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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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申听到这话,愣住了。

其实,让唐寅回家并劝说父母搬来京城,也是唐申考虑了很久以后决定的。一是因为自己要留在京城长时间养病,确实不想与家人离得太远。前世就因为离家太远,在家中出事时鞭长莫及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二来,也是因为觉得唐寅在这里确实要开心得多。唐寅并不是甘愿平凡的人,即使不入仕,他也希望有一番成就。而在京城,被人肯定了自己最擅长的字画,他无疑是自豪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想着自己的家人都特意为照顾自己搬来京城了,华家上下总不好意思还让自己住在这里不走。到时候在京城内买个不大不小够住的四进院子,或是在京外买个庄子,都是不错的。

当然,那个唐寅离京前唐申当时的想法。

只是现在再从冬月的嘴里听到自己原本计划好的事,唐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阵发闷。皱了下眉放下了银票,取出信放在一边,将匣子合了然后随手递给冬月:“找个地方把这些银子放起来吧。”

冬月捧着重金的匣子也闷了,这要放在哪里?无奈只好出去找永禄。永禄让她直接塞到二爷柜子里就行,冬月瞪大眼睛不动作。永禄撇撇嘴:“就算有偷儿,谁敢偷锦衣卫指挥同知华大人屋里的东西啊。”冬月想想也是,就把匣子放进了柜子,看柜子里二爷的衣服和明显是华大人的衣服摆在一起。冬月看了看在榻上看信的唐申一眼,最终还是没有问,只是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手边。

唐申翻看了一下家书,一共两封,爹娘的信中一如既往的就是各种叮咛各种担心,然后稍稍地提一下他们一切安好,不用惦念担心。大哥的信要详细一些,唐寅个性认真,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仔细地写明了,甚至还把一部分账册也抄了一份来。信尾也是一番叮嘱让他好好养病要听华太医的话什么的,家中现在一切都好。

看完了信,唐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后倒在引枕上,闭上眼睛。

华鼎武明显感觉到了唐申的变化,笑容不见,面无表情的唐申总是在发呆,时不时还会不自觉地轻轻拧一下眉。虽然不明显,但华鼎武敏锐如斯当然马上就发现了。

唐申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而且不喜欢与人说了分担,只会自己闷在心里。华鼎武话不多,换作别人肯定是不理会的。但唐申不是别人,即使是为了他的病,华鼎武也不希望这个人闷着心事耗费心神。所以,在唐申去沐浴出来的时候,华鼎武靠在床头抱臂看他,一副打算长谈的模样。

唐申翻了一个白眼,越过他爬进床,他今天故意多泡了一会药浴,现在很困,不想理他。

华鼎武却皱了下眉将他拉了回来圈进怀里,“出了什么事?”

唐申推开他的手转头不看他:“我困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华鼎武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力道挺重却不至于弄疼他,只是让唐申怎么也挣脱不开。心里明白他想问什么,却仍然不想说。

华鼎武看着他侧过去的脸,那泛着困倦的脸上有一丝烦闷和无奈,让华鼎武非常在意。他微微地叹息一声,将人小心地抱到怀里整个塞好,下巴抵着他的头顶:“怎么了?”

唐申在他柔软的里衣上磨蹭两下,最终还是说了:“爹娘信中说,等他们搬来京城,买间宅子在京城里安家落户了,到时候,我就回去和他们同住。”

华鼎武闭上嘴不说话了,只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唐申被抱得有些骨头疼,却觉得心中的烦闷轻了许多,伸手圈着他的腰:“他们来我是很开心的,可是……”有些不舍得。

华鼎武轻笑,拍着他的背:“你既然不想去,我自会想办法让他们同意的。”

唐申奇怪地看他,华鼎武好笑地亲亲他:“这些小事,哪用得着你这般难过。他们来京城也好,你一个闲着无事也可去家中看看。若是不来,我们去江南看看也不难。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江南,不如等过一阵大小事安定了,我们去江南游玩?”

唐申自然是有些心动的,可想想自己这身子还是有些犹豫,华鼎武理理他的衣服:“大哥也不止一次想去了,跟圣上告个假,同去就是了。”

唐申眉开眼笑,伸手捏他的脸:“这叫什么?丑媳妇要见公婆?”

华鼎武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咬:“这叫送妻回门。”

唐申狠狠白他一眼,华鼎武闷笑不断,低头细细地吻他。

所以,第二天唐申就写了一封信,托前来探望自己的的徐安带回老家交给家人。

徐显竟是死也不肯靠近华家大门,徐安拿他没办法,加上临出门前徐夫人又千叮咛万嘱咐接到人就要立刻返家。所以徐安也不敢耽搁,带了些礼品上门来道谢后就准备返家,唐申并不强留,留他用了饭就送他离开了。

徐安走后没几天,会试就要开始了。

这次增开的会试参加人数极多,除了两月前留下来的举人们,全国各地又赶来了许多举子。可能是今上上一回的动静太大,这些举子们对今上格外的尊崇敬仰,不少在各地素有才名的举子都有参加。

唐申认识的人少,只知道四大才子中就有三人要参加这届的会试,所以难得的,唐申对这会试有了些关注。经常和华太师在一起讨论着哪些有名的举子参加了这次的会试,谁最可能夺得前三甲,再评点各家长短背景。弄得原本一心读书的文征明也忍不住地跑来听听意见,取取经。

唐申看着文征明,坏笑着说:“征明兄,临时抱佛脚可是不管用的哦。”

文征明摇头晃脑:“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华太师哈哈大笑,对文征明说:“征明说得不错,虽然考场九日,输赢高低最终还是要看凭自己的真本事,凭谁肚子里的墨水多。可那些半百的举子们怕是读的书有你们几倍多了,哪次又考上了呢?所以,死读书是不管用的,能学以致用才是最重要的。”

唐申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睛,想不到华太师一副老古董的模样,心里却是明白的。

华太师又说:“今上是位有抱负的明君,最喜欢有勇有谋的能臣干将,求贤若渴,是位好皇帝。但他也喜好风雅,尤爱宋词,自身也极擅长此道的。”说到这里华太师嘿嘿一笑,眨眨眼睛一副你知我知的戏谑模样:“征明可不要走偏了。”

文征明大喜,起身对华太师恭敬地拜谢,华太师坐着受了,又摇摇头笑着说:“不过是看你是个好孩子才指点两句罢了。”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唐申:“你总比这对不成气的兄弟要上进得多了!”

唐申淡定地低头,捧茶,喝一口,抬头,两只鸟从头顶飞过。

文征明低头闷笑,想起来说:“尤记得当初与太师说到学生参加会试的缘由,太师听了之后一脸的阴郁真是让学生印象深刻。如今看来,学生确实是比申弟要上进多了,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唐申挑眉,没骨头一样靠在椅子里,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一个下棋从来没赢过我,一个除了吃喝拉撒加闷头看书外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和我比?”

两人一同瞪着他,唐申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干嘛,现在要比眼睛大?谁怕谁?

五月初八,无数的举人们拎着自己的东西站在贡院外,一个一个接受更加严格的检查后被放进考场。即使检查的人挺多,这么多学生也足足检查了一天。

依旧是四四方方的号房,依旧是连腿都伸不直的小小空间,两块陈旧的木板,有些学生已经熟悉,找个干净的地方放好自己的东西老实等着。有些监生第一次参加,不安地不知如何是好。但不管是适应不适应,除非作弊被扔出去,或是病得半死被抬出去,未来九天,他们都要在这矮小狭窄的空间里度过九天。

在举子们认真考试的时候,朝堂之上,由刑部首先发难,称一桩惊天旧案有了新的线索。圣上下令严查,并派出锦衣卫协查。一时间人人自危,惴惴不安,华家更是关紧大门,以家主人身体不适为由不见外客。

等这些举人们从号房里出来,外面天地都已经变色了。数名高官,更多名小官员都被牵连,京中几大世家也难逃罪责,整个京城又有一种混乱不堪的感觉。

因为这,武刀武剑守在号房外,当文征明和祝允明出现时就立刻把人塞上了马车。两人不明所以,虽然认出这是华家的车马下人,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祝允明脸色一变,抓着武刀的胳膊紧张地问:“可是申弟出了什么事?”

武刀摇头:“二公子安好,祝爷不用担心。”

文征明也不解了:“那这是……”

武剑似乎看到什么,又向人群挤了过去,武刀一边守着他们一边说:“京中近来不太平,老爷的意思是把你们接去我们府上暂住。”

祝允明多少能猜到出了什么事,就老实地缩回马车里,只是有些好奇他们还要接什么人?

没有一会又一个人被送上马车,两人同时瞪大眼睛:“徐兄?”

徐祯卿脸色不好,看起来非常憔悴。他见了两人并不惊讶,虚弱地笑了笑,就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昏睡。祝允明和文征明面面相觑,看着坐在一边的徐祯卿,到底没有出言打扰。

三人上了车,武刀武剑就把马车赶得开动了起来,一直驶向了华府后门。路过华府门口时可见门外许多人吵吵闹闹,停着不少的车轿。只是华府大门紧闭,大门被拍得山响,也不见人来应,甚至有一些泼皮无赖嘴里不干不净地高声骂着什么。

这般的吵闹,连睡熟的徐祯卿都睁开了眼睛。文征明小小地挑开帘子看了看,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又皱眉担心地说:“不知道华大人可好,这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吧。”

祝允明看了徐祯卿一眼,没有说话,只对他说:“征明还是将帘子放下吧,被人注意到不好。”

文征明点头,放下了帘子,三人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随着马车的移动越来越轻微,最终到听不见。而这个时候马车颠了一下,他们似乎进了门,然后帘子被打开,武刀武剑站在外面:“到了,请三位公子下车吧。”

文征明的小厮百川,祝允明身边的团子圆子都站在马车边,立刻迎了上来。

三人被迎进客房,沐浴再用些东西再休息一会,等到神清气爽了。武刀武剑过来,说是唐申有请三位公子。

三人跟着两人来到华鼎武那没有命名的院子,就看到唐申坐在椅子上,捧着茶与一位老人相谈正欢。

祝允明看到那老人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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