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了几口茶,等连城璧的人马全数过去后,街道上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开。萧十一郎起身丢了块碎银子在桌上,往外走了去。
这边连城璧带着随从在沈家门前下马,被迎入大厅后,沈太君笑吟吟地上前道,“两年不见,城璧又见精进了。”
连城璧忙拱手让道,“倒是老太君依旧精神矍铄 。”
沈太君闻言朗声笑了起来,“好,好。还是城璧懂得说话。”扭头看向一旁的城瑾,笑道,“怎么今天连家的小姐也来了。”
“沈太君。”城瑾上前挽着沈太君的手臂娇嗔道,“城瑾许久未见太君,心中挂念了嘛。”
“挂念我这糟老婆子。”沈太君松开城瑾的手笑道,“你只怕是挂念璧君多一些吧?”虽是对着城瑾说话,眼睛却是看着城璧的。
连城璧顿觉一阵尴尬,忙侧了头去不再对视沈太君的视线。
“老太君,璧君姐姐呢?”未察觉连城璧的异样,城瑾拽着沈太君笑颜灿灿地问道,“我可以去看璧君姐姐吗?”
“当然可以。”沈太君含笑点头。
等城瑾兴高采烈地离去后,沈太君招呼连城璧坐下。又见两年未见,城璧越发的清雅隽秀,当即心中喜欢他的心不禁又多了一分。
那沈太君只当连城璧此次前来是为商议迎亲之事,便遣退了左右下人,道,“城璧啊,如今你和璧君年岁已大,这亲事要说,也可以说得了。”
“是。”连城璧起身作揖道,“老太君,此次城璧前来,正为此事。”
“好,好。”沈太君摆了摆手,示意连城璧靠近数步,笑道,“城璧啊,你是老太君看着长大的。如今,璧君要嫁到无瑕山庄,老身也定会拿出沈家最好的,来做陪嫁。”
“最好的?”连城璧心中咯噔一响。莫不是……
沈太君看了一眼四下无人,放低几分声音道,“是割鹿刀。”
“割鹿刀?”连城璧下意识地接口道。这东西到底还是出现了。转念又想到,这割鹿刀既在沈家,为何多年来沈家相安无事?忙问道,“老太君,不知这割鹿刀现在何处?”
“嘉峪关。”沈太君道,“刀在嘉峪关,所以这次还要有劳城璧前去将刀取回。”
“嘉峪关?”连城璧一愣。怪不得这些年,武林人士只知道割鹿刀,却无人寻得它的下落。原来沈家早已将它藏在关外。
正想着,只见城瑾拉着沈璧君走了进来,“老太君,哥。”
连城璧回头看去,见沈璧君也跟在后面,只得笑着点头道,“沈姑娘。”
“你来了。”沈璧君望了连城璧一眼,美眸中漾着点点盈溢之光。
连城璧挽唇轻笑,正欲开口说话,只见城瑾笑嘻嘻道,“哥,我可是劝了好久,璧君姐姐才答应随我出门的。”
“城瑾啊,你这是要带璧君去哪呢?”沈太君勉强笑道。
连城璧自然知道沈太君心中颇有不悦,却又不好直言开口。毕竟沈璧君乃大家闺秀,按照当地风俗,就是已嫁他人妇,也不得随意出门。更何况现在仍待字闺中。
“璧君姐姐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去过。今天再不出去转转,就没机会了。”城瑾显然没注意到沈太君脸色的难看,自顾自地道。
连城璧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将沈太君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如今又见城瑾说话这般不经大脑,随即清了清嗓子道,“城瑾,不许胡说。”
“哥,我没有胡说啊!”城瑾俨然不知世事,颇感无辜的道,“咱们这次来,不就是为迎娶璧君姐姐过门么?”
说这话时,沈璧君脸上染起两抹嫣红,嘴角弯着一抹淡淡弧度低下头去。眼中却是波光流转,不敢看连城璧。
“以后璧君姐姐不住这了,所以我才想着要带璧君姐姐出去走走。”城瑾神采飞扬的说完一席话,却未见沈太君脸色愈加冷沉。
连城璧虽从不在乎这俗世礼节,但如今即在沈家,又怎能当面拂了沈太君的意思?只得沉声道,“城瑾,你越说越离谱了。沈姑娘是何等的玉叶金柯,岂可跟着你瞎胡闹。”
说这话时,连城璧自己心中也微感别扭。只是当着沈太君的面,怎么也得把场面做足了才是。
沈璧君只当连城璧是真心夸她,一股沁甜在心底悄然流过。
“哥,”城瑾却不知连城璧心思,见他出言这般锐利,不禁倍感委屈道,“人家才没有瞎胡闹。璧君姐姐也是想出去看看的。”说罢,扭头拉着沈璧君的袖子道,“是不是啊,璧君姐姐。”
“这,”沈璧君忙反射性扭头看了看沈太君,又看着连城璧,犹豫道,“我……”
沈璧君原本也是想随城瑾出去看看的。只是见沈太君脸色颇为难看,连城璧也是言语淡然。当下以为连城璧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忙道,“既然连公子都开口了,城瑾,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出去好了。”
“璧君姐姐?”未想到沈璧君临时改口,连城瑾急得甩开沈璧君的手,朝连城璧喊道,“哥,你是怎么回事嘛!”
连城璧素来疼爱这个妹妹。平日在家她要闹要耍性子也由得她去了。如今在沈家也是这般放肆,毫无一女子该有的修养与内敛,连城璧蹙眉喝道,“城瑾,我才想问你是怎么回事。这里是沈家,不是连家。你要耍性子,留着回家在耍。”
连城瑾长这么大,从未被城璧这么凶过。在无瑕山庄,谁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来疼爱?今天不过是为了这点子小事,连城璧居然当着沈老太君和沈璧君的面这么凶她。城瑾顿感颜面无存,脸上无光。当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眼中泪水幽然打转。
“好了好了,城璧。”沈太君见势开口劝道,“城瑾不过还小,玩的心思重了些。你又何必把话说的如此之重。”
话音刚落,便见连城瑾朝城璧蹙眉吼道,“大哥,你这么凶我,我讨厌你,讨厌你!”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冲了出去。
“城瑾。”连城璧一惊。素知这丫头性子倔,但在沈家比不得无瑕山庄,岂能由得她性子来胡闹。欲想去追,又不好拂了主人的面,只得忍声叹气,“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又朝沈太君和沈璧君掬身作揖道,“倒叫老太君和沈姑娘看笑话了。”
沈璧君也自责此事原由自己引起,忙摇头道,“连公子还是去看看城瑾吧!”
“是啊。”沈太君毕竟还是喜爱城璧多一些的。这点小小插曲并不影响她的心情,笑道,“你先去哄了城瑾回来,老身再跟你细谈。”
“如此,恕城璧妄为了。”连城璧点了点头后,寻着城瑾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待连城璧离开后,沈太君这才看着沈璧君笑道,“璧君啊,这一次,奶奶可没给你选错吧?”
“奶奶。”沈璧君才刚退去红潮的脸颊随即再次飞起两抹红晕,含羞带俏地娇嗔道,“不跟您说了。”说罢,反身朝门外走了去。
沈太君朗声笑了起来。阵阵笑声随着清风在空气里悠然飘浮着。
这边连城瑾被城璧凶了后,一气跑出了沈家,来到大街上四处转悠。又见红楼画阁,高柜巨铺;雕车竞驻,行人华服珠履,当即心情大好,晦气也随之散去了大半。
正在胡乱瞎逛、只看得眼花缭乱之际,一道身影猛地撞了上来,并将自己一把抱住,“哎呀!”
连城瑾定睛看去,竟是一个看上去不过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少年。当即道,“你干什么呢?快放开我!”
连城瑾虽是素来爱玩闹,性子也是执拗的很,可毕竟出身武林世家,羞耻心还是有的。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竟被一个小少年这般抱住,当下脸色通红,道,“快放开我啊!”
那小少年小指一勾,挑开连城瑾腰间系着的荷包,将一枚玉佩塞了进去,然后食指绕着带子一拉,将之系紧。前后不过是数秒的时间,等连城瑾开口大怒时,那少年已放开连城瑾转至她身后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啊!”
“你干嘛呢?”连城瑾被少年的一惊一乍给弄懵了,只道,“别躲在我身后啊!”
那少年缩在连城瑾背后,硬是不肯出来,道,“姐姐你救救我。我刚才不小心撞了人,我跟他道了歉,谁知他不依不饶,要拿我去见官。”
“啊?”连城瑾一愣。见那小少年浑身战栗,似乎受惊不轻,忙道,“谁要拿你去见官呢?”
正说着,只见一人从对面跑了过来,朝连城瑾身后的人喊道,“喂,你快把东西还给我。”来人,正是萧十一郎。
“就是他就是他。”少年躲在连城瑾身后吓得只打哆嗦,“姐姐,你救救我。别让他带我去见官。我害怕!”
“你别怕。”连城瑾本就是性情中人,如今见萧十一郎一个大男人居然为难一个少年,顿时又气又恼。安慰了身后的人两句,连城瑾转头朝萧十一郎喊道,“你这人,好莫名其妙。人家已经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死缠不休的?”
萧十一郎蹙眉看了连城瑾一眼,道,“你又是谁?”继而侧目朝她身后的少年道,“你再不把东西还我,小心我不客气了!”
那小少年从连城瑾身后探出头,笑嘻嘻地道,“我已经送给我姐姐了。”说完,朝连城瑾意有所指地努了努嘴示意。
“你?”萧十一郎见连城瑾护着那小鬼,只当他们二人是一伙的,随即怒道,“快把东西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