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觉得不安,韦行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他还是觉得不放心,睡觉前,韩青令翠七去看看帅望,翠七回话说,韦帅望自下午就没有回家过。
韦行的大脚印比小帅望的脚印更好找,虽然是天黑,蛛丝马迹的,韩青还是一路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他在路上寻找,听到沉重的喘息声,那极度痛苦的喘息,让他揪心,然后看到一头受伤小兽般艰难爬行的小人。
跌跌撞撞,不住手软,面孔抢到地上,可是每一跌倒,立刻疯狂地挣扎着爬起来,象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恐惧着身后的狼群一样。
韩青不敢置信地轻叫:“帅望——?!”
韦帅望抬起头,看见韩青,他的力气忽然消失,手臂与腿都瘫罗下来,支持不住身体,他一下摔倒在草丛中。知道自己得救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得救得太晚了。他自己知道,已经有一些什么永远地改变了,不是留在身上的伤痕,也不只是留在心里的伤痕,而是灵魂在重压下扭曲改变,他不够坚强,不能坚持自己。
韩青抱住韦帅望,那个小小的身体无声无息地倒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一双小手与膝盖已经血肉模糊。
全身都有粗的细的划伤,一张脸沾满泥与血。
一只脚,以不可能的角度扭向一边,脚腕已经红肿得象个小馒头。
韩青把帅望脱臼的脚接回原位,帅望微微震动,他睁开眼,空洞茫然看了韩青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韩青把小帅望抱在怀里,紧紧抱住,轻轻呼唤:“帅望帅望!”
帅望没有声响,他的面孔在月光下,一张纸般地惨白,不知是昏睡了还是昏迷了。
韩青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那个漆黑的人影,他说:“你是个禽兽!”
那个禽兽,象一头饿狼,孤独地站在月光下,知道猎物已被救走,他无声地转身离开。
韩青抱着昏迷的韦帅望,那孩子苍白地紧闭着眼睛,他的脸上有一种韩青从没见过的表情,冰冷孤寒的仇恨。韩青轻声:“帅望!”别这样!不要变成另外一种人。别变成冷恶那样的人,甚至也不要变成韦行那样的人,如果那样的话,这个刚刚被他救起的小人,其实并没有得救,而是死掉了,新的人,不再是他爱的那个孩子了。
不成功不成名不得天下第一不要紧,韩青抱紧帅望:“别怕,我不允许别人再伤害你!”
韦帅望紧闭的眼睛里缓缓冒出泪珠来,静静地顺着眼角直流到头发里去。
太晚了,受了这样折磨与侮辱的韦帅望,怕再也不能做韩青的开心宝宝了。
韩青把帅望放到床上,帅望一震,睁开眼睛,他的手指飞快地抓住韩青的衣袖:“不,别走,韩叔叔!”韩青一惊,放下的手又收紧,把帅望抱起来:“帅望!”
帅望瞪着韩青,再一次确定他安全了,再一次确定韩青只是把他放在床上,不是要离开,可是他的手依旧紧紧地抓着韩青的衣服,直到手上的血在韩青的衣服上晕开来,染红一大片。
韩青紧紧抱住帅望:“别怕,帅望,别怕。”
帅望瞪着的大眼睛,终于盈满了泪,泪水如珠子般落下来,他哽咽着:“韩叔叔!求求你!求求你!”
韩青呆了,韦帅望终于哀求了。
那个顽劣无礼的孩子,终究只是个孩子,再骄傲,也被逼得哀求了。
韩青点头:“我知道,帅望,我不会再让别人碰你任何人都不可以再伤害你的身体!我做你师父,我来教你。”
帅望瞪着韩青:“真的?”
韩青点头:“是!”
帅望猛地挣起来,紧紧抱住韩青的脖子,大声嚎淘起来:“韩叔叔韩叔叔!我好痛我好痛我痛得受不了,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啊!!!”他痛哭哽咽哭得喘不过气来。那声音粉碎了韩青的心,小家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与痛苦中,没有看到他的韩叔叔已经心痛落泪。
帅望哭累了,伏在韩青身上,喃喃地责备抱怨:“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我以为你再不管我了呢,上次你就应该赶走他,你早该赶走他!”呜呜呜。
韩青终于把帅望从他身上劝下来,脱下帅望的衣服,看到帅望背上的伤,那个小人,小小的后背上遍布五颜六色的痕迹,黑色青色紫色黄色,一条条一片片,更让人变色的是,有三五处浅浅的新鲜的剑伤,明显是刚刚为了逼帅望爬回冷家而刺在身上的。韩青呆了一会儿,缓缓把金创药倒在伤口上,忍不住一行热泪滚了下来。韩青觉得这太可耻与可笑了,这些年,什么没经过,居然会落泪,为孩子流泪不都是婆婆妈妈才会有的事吗?韩青闭上眼睛,平静一下,睁开眼,继续给帅望清理伤口。
可是那个小孩儿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韩青说:“对不起。”
帅望轻声:“你哭了?”
韩青苦笑:“不,没有。对不起,帅望。”
帅望猛回过头去,不出声,可是巨大的抽噎声反而吓了韩青一跳:“帅望!”
帅望再一次放声大哭:“你别哭,我害怕。我不痛我不痛了,你别哭。”可是他那震耳欲聋的嚎淘声,真的很催人泪下。
冷家掌门人开门授徒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韩青沉默着考虑整件事如何进行。
他需要韦行同意,他当然可以命令韦行同意,不过他不会那么做。
以韩青与韦行的友谊,韩青可以为韦行询私,韩青是不会因为任何事同他反目的。帅望是韩青心爱的孩子,可是韩青不会因为帅望与韦行反目。
然后他需要他的师父冷秋同意,虽然冷秋名义上是不管事的,可是这件事他是真的需要冷秋同意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