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垂下头看着哈利宛若沉睡的脸, 神色晦暗。黑色的眼睛里空洞得像两条深邃的通道。

他僵硬地抱着纤弱的少年, 似乎无法相信他的死亡。蓦地万念俱灰。

突然间，他站起身，“死神！你在哪里？你不是和我定下的契约吗？为什么, 为什么，哈利会死？”

他激动地环顾四周, 试图找到死神的踪影。

他明明在几个小时前用死亡圣器和死神定下契约，用自己的灵魂来换取他和哈利二十年的时间, 为什么, 哈利现在却死了？

“西弗勒斯，你太心急了。”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空气中，毫无预兆。

空气仿佛被黑暗笼罩, 周围冷得可怕。

死神毫无预兆般的降临。

西弗勒斯盯着他, 激动地说：“你答应我的事呢？哈利，为什么会这样？”

死神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懒洋洋地说：“所以我说你太心急了, ”他慢慢地走到哈利身边，“我和哈利?波特的契约还没有终结呢。”

他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年苍白的脸颊。

“我跟哈利?波特的契约因为你的介入，有了改变，我不能在现在收走他的灵魂。不过……我至少要让他‘死’一次。印刻在灵魂上的痛楚，不经历一次, 又怎么会珍惜活下去的时间？”

“不过真遗憾呢，不能马上收割你的灵魂……”他看着哈利的脸，有些遗憾地说。

“不过, 也不错，二十年后我就可以得到两个美丽的灵魂了。”他的声音又上扬起来，直起身，看向西弗勒斯。

“我的不得不说，你很聪明，西弗勒斯，再晚一天，哈利的灵魂就会被我收走，而你也会彻底忘记哈利这个人。”他慢慢地说，“不过，既然我们订立了契约，这一切就又有了改变。”

他的声音渐渐严肃起来， “那么，现在……该是我履行你我之间的契约了。”死神的声音优雅低沉，“西弗勒斯?斯内普，汝可愿意与我定下契约，以汝之灵魂换取汝和哈利?波特今后二十年的生命？”

西弗勒斯跪下来，“我愿意。”

“如此，契约成立。二十年后，我来收取汝等的灵魂。”

刹那间，一片黑暗笼罩了墓地。

等到光亮再次出现的时候，死神已经消失了。

西弗勒斯愣了一会，马上低下头，试探少年的呼吸。

微弱，绵长，但是，确乎存在。

黑曜石般的眼睛终于不再黯淡，他紧紧地拥抱住哈利，颤抖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启明星已经冉冉升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

“……总之，就是这样，你还可以再活二十年了。”死神笑眯眯地说。

“……”哈利沉默。

他没有想到，自以为隐藏的秘密，已经被教授发现。甚至，西弗勒斯也与死神订立了契约……

“为什么要这么做……”哈利紧紧地咬住嘴唇。

“人类啊……真是自私。”死神淡漠地说，“你自以为完美的结局，对其他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还是说，你死了，你看不见了，就自欺欺人地认为其他人都可以忘记你？”

哈利沉默了，神色沉静，良久，“是我愚钝了。”他轻轻地说。

“啊……那就这样，”死神又恢复了戏谑的语气，“二十年后再见吧。佩利弗尔的后人。”

哈利站起身，他也该回去了。

他走向火车，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哈利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色。

他有些怔忡，环视四周才发现是校医院的一间独立的病房。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是被施了隔音咒吗？抑或是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午后西斜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到地板上。金色的光线在空气中直直地投射，连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小尘埃也无所遁从。

就如同真相无法被掩埋一样。

莫名地，哈利想到了这句话。

其他人呢？时间过了多久？

他撑起无力的身体，靠在床背上。

金色的阳光洒在少年的身上，墨色的发丝被映出淡淡的酒红，翠绿色的眼睛还浮着浅浅的水光。

一时间，少年平添了几分艳丽。

他想了想，慢慢下了床。

身上穿着不知何时被换上的蓝白条纹的睡衣，他穿着拖鞋，一步一步走向房门，打开了。

外面是校医院的大号房间，一张张床分列在两边。

然后，哈利看见了芙蓉和克鲁姆躺在病床上沉睡。

也就是说，时间还没有过去很久？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校医院的办公室门有了响声，庞弗雷夫人走了出来。

“哈利？！”她很吃惊，“你这么早就醒了？我以为你至少要到晚上才能醒过来。”她关心地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哈利摇了摇头，缓慢地说：“没有，夫人，我觉得好极了……现在是什么时间？我……又是什么时候被送过的？”

“今天凌晨的时候，是斯内普教授把你送过来的。”庞弗雷夫人摇了摇头，急急地说“那场面真是混乱。显示德拉库尔小姐在迷宫中被发现遭遇袭击，然后是克鲁姆先生被施了夺魂咒。最后你又消失在场地上，斯内普教授和马尔福先生回来的时候说神秘人复活了，而你又一次打败了他。这都是真的吗？”

庞弗雷夫人紧紧地盯着哈利，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哈利点了点头，“他们在哪里？”

“在校长室呢。魔法部部长也来了，现在正在审讯卡卡洛夫和小巴蒂?克劳奇呢。”

哈利心下有些疑惑，小巴蒂?克劳奇还没有死？

“我要去。”

“哎，孩子，剩下的事情就让那些大人们来做吧，你才刚刚清醒过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庞弗雷夫人坚持道。

事实证明，在医疗翼女王气场全开的情况下，哈利只能不得已退散。

然后，在哈利喝完南瓜汁后，校医院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小天狼星，庞弗雷夫人说哈利现在还没有醒，你这样会打扰他的。”门外传来莱姆斯温和而无奈的声音。

“那就轻声一点，不然我真的不放心。该死，怎么还不醒了，庞弗雷夫人说哈利明明没有受伤啊。”小天狼星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毫不掩饰的担心。

哈利放下杯子，打开门，迎上了自家教父教母。

“哈利！”小天狼星一脸的惊喜，他一把抱住了哈利，“梅林啊，你终于醒过来了。”他激动地有些哽咽。

莱姆斯从另一边拥住哈利，“太好了。西弗勒斯抱你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呢。”

哈利没说话，只是同样紧紧地抱住了他们。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小天狼星有些埋怨，哈利身体一僵，不过听到了后面的话，随即放松了，“和伏地魔斗争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为什么要一个人这么辛苦！”

看来西弗勒斯没有告诉小天狼星死神的事情。

哈利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笑眯眯地说：“因为我能搞定他啊，你忘了，我都是再活了一次的人了。何必让你们为此担心呢？”

莱姆斯摸了摸哈利的脑袋，“不许再有下次了。”

“嗯！”

小天狼星声音突然尴尬起来：“那个……斯内普……谢谢你保护哈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后面的人说道。

什么？教授也在？

哈利连忙探过头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西弗勒斯已经抱臂站在门边了，神情专注地看着哈利。

“西弗勒斯！”哈利扑过去，紧紧地抱住男人的腰。

男人没说话，只是以同样的力道紧紧地搂住了少年。

男人身上熟悉的药香终于平复了哈利从醒来后就一直彷徨不安的心绪，让他终于相信了自己回来的现实。

“太好了……”他的脸埋在男人的衣襟里面，喃喃地说。

太好了，我还活着。

太好了，你没有忘记我。

太好了，我们还有无限的可能。

“邓布利多要见你。”男人抱住他良久，终于开口。

“好，”哈利退出怀抱，整理了在吃饭前换好的衣服，转过身对自己已经呈呆滞状的教父教母笑着说：“我先去见邓布利多了，待会儿再来找你们。”

望着哈利离开的背影，小天狼星慢慢地说“……莱姆斯，刚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莱姆斯沉默了片刻：“……我想不是的。因为我也有了一种而大不中留的感觉。”

在去校长室的路上，走廊里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邓布利多让学生们会公共休息室了，你知道，福吉不想让这件事闹大。”西弗勒斯解释道。

哈利点了点头，他握住男人的大手，踌躇了半天终于说道：“西弗勒斯……对不起……”

原谅我隐瞒了你那么多事，原谅我想要抹去你的记忆，原谅我让你承受了那么多担心。甚至还让你的灵魂也堕入了地狱……

想到这里，哈利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

西弗勒斯凝视着他的眼睛，看到少年翠绿色的眼睛暗淡了下去，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哈利肩膀：“你知道吗，当看到你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你能活着，我做什么都无所谓。所以，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能再次出现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男人的声线一向低沉丝滑，就像最有质感的大提琴声流淌出最优美的和弦一样。而当他一旦说起温柔的情话时，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招架的迷人。

哈利一眨不眨地望着西弗勒斯，眼里渐渐浮现水汽。

你越是温柔，我越是觉得罪恶。

男人的眉眼更是柔和了，他拥住了哈利，“只要你能答应我，我们之间再也不要有隐瞒了，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嗯！“哈利声音有些嘶哑，“我答应你，西弗勒斯。我发誓，我们以后要永远永远在一起……不论是生还是死，灵魂是健全还是毁灭，我也决不离开你！”

西弗勒斯终于露出一抹微笑，“嗯，我们约好了。”

“所以，最后卡卡洛夫和小巴蒂?克劳奇进了阿兹卡班？”哈利皱着眉头问邓布利多。

此时，校长室只有他、西弗勒斯和邓布利多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格林德沃，福吉已经急匆匆地离开了。

“是的，”邓布利多严肃地说，“而且我估计巴蒂?克劳奇在魔法部的位置可能不保，毕竟小巴蒂?克劳奇能从阿兹卡班出来也是在他的纵容之下的。”

哈利沉吟了片刻，“既然如此，就不必强求了。那么就只好控制福吉了，我们要确保在阿兹卡班的食死徒不会越狱，摄魂怪太不靠谱了。”

格林德沃点头，“纽蒙迦德看守效果可比阿兹卡班强多了。”

“我想，在伏地魔已经死后，福吉应该不会错过这么一个立威的时刻，他为了扩大声望也会加大对食死徒的控制。”邓布利多太了解福吉了。

“这倒也是，”哈利笑了，“是我们担心得太多了。”他望向了格林德沃，“阁下，您已经跟邓布利多教授说了么？”关于你要使用死亡圣器的事情？

格林德沃看了看邓布利多疑惑的眼神，笑着说：“我来就是为这个的。”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是您先发现的吧？”

看似无头无脑的一句话，但是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啊，”格林德沃承认了，“那日你离开时我就觉得不太对，让圣徒注意着你一点，然后他们就发现你去了戈德里克山谷，然后你父母的坟墓旁多了一座空坟。要是知道了这些我还猜不出来的话就太不该了。然后我就告诉了阿不思。”

然后邓布利多教授又告诉了西弗勒斯吗？

哈利看向西弗勒斯。

黑发男人点了点头，“其实……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所以，我知道你喂我喝下了遗忘药剂，”作为一个魔药大师，即使闭着眼，光靠气味也能猜得出来是什么药剂了，“所以，我去找的格林德沃先生，从他那里拿了回魂石和隐形衣。”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原来是这样。”该感谢自己的演技拙劣吗？要不这样，自己恐怕已经身处地狱了吧。

哈利和西弗勒斯离开的时候，哈利对格林德沃深深鞠了一躬，“阁下，万分感谢。”为了一切的一切。

然后，哈利又看向邓布利多，真诚地说：“教授，在一切过后，我衷心地希望您能轻松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祝您幸福。”

期末晚会的时候，福吉把三强争霸赛的冠军杯颁发给了他，同时还有给他、卢修斯和西弗勒斯的梅林一级勋章。颁奖词说的很隐晦，没有直接提到伏地魔，只是说“为了魔法界的光明未来，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和牺牲。”不过这已经足够同学们分析现今流传的各个版本的流言哪一个更真实了。

总之，霍格沃茨的同学掌声雷动，甚至连布斯巴顿和德穆斯特朗的同学们都很有风度的鼓掌。

主席台上原本卡卡洛夫的位置被德穆斯特朗的另一位随行而来的教授替代，而另一边的真穆迪教授则是一脸不爽，任谁被关在箱子里长达一年都会是这种反应吧。

而最后，当大家吃饱喝足后，邓布利多缓缓站起身，同学们不说话了，看着校长，等待着他的发言。

“又是一年结束了，这一年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让人印象深刻，”他缓缓地张开手臂，微笑着说，“同时，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他看着安静下来的礼堂说道：“我已经担任这个位置太久了。而现在，我已经老了。从下一年开始，我将不再担任霍格沃茨的校长一职。副校长麦格教授将接替我的位置，成为霍格沃茨新一届的校长。”

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同学们，他笑着说：“很开心能在霍格沃茨待了这么多年，我想这将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记忆。谢谢你们！”他深深的鞠躬。然后缓缓地坐了下去。

全场安静了两秒后，掌声雷动，简直要震破天花板。哈利注意到有些同学已经眼里已经泛着泪光。韦斯莱兄弟更是高唱着“我们永远爱您”来对邓布利多表达敬意。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看着礼堂的孩子们，眼里隐隐有欣慰的泪光。

哈利微笑着看着老校长，离开了这里，他也许会有更自由的生活啊。毕竟他跟格林德沃的纠缠已经维持了近一个世纪了。抛开了世人的枷锁，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会生活得更加幸福的。

学期结束，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哈利站在天文台上，看着霍格沃茨巍峨的建筑，心下感慨万千。

这座城堡，承载了他太多太多的感情和记忆了。

它历尽千年岁月的磨砺，仿佛如时光的粹炼，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风华，看了就让人心生平静。

“真好……”哈利轻轻地说，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意不曾散去“真好。”

西弗勒斯笑了，握住哈利的手，“嗯，真好……”

我们最终能在一起，该是多么大的幸运和缘分才能促成的？

事到如今，我们多能所做的，也只有感激命运，然后更加珍惜今后的时光吧。

“今年夏天，来我家吧，我想把你介绍给小天狼星和莱姆斯。”哈利柔声道。

西弗勒斯揉了揉少年的发丝，“你不怕布莱克把我轰出来？”

哈利笑着说：“不会的。”

两个人对视，然后不约而同地凑上去，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金色的阳光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勾勒出了温暖动人的轮廓。

美好得宛若梦境。

再一次乘坐着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回到了国王十字站台时，哈利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跟一年前相比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终于有那么一天，他可以不再步步为营计划着消灭伏地魔了。他终于可以舒心地享受这个有家人有朋友有恋人的世界了。

黑发少年提着行李箱，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走出，看到了等候在站台上的小天狼星和莱姆斯。

“我回来了。”哈利嘴角上扬，碧绿色的眼睛亮的惊人。

少年脸上的笑意，干净善良，勇敢执着，一如多年前那个戴着眼镜，头发乱糟糟的黑发男孩。

这么多年，有些东西，未曾改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