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睡梦中慢慢醒来,神志不清地抱着被子狠狠磨蹭两下,将脸埋进去准备再睡一会。可头上有什么总在打扰他的睡眠,让人烦不胜烦。
伸手拍开,继续抱着被子缠绵。
可那个打扰他的混蛋并没有就此放手,而是继续在他头上脸上捏来揉去。唐申暴怒,猛地瞪大眼睛就要咆哮,却看着眼前的男子傻傻地呆住了。
黑色的官帽,金色的飞鱼服,腰间的绣春刀,衬得眼前的男子华丽高贵,高高在上光芒四射。
从不见他穿过这身衣服,这身衣服从来都是挂在柜子里当收藏,唐申见过,一直都觉得这衣服真难看。
可人衣服穿到他的身上,只觉得这些彩织的花纹华丽得如此的恰到好处,只觉得这种骚包的颜色竟然极显气质,觉得这束腰宽袖的设计格外的高贵雍容,就连那黑色的绣春刀都能衬托出他的威严。平时觉得他穿一身黑非常修长挺拔,如今突然换了一身繁琐华丽的衣服,竟然让人觉得更加的好看。
唐申连忙再把头埋到被子里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红热的脸。
华鼎武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不要睡了,有事与你说。”
唐申瞪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被他扶起来,微微地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华鼎武拥着他给他披上衣服,轻声交待:“今天林家老六成亲,我要过去应酬一下,应该会回来得迟一些,你自己在家不要胡闹,乖乖吃饭喝药。”
“知道了。”真是白操心,他哪天没有乖乖吃饭喝药了。
“今天父亲也要出门访友,文壁似乎也去祝允明那里讨论学问了,你若是无聊就去钓鱼或是看看书都好,唯独不要出门去。”帮他系好扣子,华鼎武看着歪着脑袋一脸要继续睡过去的唐申无奈,轻轻地拍拍他的脸:“不要再睡了,仔细头疼。”
唐申被拍得没办法,只好伸个懒腰打起精神来,瞪他一眼:“你真是婆婆妈妈,我自然知道要怎么打发时间,哪里用得着这么操心?”
华鼎武不想告诉他林晋想对他出手,以给自己一个教训的事。唐申毕竟是病着的,他不舍得。今天家中的人出了奇的少,就连母亲也因为有些着凉关在房间里休息。他已经叮嘱过所有人,接下来,只要唐申自己配合,相信不过一天的时间,不会出什么事。
唐申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这么紧张,甚至特意打扰自己睡觉叮嘱,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想了想凑过去突然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会好好的等你回来,不要紧。”
华鼎武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回吻了过去,直把人吻到酥软这才餮足地出门了。
唐申气闷地在枕头上狠狠捶了几下,他越来越喜欢他的吻了,这不好,非常不好!
永禄和同喜伸头越过屏风看他,看看时间不得不说:“爷,该起了。”
唐申掀开帘子下床,两人对他水润的唇水亮的眼睛已经习以为常,端水来伺候他洗漱。唐申擦干手将毛巾扔到盆里,想了想说:“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吧。”
永禄手上定住,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同喜也一脸紧张地捧着腰带不知道如何是好,唐申笑笑:“不要紧,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拿出来吧。”
永禄点点头,带着同喜翻箱倒柜地拿出一个匣子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摊在床上,中衣,外袍,腰带,鞋子,发带,簪子,荷包。
唐申一件件套上,全部穿戴完毕后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眯着眼睛满意地笑:“嗯,很好。”
永禄却很担心:“爷,这套衣裳可是您准备着出事用的,这……这在华府能有什么事呀?”
“谁知道呢,不过穿上总比不穿的好。”唐申坐到桌边,同喜麻利地端来饭菜摆在他面前。唐申伸手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放在碗里,看永禄仍放心不下说道:“我自是不会出事,不过他既然今日特意叮嘱一句,图个心安穿上也没有什么。”
永禄知道自己再问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只点头说:“爷放心,今天我们二人会一直跟着你的。”
“也好。”
武管事送走了华太师,就去办自己的差事了,华家事少,他这个大管事只要将事分派下去,倒也不会那么忙。但再怎么闲,每天也有些事要亲自动手的,只不过,他今天把办事的点换到了门房去,谁打华家门口过他都会看一眼。
一顶青色轿子一路抬到了华家门前来,武管事一眼扫到眼睛猛地一细,扔掉笔跳起来走出来,缩在墙角里等着。
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摇着一把檀香纸折扇,昂着头一脸得意洋洋的笑容。他身边那个低着头的青衣小厮一溜小跑上来递上一张贴子:“我们少爷是长州徐家的五少爷徐显,与吴县唐申公子是嫡亲表兄弟,听说表少爷病了,特意来探望。”
那护院正要接,武管已经跳了过来接过去:“原来是徐少爷,失礼失礼。可徐少爷来得不巧,唐二公子如今病着,实在是不方便见客的。二公子兄弟情深,想来能理解,不如改日再来?”
徐显刷地把扇子一收哼了一声上前几步,吊着眼睛一脸嚣张:“正因为兄弟情深,我才来探望表弟。表弟与我一向亲近,我来看他他定不会不见,你这老奴挡在这里是何道理?我表弟是来华府养病的,可不是来坐牢的,你们拦着不让我们这些家人见他,到底是何居心?”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华太师当然不是宰相,但他在京城也是有面子的大管事。这白丁小子这么指着鼻子骂,是个人都会有些火气。不过武管事不动声色地微笑,眯着眼睛将徐显从上打量到下。
长相是还好,不过肌肤黝黑粗糙,双手厚大有不少的老茧,有许多做活留下来的裂伤,甚至一说话还能看见那满口的黑黄牙齿,这哪里是什么少爷?明显是个做苦差的。站着不动倒还勉强有些架势,可一说话走动就格外的没有教养,粗俗无礼。
武管事见唐家兄弟,哪个不是文质彬彬精致大方?那精心保养的精致外表,养尊处优下养成的雍容,饱读诗书而形成的傲气。哪里是眼前这个能比的?不说他是不是唐二爷的表兄,就算是,也足够让人看不起。
不过武管事还是好脾气地一笑,点头说:“公子说得是,不如公子在此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明了唐二公子,再来给您回话?”
那徐显扬着鼻孔哼了一声,扔出一小锭银子过去:“还不快去。”
武管事真有些哭笑不得了,这人属二百五的吧。不过他还是收了那银子,毕恭毕敬地去了。
几个护院全身发冷,他们武管事是典型的笑面虎,演戏能力向来一把罩,看他这样,显然是不打算给这小子好看了。几个护院看他的眼神,难免就带上了同情和嘲笑。
徐显没感觉,他身边那小厮一直低着头站在他身边不言语,就这么站在大太阳下面等着。
武管事一溜小跑进了华鼎武的院子,就看到了坐在树下的摇椅上悠闲看书的唐申,正打算叫突然又愣住了。
唐申竟然穿戴整齐!
要说这位唐二爷,性子真的是闲散得可以。只要不出门或是要见外人,他一向都是一身宽袍子,头发也只是简单拿绳子或簪子束起来,经常还穿着他那拖鞋吧嗒吧嗒的走路。一开始也让人觉得看不惯,久了倒觉得他悠然自得的样子挺招人喜欢。
可今天,看他穿的,暗紫色长袍上绣着火一样的彼岸花,精致的嵌宝石腰带,秋香色的绣字荷包,头发整整齐齐地梳着,两条穿了珍珠的红色头绳从发髻直落到胸前,古朴的镶红宝簪子簪在头发上。
这打扮得跟玫瑰花一样华丽耀眼的人是谁?
武管事目瞪口呆的样子被来送茶的永禄看见了,永禄抽搐了一下嘴角:“武管事?”
唐申这才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武管事:“武管事?怎么这个时间有空过来?”他平时这个时间最忙呀,一般闲得无聊到这里来当跑腿的,也多在中午下午了。
武管事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把贴子送上说了刚刚的事。唐申挑着眉,拿贴子翻看了一下,笑了起来:“这小子,难道是与什么人参合到一块去了?”
永禄义愤填膺:“爷,干嘛理他?让那小子吃闭门羹去!”
武管事看了永禄一眼,永禄这个表现,证明刚刚那小子满嘴都是屁话,这两人关系能好难叫奇怪了。
唐申没理他,仔细地问了问武管事关于徐显的事。武管事就把自己观察到的说了出来,接着问道:“我看他倒不似正经的富家少爷,应该是做重活粗活的。”
唐申摇头好笑:“瞒不过武管事的眼睛,他前不久还在码头上当苦力扛包呢。不过他确实是我表兄,也确实是富家少爷。只是他几年前做了错事,丢了脸面,被我那铁面无私的姨父孤伶伶丢到了京城。他不学无术,做不到精细的差事,最后沦落到只能在码头扛包。”
武管事心里很是好奇,做他们这行的,可不就爱打听点私宅的八卦嘛。不过唐申现在没回他,只是翻看着手中的贴子,笑道:“先不说他的钱是哪里来的,光这一笔字就不是他的手笔了。不过倒是有些眼熟的,同喜,去把前些日子林家送来的请柬拿来。”
武管事听到了头皮一紧,瞪大眼睛瞪着那贴子。同喜很快送来了请柬,两相一对比武管事倒是愣了:“这……看着不像呀。”
唐申笑道:“武管事,大凡这种请柬,尤其是不重要的客人,多由管事或书童了准备了一模一样的内容,只在名字上留了空白的由主人填写,想来武管事也明白。你看这里几字,与这贴子上的是否相似?”
琥管事接过来仔细一看,点头:“别说,还真是相似。二公子果然仔细。”
唐申笑着将两张贴子随手往后一扔,“官场上的事,向来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参合。只不过他这么做,说不定会害了我姨母姨父一家,他自己找死无所谓,可不能牵连无辜。”
“那二公子的意思,就是见了?”
“嗯,麻烦武管事安排一下,让他进来好了。”
“是,请二公子稍坐。”
永禄捏着拳头一脸阴笑:“爷,他走的时候不如我去送行吧?我叫上小刀小剑,包管让他好看!”又想起来说:“对了,先给他茶里先下点药吧,我记得院子里杀耗子的药还有剩。”
唐申鄙视地瞪他一眼:“老鼠药那是要死人的,下点什么不好下那个。去华大哥院子,看看文书文墨在不在,找他们借点无色无味的好东西过来。没脑子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