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什么？”夏莉负气蹲在格雷诺耶面前，对特意到她跟前自虐、狼狈似流浪汉的男人抱怨不已。

那天确实成功把他赶走了，但谁曾想到这个男人次日又一副苦逼样出现在面包店门口，一晚上也不知道干嘛去了，人又脏又臭，裸／露的手臂还有被殴打的瘀青痕迹。就这样还不吃不喝地蹲守着，派了几次人去劝去赶就是不肯走，搞得顾客都少了许多。

她观望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亲自出马了。

格雷诺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夏莉望着那双澄澈欢欣的绿眼睛有些迷惑，他曾自甘卑微又追求瞩目，一切落幕后，现在的他又想要什么？

饥饿令他虚弱不已，被她照顾养病的几日，稍稍圆润些的面庞又内陷消瘦恢复原状。只一双宝石般绚烂的眼睛彷如看到希望，熠熠生辉：“我回到了皮革厂。”他伸出了手，“找到了这个。”

浅绿透明的石块像是眼瞳，中间深色外边浅色，内部有些冰裂花纹。夏莉观察了一会儿觉得眼熟又想不起合时见过，硬着头皮对上了格雷诺耶期待的目光，“我...这是我送给你的？”

格雷诺耶高兴的点头，抿起唇角：“我在炮制皮革的坑底找到它，我曾以为丢失了。”

夏莉对于这段石头的记忆其实模糊了，但他似乎很开心：“你要把它送还给我？”她伸手试探的去拿，却被对方收回的剧烈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将石头摁在胸口双手紧密的保护着，仿佛被抢夺心爱之物的孩子蜷缩着。睫毛颤抖着，不解地望着她：“这是你送我的！是我的！”近似指责的话语令夏莉一脸懵逼，她不明所以。难道展示给她看不是想还给她，而是想炫耀一把？

想到着，夏莉眯起眼打量起男人。这块漂亮石头应该是她儿时送给他的，那时两人关系不错，好像是她从英国带回来的。

格雷诺耶悲伤的脸部微微颤抖：“你曾说过它是我们友谊的见证。”随后谴责的目光投向女孩便又垂眸不语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孤寂可怜劲儿。

夏莉沉默良久，忽然猜测道：“你这几天那么作，仅仅是想和我做朋友？”

格雷诺耶点头，认真道：“我想待在你身边，想成为你的朋友。”

“你身上的伤是被人打的？因为找这块石头？”夏莉不确定，面对格雷诺耶真挚的目光微微别开视线，受不了像是‘你竟然怀疑我’的透彻目光。

格雷诺耶点头，垂眸看手臂的伤口。皮革厂的主人已经换了，但是对制革工人的管理依旧严苛。他趁着夜色溜进制革坑内，下面埋着许多待处理的皮子，他向层层叠叠的沉积物挖去，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具体位置了。刺鼻气味过于浓郁而石块的味道与地面的碎石都差不多，他只能依靠眼睛去寻找。

“你在这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去休息？”有人走出来问他，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极了曾经的厂主。

格雷诺耶沉默不语，继续用力的挖着。

“嘿，跟你说话呢！抬起头来！”男人厉声叫嚷着，最后自然发现了格雷诺耶的身份不对。

“你不是我们工厂的？我没见过你！”被引来的工人包围过来。

他捏实手心混着油污的小东西，护着脑袋迎来了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才被扔出皮革厂，“下次再来偷东西，我折断你的手脚送到警察署去！”领头人恶狠狠地警告后扬长而去。

格雷诺耶举起黏腻的小石头，灯光下好似雪片晶莹的花纹微微闪烁，忍不住笑了，随后满足地躺倒在地。他需要休息一会儿，在皮革厂的7年中，他曾对这块石头视若珍宝，却又曾因外界气味的诱惑将它彻底抛弃。如果夏莉看到它，会不会不生气了，能不能原谅他呢？

“格雷诺耶？”柔软温暖的小手轻轻推上他的肩膀，“你被打傻了？”

她皱着眉头，莹润丰盈的小脸正对他，温煦甜蜜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些沉醉于女孩周身萦绕飘散的香气，格雷诺耶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能睁开眼，实在太久没有这种舒适愉悦感了。

女孩正歪着脑袋打量他，红艳艳的嘴唇开开合合：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会离开这里？离我远一些么？”

男人怔愣一下，迅速摇头旋即小心翼翼地观察女孩的神情。

“即使饿死，渴死或者被冻死在外面？”夏莉神色复杂，她有预感，格雷诺耶的答案绝对不是她想听到的。他变态般的执着从杀人事件便能窥见一斑，如果她的真的不管，他大概会坚定的死在她家门口...

男人没有立即表态，当她感到一线希望时，他却说：“我不会死的，花草、虫、雨水都是食物，破衣物也可以当被子用。”

exo me？！为什么说的这么虐心...这该怎么开口？面对那毫不自知艰辛的眼神，她已经跪了...

夏莉自认不是圣母，却一而再再而三对格雷诺耶心软，难道是中了啥魔咒？拄着下巴思索着，她脚蹲的有些酸，便站起来舒缓一下血管和肌肉。却见软靠在墙壁上的男人挣扎着撑墙壁站起来与她对视，猫眼似地绿眸就这么瞅着她。

她还能说什么？_(:3f∠)_

“算了，你先跟我进来吧。”夏莉无奈道，见对方还没缓过劲的模样，比着一根手指竖立到他面前郑重道：“先暂时让你住几天，不代表我就接受你啦！看你表现！”她瞄了瞄四周没人，迅速凑到他的耳边：“在我这里绝对不可以伤害任何人！任何人！否则我就亲自把你送到警察署让他们绞死你！听到没！”

格雷诺耶抿起唇角，绿眸熠熠生辉，撑着墙壁才能站起来的身体似乎有力了挺直一些。夏莉看他被压抑着的情绪下透出的愉悦有种被骗的错觉，却又思考着他不会耍苦肉计而放松一些。

整整几天，她的冷硬被门外孤独悲惨的身影以及不知情的佩吉夫妇和狄烈特夫妇轮番劝说给磨灭的差不多了。关键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格雷诺耶在格拉斯所做的事情又多严重，但她顾忌相识一场又可怜他的经历便不说，这才最令她头疼。现在格雷诺耶死活都要黏上来，明面上是想与她保持朋友关系，暗地里打什么主意却不清楚。

说找石头被打一顿，她还是有些触动的，毕竟是她送出去的东西被人家珍惜。想着想着她便觉得，既然摆脱不掉，不如先放身边。就算她是农夫，他是毒蛇，想咬她也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况且这里人多眼杂，哪是能简单下手的地方。夏莉越想越轻松，审视格雷诺耶的目光也放下了几分戒备。

“你先去跟佩吉太太讨一身旧衣物，新衣服等你表现好了我会出钱给你买。”夏莉领他走进店铺，他走路浑身颤抖便故意慢吞吞的迈步算是照顾他。“你先在这里做些劈柴、打水、生火炉的杂工，没有工钱，但包你吃住。”

“这里的人你大都认识，楼上有一位先生，是我的朋友，平时轻易不会下楼。你们碰到的机会也不大，我就不介绍了。”夏莉话音还未落，便听到磁性优雅的嗓音：“夏莉，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魅影先生正站在楼梯台阶上，高于常人一段，嘴角上扬地看她。他双手撑着扶手，一脚侧点地面，挺拔高俊的身姿要是在打足光线更换背景的情况下，就是帅炸天的时尚男模！

夏莉一见埃里克便笑开了花，欢欢喜喜地迎上去，活像个老妈子：“你怎么下来了呀？肚子饿吗？来份下午茶？”

魅影笑而不语，优雅地迈了两步便注意到虚弱却倔强站定的男人：“这就是每天守在门口的男人？你‘曾经’的朋友？”他咬字用了些小技巧，特别突出了曾经一词，却无法使人不悦。

她回头看了眼神情紧绷的格雷诺耶，有种奇妙的感觉，乖巧地应道：“嗯。”

“他似乎身体不太好？”

魅影略显挑剔的语调令格雷诺耶皱起眉头，仔细打量起躲藏于面具下的男人。他眼睛透着冷光，看人像在打量一件物品，只对黑发少女充满温情柔和，像露出肚腹给亲密者的刺猬。

似曾相识的感觉。

格雷诺耶特有的感觉魅影也察觉到了。他发现这个瘦弱男人较之他拥有的是天生的无情冷漠，而他本身是遭受过折辱的仇恨心境。但奇妙的是，这个男人眼底压抑着蠢蠢欲动的独占欲一如他对克丽丝汀一样，他更张狂，男人却更克制。

魅影会心一笑，眼见对方巴望着小姑娘的关注，便伸手放在小姑娘的脑袋上。笑声中特意带上几分缱绻柔情：

“我并不饿，只是想下来...看看你。”

可惜夏莉的爱情wifi还没触发，误以为埃里克一人待在楼上太过孤单才下楼的，心中万分歉疚。对这个由她百般劝解才搬家的租客说：“抱歉，是我太大意！等会端些点心上去怎么样？可以聊聊你的新剧本，我想到了一个新情节...”

“咳咳咳...”突然其然的剧烈咳嗽声吓了她一跳，扭头便看见格雷诺耶侧倒在地上了，整个人蜷缩的咳嗽起来，面部都出现了不正常的潮红。

“格雷诺耶？！”她懵逼着跑过去，蹲他旁边又不敢碰他，求助的望向埃里克。

“佩吉先生！”魅影特有的声线，沉稳响亮：“快去找医生来！”佩吉先生探头出来，看到情形立刻拍着手中的木屑跑离了。

魅影瞧着地上死命咳嗽的男人，不屑地挪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