着点点星光,“我现在已是人人退避三舍的恶人,留在这里只会令你受累。”

“城璧,”司马相握住连城璧的手腕,望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怜惜,“我都听说了,无瑕山庄和萧十一郎的事……”

听到“萧十一郎”这个名字时,连城璧身子下意识一颤,呼吸也在瞬间紧窒。那股被藏匿在心底深处的痛,仿如被人生生挖开般迅速扩散,蔓延至身体每一处细胞。

感觉到从连城璧身体散出的浓郁悲怆,司马相一手轻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萧十一郎的事,谁也不想的。现在他去了,可你还活着不是吗?日子总是要过的,以后你就在这儿,司马山庄就是你的家。”

“家?”连城璧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喃喃自语道,“哪里还有我的家……以前没有的,现在也更不会有了……”

未听出连城璧话里的深意,然而那浓烈得哀伤却烫得令司马相心都在痛。

“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司马相抱住连城璧,在他耳边轻声安抚,“我司马相,就是你的亲人。我既然找到了你,就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离开的。”

连城璧心底霎时涌起一股深刻的感动。

在自己已成为武林公敌的这一刻,司马相仍毫无顾忌的出手相助,这对连城璧来说,无不令他心有感激。只是司马相对自己那仿若情人般的亲昵举动,仍让他心底微微闪躲一下。

感觉到连城璧的内心的松动与闪避,司马相忙松开抱住他的手,笑道,“你瞧我,当着城璧的面这般失态。”说着,自嘲般笑了笑,接着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且暂时住下,无瑕山庄的事只管交给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都让我来替你处理了。”

见连城璧张口欲要答话,司马相抬手制止道,“拒绝和客套的话就别说了,不然我这个做哥哥的,可真要与你生气了。”

话已至此,连城璧也不好再做推辞,只得点头轻笑,“如此,便叨扰司马兄了。”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司马相心中一喜,伸手重重拍上连城璧的肩头,唇畔笑意明朗灿然。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后,司马相见天色渐晚,便让连城璧及早歇息,自己替他关了门后转身离开了。

刚走出院子,只见花如玉正站在暮色下轻摇折扇,便走上前去,还未开口,却听见他笑问,“答应了?”

“他如今一无所有,岂有不应之理。”司马相嘴角那抹褪去温柔的笑意里,如今只剩下深邃的弧度。

“这不正遂了你的心愿吗?”花如玉淡淡一笑,唇角一抹苦涩悄然淌过,“你费尽心思毁了他的一切,声誉、地位、家世、情人,让他从一位天之骄子落魄到如今人人鄙夷,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是又怎样?”司马相遮掩不住内心的高兴,也不去计较花如玉话里的不敬,“连城璧何等高傲之人,如若不让他一无所有只剩下我可以依附,他怎会心甘情愿到我身边来呢?”

花如玉摇头轻叹,“你可曾想过,等他得知事实真相时,又岂会轻易原谅你?”

“这点我早就料到。”司马相挑眉淡笑,利芒自眼底一闪而过,“不过,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得知真相的。”说完,也不等花如玉接话,转身径直朝房间走了去。

回房后,司马相从书架后取出蚀心草和自己从西域带来的花藜子,稍作思忖后,启唇唤道,“来人。”

一下人忙进屋垂首道,“庄主。”

“将这个,每日在连公子的饭菜里倒入一滴。”司马相将装着花藜子的小瓶递给那人,沉声叮嘱,“此毒虽无色无味,但连城璧也不是容易糊弄之人。你们送饭菜之时,切不可走漏神色。”

“是。”那人双手接过瓶子,小心退了出去。

等那人走远后,司马相这才拿起装有蚀心草的瓶子,置于眼前细细端详。

城璧,不要怪我。为了留住你,哪怕是让你很我入骨,我也在所不惜!

司马相长叹出一口气,将瓶子搁回原处。转身之际却一眼瞟见书架角落那本,早已被自己遗忘的无字天书。

伸手取下那本书展开琢磨半晌后,司马相蹙眉心道,这书质地上层,显然不是平常之物。可为何打开里面,却瞧不见一个字?即便是用尽了方法,也得不出只字片语,究竟是因何而故?

落日西沉,澄橘色的金光从窗口盈耀而进,旖旎轻柔,铺满了整间屋子。

金丝洒在司马相手中的书上,折射出一层朦胧光彩。穿透书面而过的阳光落在地面,随即浮现出几行朦胧可见的墨字来。

司马相心一惊,忙将书对准阳光想要看得更加清楚。无奈夕阳西下,光晕逐渐淡去,地面上的字也随之渐渐消失。

司马相缓缓阖起书面,清亮的眸子里溢着点点浅笑。

原来是要透过阳光才可。如此看来,这其中内容,只要等到明日便可尽知。

将书放回书架上,司马相展颜而笑,朗朗笑声飘入垂暮下的天空,清朗却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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