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渐渐向朱诺斯靠拢, 如同深海章鱼墨汁般的乌云, 夹杂着棉絮般的闪电,如同沙暴一般扑向这座魔法之城。
远处雷声隆隆,宛如鼓点敲击着温莎的心脏。他向后退了一步, 右手抓着胸口,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双手, 不可抑制地发抖。
莱昂内尔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历经风霜, 恒古不变的雕塑般的双眼, 空洞地凝视着温莎。狂风吹过头顶,吹动了他金棕色的卷发,才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一点像个活人。
“子爵大人……”温莎颤抖着声音说, “你……”他住了口, 好像有数千吨的铅块堵塞在喉咙中,万语千言到了唇边, 全因恐惧而回流到心里。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幽幽开口, 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他的嗓音有些暗哑,眼角也微微发红,不知是否因为是温莎在提摩西房间里呆了一下午的原因,“对不起……和我回去吧。”
“我……”温莎垂下眼睑, 低头看狂风吹起地面上的落叶,“我累了,子爵大人……你还是放过我吧。”
“你可以像最开始一样依靠我的,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那英俊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他张开双臂,对着温莎柔声说,“就像在秋叶湖的时候那样……你可以依靠我的,也可以在我怀里来休息,到我怀里来啊,艾德里安。”
“不……”温莎恐惧地不断后退,从未见过如此的莱昂内尔,陌生的恐惧摄住了他的心神,让他全身都止不住地发抖。
“来啊,我的小花儿。”莱昂内尔慢慢地走进温莎,湖蓝色的眼中那翻滚的情感,比乌云闪电还要剧烈,“我会好好地抱着你,我会按照你喜欢的方式亲吻你。到我怀里来……到我怀里来啊!别想着要跑了,你跑不掉的!跑不掉!”
闪电照亮了莱昂内尔的脸,让他的面孔看上去更为可怖,他突然加快脚步,一个箭步朝着温莎冲了过来。温莎躲避不及,被直接抱了个满怀。
“我会比那头狼崽子还要差吗?艾德里安。”有力的双臂紧紧箍住温莎瘦弱的躯体,莱昂内尔用几乎把温莎揉进身体的力道抱着他,“你这是要抛弃我,投入他的怀抱了?”他狠狠地咬上温莎的脖颈,直到鲜血渗出也不放开。
“唔……放……放开我……”剧痛让温莎紧皱眉头,生理性的眼泪也溢出眼眶,他的双臂被莱昂内尔抱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接受着来自于那头狂暴幼狮的啃咬。
近似于宣誓主权般地在温莎肩膀下留下一个牙印,莱昂内尔直接把温莎抵在墙壁上,疯狂地吻他,夺走了他的呼吸。温莎只能皱着眉头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顺从地把舌头交给那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以期望对方什么时候玩够了可以放过他。
漫长的吻持续了很久,在温莎因为缺氧而头晕目眩,几欲昏厥之时,莱昂内尔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他。两人抵着额头剧烈地喘息,莱昂内尔暗哑的声音与他们身后的的隆隆雷声混合在一起:“我不许你离开我。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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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莎一出门,提摩西就从掏空的墙壁处跳了出去。他顺着卧室外的屋檐下疾步行走,直到浮空塔的尽头。往下看是笼罩在一片雷云中的朱诺斯,提摩西张开双臂,如同一只入水的海鸟一般跳下。在接触到地面之前,他迅速遁入暗影,跳到孤零零矗立于街道的路灯上。
快速窜下路灯,昏黄的路灯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当中摇晃,提摩西扯了扯衣领,裹紧身上稍显宽松的衣服,如同幽灵般贴着朱诺斯的残桓断壁前行,最终消失在下水道的入口中。
虽说朱诺斯这次遭到了一场浩劫,可位于下水道的海英斯城却安然无恙。所有的一切都在照旧,绿脑袋酒吧依然在营业,渣滓堆银行连一个金纳尔都没有丢。只是因为这次朱诺斯的建筑大部分都被毁坏,原本住在朱诺斯的居民有不少都在海英斯暂时避难。
一时间,位于下水道的肮脏阴暗的城市里,多了许多的生面孔。但提摩西对增加的人口毫不关心,他提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无冕者会议大厅的入口,推开门之后闯进去第一句话就是:“谁收留了金狮子爵?”
安雅提前离开朱诺斯避难,但黑胡子爱德华和绿林客梅斯菲尔德没有走。他俩呆在无冕者会议厅里举行宴会,完全不管油污和酒渍把会议桌弄得脏兮兮的,好像完全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私人的地方。
面对气势汹汹的提摩西,黑胡子爱德华漫不经心地搪塞了一句:“他给了钱。”
“啧,你的口气好像你已经是无冕之王。”半巨人梅斯菲尔德啐了一口,摸着脸上被提摩西打肿的地方,不满地盯着提摩西的脸。
“别忘了,你们也不是无冕之王。”提摩西冷冷地说,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留下还未来得及反驳的爱德华与梅斯菲尔德面面相觑。
在绿脑袋酒吧,提摩西拿到了乔纳森的信笺。朱诺斯城被毁,加圣斯通城看来也快了。乔纳森的来信当中说,他现在已经被戴克莉希女公爵的人给控制住,这可能是他最后一封信。最近加圣斯通城内出现了一种怪现象,很多人只要一躺下睡觉,就再也醒不来。
这个现象已经持续了两周——根据从朱诺斯到加圣斯通城的距离,信笺到手的速度最快也要一周,提摩西估计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第三周——乔纳森被责令调查这项事件,而他现在毫无进展。由于枢密院的作梗,在他们离开加圣斯通城,前往朱诺斯护送秘幸会成员期间,枢密院将军情处的中层进行了一次大换血,这次乔纳森一回到加圣斯通,他就发现他被架空了。
将信笺像收到时那样折好,提摩西估计乔纳森现在恐怕已经被软禁了起来。他抿了一口酒,闷闷不乐地思考着。
睡魇症——加圣斯通城的居民如此称呼这种奇怪的症状。
期初只是普通的睡眠,但是从开始入睡到发病,一旦超过二个小时,入睡的人将永远无法再醒来。患上睡魇症的人,会慢慢地脱水,最终活活饿死在睡梦当中,陷入永恒的沉眠。最为棘手的是,这种症状完全没有任何征兆,而人总归是不能不睡觉的。
枢密院暂时将提摩西停职,虽说他已经按照戴克莉希女公爵的要求,提摩西知道了那名叫做基丹的精灵,是参与罗兰刺杀的同谋。麻烦的情况就是在这里,第一他没有直接的物证提供给枢密院,当然他有证人,但是光是证人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他要写给枢密院的报告里面,要筛选的内容也很多。
如果提摩西写关于风暴之眼背叛提里安法师协会的事情,那么就不能避免写关于阿尔瓦的事情。站在阿尔瓦的立场,他肯定不会想自己暴露在斯刚第王国的枢密院眼前。有证据表明,莱昂内尔是戴克莉希女公爵的人,他和风暴之眼也有联系,风暴之眼自己承认了关于收到金钱,为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卖命的事情。
现在提摩西还没有看见风暴之眼的报告,路西恩的行踪总是很难确定。但是根据温莎在下午说的话,路西恩应该是整个下午都在接见提里安法师协会的成员,其中就包括了风暴之眼。他们的密谈在星辰之塔进行,提摩西没有摸过去偷听。
倒不是他对自己的潜入没有信心,而是他现在的立场已经发生了根本的转变。
作为光明未来联盟的成员,提摩西如果将阿尔瓦体内关于湮灭的事情写到报告上,那么就等同于背叛。提摩西讨厌背叛,即使还是阿尔瓦曾经背叛过他,他也不想用同样的方式来进行无聊的报复。现在重要的事情不是复仇,而是要稳住局面。
朱诺斯这边已经够糟糕了,不能再让加圣斯通城乱起来。
看来报告的内容还需要多加斟酌,提摩西很快就自嘲地发现,现在关于阿尔瓦的事情,他竟然也可以站在对方的立场为阿尔瓦考虑。而且也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曾经的那些想法似乎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深埋于内心的复仇的种子,说不定会因为仇恨的浇灌,又开出艳丽刺手的花朵。转变了立场的提摩西没有办法对阿尔瓦出手,但并不代表军情处不能。
掏出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提摩西看着烫金烟嘴上的纹路——明显的狮子头。这应该是莱昂内尔的东西,或者是他送给温莎的礼物,在与温莎不长的接触期间,提摩西并未看见那名法师有任何抽烟的迹象。但是温莎对于莱昂内尔来说,肯定是在心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今天下午让温莎在自己卧室里躲了一下午,莱昂内尔这头幼狮现在恐怕已经气疯了。人类只要被愤怒主宰了心智,就很容易变得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提摩西略显懒散地将烟斗在桌子上轻磕,烟灰如同雪花般静静飘落。
给枢密院报告的事情,还需要仔细地斟酌。提摩西又让酒吧侍女给自己添了一杯啤酒,这酒还未喝到唇边,就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双手给夺了过去。
“你知道你的小情人干什么去了吗?”姜格的心情看上去不错,笑嘻嘻的脸上一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闪闪发光,“如果你请我喝一杯,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没兴趣。”一把夺过酒杯,提摩西冷冷地说。
“嗨,小蒂姆,别这样。”姜格热情地靠了过来,贴着提摩西的耳朵说,“说出来你肯定不会相信,他去找菲涅尔啦!”
诺多精灵王子失踪了这么多天,不可能现在才去找他。根据阿尔瓦走之前说过,当朱诺斯城顺利升空时,路西恩已经派出了几名大法师,他们的任务就是通过时空定位寻找那些迷失在传送门扭曲空间中的人。
但是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发现菲涅尔的行踪。阿尔瓦并未透露出他要去寻找菲涅尔的消息,而光明未来联盟的人也没有给提摩西说过。
即使是他现在已经加入了光明未来联盟,但提摩西对这个组织仍然知之甚少。
“小蒂姆,你说点话啊!”看出提摩西的不满,姜格朝着一名年轻男子挥手,“休伯特,快点过来。”
青年快步走到姜格身边,礼都没有来得及行就一屁股坐下说:“晚上好,崔德威大人,我们见过面。”
确实见过面。去年冬至节之后,阿尔瓦要逃跑时,这个男人就拦住了他。阿尔瓦为了从提摩西脚下救走他,用真言术给提摩西许下了一个为期一年的承诺。这时候看见这位青年,让提摩西的内心倍感不快,但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沉默地饮酒。
“小蒂姆。”姜格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这是休伯特。休伯特是阿尔瓦的联络人。”
“哦,我怎么不知道这种事情?”提摩西冷漠地回敬,“我还以为你们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事到如今给我说这个干什么?你在为光明未来工作?”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见提摩西终于肯开口说话,姜格松了一口气,“我确实是光明未来联盟的成员,而且很早以前就是了。那时候……嗨,不提也罢!路西恩让我过来,他让带着休伯特来找你,告诉你一点事情,是关于阿尔瓦的。”
冷冷地瞥了一眼姜格与休伯特,提摩西满不在乎的脸似乎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阿尔瓦失踪了。”休伯特说,“我的话说完了。”
“还真是意简言骇。”提摩西放下酒杯,用拇指擦掉唇边的酒渍,“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呢?”
“好了,好了。”气氛瞬间紧张凝固,姜格连忙出来打圆场说,“我不知道你们上次见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我们是同伴了。我们可以说是家人,命运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以共同的光明未来为目标,我们将……”
“说得真是好听。”打断了姜格的话,提摩西揶揄道,“说得光明未来联盟好像从来不出叛徒,也不会通过欺骗的手段获取我的信任。”
提摩西的话让姜格一时语塞,精灵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而后轻声说:“这不是我们现在应该谈论的话题,小蒂姆。”这个黯淡的神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姜格很快又换上了那副经常挂在他脸上的灿烂笑容,“呐,休伯特把话也带到了,我也给你说了我的事情了。至于你对于我,对于阿尔瓦,对于光明未来联盟的信任还有多少,那是你的事情。”
“你找我不光是为了说这些吧。”提摩西说。
“当然,路西恩在等圆环法师你。”姜格说。
圆环法师唯一的一堵墙上,挂着正在营业的招牌。即使是到了这般田地,老板依然不紧不慢地转动着他的咖啡磨。悦耳的声音不断从音乐盒子中传来,让提摩西无法不想起阿尔瓦唱这首歌时的神情。
现在圆环法师变成了露天,已经不再提供住宿,但是咖啡和酒照卖。不少工作了一天的法师坐在露天桌椅上,其中一个背影十分眼熟。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他捧着一名东方商人的脸,骨节毕露的手指在对方的络腮胡中轻轻摩挲,“不需要什么宫殿,有条毯子就行。不需要什么美酒佳肴,有一口清水就行。不需要什么仆从就行,有你就行。我会和你一起走,穆艾叶德。”
“哈维。对不起。”穆艾叶德·哈拉特低下头,用下巴轻轻地摩擦风暴之眼的手心,“我爱你,但是我没想到这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你几乎失去了一切,而我不知道,你的付出是否值得。我甚至不知道,我当初下决定要走商,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没错,我确实失去了不少东西。”本应该是痛苦的现实,却让风暴之眼面带微笑地说了出来,好像是一个久等的幸福,“我失去了世界树枝米斯丁特,魔法石也被吸走了。而我也将不会再是穹顶六星,甚至连提里安法师协会的成员身份都将会被剥夺。”
哈拉特心痛地皱着眉,拉住风暴之眼的手。风暴之眼反抓住哈拉特的手,压低的眉毛下眼睛中闪烁着魔法的光芒:“但我仍然是哈维·风暴之眼!我是唤风者,这一点不会改变!我或许会成为一名荒野男巫,或者别的什么,但是我仍然是我!没有了米斯丁特的哈维,是没有米斯丁特的哈维!绝不因为我头衔的变化而改变!”
“说得好。”路西恩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满月般散发着辉光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
穹顶六星之首,提里安法师协会的首席法师的到来,让法师们纷纷起身致意,一时间各种布料摩擦的声音回响在圆环法师旅店。路西恩压下手,露出白贝壳般的手掌。
“现在,还有谁会说哈维·风暴之眼是通过金钱才成为穹顶六星的?”路西恩说,“你们听听他的话吧,提里安法师协会的诸位同僚们。在座的诸位没有谁比——哈维·风暴之眼,更能明白一件事情——我是谁。”
“你是路西恩啊。”角落里面传来一个嫩生生的声音,所有人都向着那个位置看去,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名约莫六岁左右的孩子,有着和提摩西极端相似的面孔。看见所有人都在看他,他惊恐地等着一双浅灰色眼睛,怯生生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闭嘴,瑞文。”布莱恩抓住他的衣角,用力地扯了一下。
但是现在想要不引人注意已经太晚,不光是其他法师,路西恩也注意到了他们。月神甚至向着两名孩子款款而去,吓得布莱恩摁住瑞文的头一直要他道歉。
“你回答得不错。”路西恩走到瑞文的面前蹲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我再来问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是瑞文·德尔·崔德威。”按照成年人的教他的方法,瑞文老实地回答,“红狼公爵雷切·崔德威之子。”
“德尔”这个名字让提摩西不自然地眯了眯眼,路西恩在称赞一番小瑞文之后,转过头看瞥了一眼提摩西。这个举动看上去似乎是明显做给他看的,提摩西似乎已经看到了将来,提里安法师协会的法师们把瑞文塞给他来照顾的样子。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路西恩与提摩西面对面坐下。没有丝毫寒暄和废话,路西恩开口就说出一件让提摩西感到震惊的事情:“瑞文是个私生子。”
提摩西很难想象,他那个严谨正派、一丝不苟恪守家族法则到近乎于死板的大哥,竟然会做出来这种近乎于丑闻的事情来。
“可他自己并不知道,他还以为他父亲娶了他的母亲。”路西恩抿了一口咖啡,用杯沿处抬起眼睛来观察提摩西的反应,“而你的兄弟,根本没有把他当私生子来养。这里面的原因可能很复杂,但是目前的情况是,这个孩子……和你一样。”
“是我家族的人,当然和我一样。”提摩西把话题强行转移向别的方向。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路西恩微笑着放下咖啡杯,“那孩子也是——附身者。他和你一样,也和阿尔瓦一样。他是从母体继承了附身者的能力,阿尔瓦也是。”用葱白的手指在咖啡杯边缘碾磨,路西恩盯着杯中黑色的液体说,“这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你得想办法弄清楚,瑞文的母亲是谁。”
“你们知道他是附身者还不够吗?和他的母亲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提摩西皱了皱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瑞文趴在桌子上和布莱恩小声交谈,天真无邪的笑脸让他想起来那个同样叫“德尔”的弟弟。“还是你们不知道他体内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不,这很重要。提摩西。”路西恩说,“你应该也可以猜得出来,为什么雷切要把瑞文送到这里来。既然他要享受提里安法师协会的庇护,那么我们就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月神半眯双眼,表情无比真诚,却没有对提摩西说实话。
这种说着几乎让人无法拒绝的假话的说话方式,和阿尔瓦极度相似。让提摩西毫不怀疑,以前阿尔瓦都处于路西恩的庇护下,而路西恩肯定教给了阿尔瓦不少东西。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提摩西说:“那我写封信过去。”
好在路西恩并没有强行要求提摩西回北地,他点了点头,又说出另一个要求:“瑞文的事情可以不用急,现在重要的事情是阿尔瓦失踪了。”
“可他昨天才离开。”听着从路西恩嘴里又说一边的失踪信息,提摩西感觉内心一阵烦躁,他用拇指用力按住食指的关节,脸上的表情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就就说失踪,恐怕还太早了一点。”
“今天下午他发来了消息,说找到了菲涅尔。”路西恩说,“但是他的讯息很快就被切断,不管是精神连结还是联络石,或者是镜子和烟雾里,都找不到阿尔瓦。甚至连湮灭之力的魔力都无法搜寻得到。”路西恩顿了好一会儿,用带有音乐版的气声说,“他遇见了危险。”
“你们这群专业人士都找不到他,让我怎么找?”提摩西没好气地说。
“用你的内心。”路西恩伸手按住提摩西的胸口,柔声说,“湮灭之力和吞噬之力会互相吸引,你们彼此是对方的另一半,你只要想着他,你就能找到他。他可能遇见了很大的麻烦。”
狼神芬勒萨斯隆隆地说:月亮阴晴圆缺不定,最擅长的就是说谎,他也有吞噬之力。
提摩西略微估算了一下时间,乔纳森的信笺上说,枢密院让他在仲夏火焰节来临之前解决这个事件。现在才五月才刚刚过半,他们还有一点时间。他:“好吧。”
芬勒萨斯伏下身体,气哼哼地蜷缩成一团继续睡觉,还不忘揶揄一句:蠢货。
或许,狼神是对的。路西恩刚走,提摩西就对自己的轻率感到后悔。他已经让莫尔以借口打扫他的房子——军情处有专门负责勤务的人员,根本用不着他们去打扫——回到加圣斯通城给乔纳森带信,现在加圣斯通城的情况不乐观,朱诺斯也不知道会飞到哪儿去。
从提摩西醒来之后,就被温莎告知,现在朱诺斯由路西恩亲自移动。他也不知道朱诺斯要飞到什么地方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现在正在海上。不管是从浮空塔还是从朱诺斯的边缘,只要往下看,都是无穷无尽的大海。
不管是作为穹顶六星,还是作为全视者,路西恩的行为始终让人难以猜测他的真实目的。
他们交谈了很久,临走之前,路西恩给了提摩西一个指环——那并不是给他的,是让他带给阿尔瓦的。直到天亮之后,提摩西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浮空塔上的卧室。
金合欢树依旧哗哗作响,但卧室已经不是提摩西离开时的样子。
这里像是经历过一场血腥的战斗,白色的床单乱糟糟的,被子也被仍在了地上。在雪白的床被和墙壁之上,殷红的鲜血尤为显眼。那沾着血的手,似乎抓过床单,也摁在过墙上,拖出五道长长的血痕。房间内不通气,在打斗当中,帘子给全部拉了下来,充满铁锈味的气味冲向鼻孔,和男人的精丨液味道以及汗水等各种液体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十分难闻。
想也知道,这里昨天晚上,趁着提摩西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在兜里摸索一番,提摩西把那个刻有狮子纹章的烫金烟嘴的烟斗拿出来,床上有一滩血迹,宛如玫瑰花一般绽放,提摩西轻轻地把烟斗放在上面,跳出半墙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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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伤痕累累并且疲惫不堪的身躯,温莎抱着一大床的被褥向提摩西的临时卧室走去。
莱昂内尔的疯病简直越来越重了,以前他只有喝醉了才会发疯,昨天竟然在清醒的状态下对他施暴。完全不顾那里是提摩西的卧室,甚至可以说如同宣誓主权一般疯狂地占有他。不管他如何地反抗挣扎,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完全无视于他的意志,清醒地告诉了他,谁才是他们两个当中,拥有绝对控制权的那个人。
莱昂内尔这一次出手特别的狠,在他身上留下了诸多伤痕。在把他的鼻子给打出血之后,红色的液体让莱昂内尔更加兴奋,翻来覆去地不断折磨着他。
可悲的是,就算是在这样的剧痛之下,温莎还是被他弄到高丨潮。在两人做丨爱——温莎从来不愿意说“强丨奸”这个词,他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悲惨——的时候,这具躯体完全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莱昂内尔。温莎自嘲地想。无可抑制的自我厌恶让他十分想要逃离这一切。
尽管被折磨了一整晚,在被干晕过去又被顶醒之间不断地循环,可等莱昂内尔以恢复清醒。温莎还挣扎着从提摩西的卧室里逃了出来。他洗干净了身体,只想着赶快把那些痕迹给抹除掉,虽然整个提里安法师协会都知道莱昂内尔和温莎的关系,但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境遇是如此的悲惨可怜。他不想可怜自己,也不想自己看上去很可怜。
如果还有什么最后的骄傲和坚持,那也只剩下他们之间虚假的爱恋了。
不管莱昂内尔如何在温莎身后紧追不舍,和他说话,他都置之不理。但是当他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刹那,他手上的床褥和被单掉到了地上。
借给提摩西的烫金烟嘴的烟斗,被放在床的中央。证明这里来过人,又走了。他或许还会为此而保密,但是他已经发现温莎最不愿意被发现的秘密。
酸涩的泪水溢出眼眶,温莎跌坐在地,双手撑着地板,茫然地看着地面上出现的一个又一个湿润的痕迹。雨滴一般的不断滚落的泪水,击打着白色的石头,如果水能够持续不断地滴落,再坚硬的石头也会被击打出一个坑。
但铁石心肠的莱昂内尔不会,他的心永远都不会被泪水所击倒。
除非这泪水是温莎的。
“昨天是我不好。”从背后温柔地抱住温莎,莱昂内尔和昨天晚上简直判若两人,“我快要被你气疯了,艾德里安。”轻轻舔上脖子上被咬出血的伤口,莱昂内尔满怀歉意地说,“我不想你走,不想你离开我,但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对不起……艾德里安。”
“这是你,第一次道歉。”温莎转过头,盯着莱昂内尔湖蓝色的眼睛,好像又回到了两个人在秋叶湖的那段时间,“子爵大人……为什么?”
“我想好好珍惜你的。艾德里安。”莱昂内尔握住温莎的手,面色痛苦地轻轻吻编对方的每一根指尖,“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你表达,我觉得我能做的都做了,可是你还是要走。”他湖蓝色的双眼中满是忧郁,如同秋叶湖的水一般,“因为从来都没有人珍惜过我,让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好好珍惜你了。”
“不,你根本不懂。”愤怒地推开莱昂内尔,温莎用嘶哑的声音对着他喊,“说什么好好珍惜我,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珍惜,也不懂什么是爱。你放过我吧,子爵大人!”
“艾德里安,你不能这样说!”莱昂内尔还想要再去拥抱温莎,但被对方一耳光给甩得唇角都渗出了鲜血。暴虐的狮子冲过去一把将身材瘦弱的温莎摁倒在地,用几乎要压碎温莎肩膀的力量狠狠压制住,“我是爱你的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除了放你走,你要我怎么做才好!你只要好好地呆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的!就像我们最开始那样!”
他们的争吵引起了浮空塔内法师们的注意,温莎发现已经有法师从卧室里走出来看看外面是发生了什么情况。这里是提里安法师协会,他不能在这里被人发现。他还要在协会里面待上好几十年,如果他被发现了,他无法知道,他将来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的同僚。
温莎不怕轻视,不为传言,只怕他们用同情的目光来看自己。
“别在这里,别在这里。”温莎害怕地反抓住莱昂内尔的胳膊,“我不离开了,别在这里。我们先去把房间打扫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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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摩西从传送法阵钻出来时,背后的时空裂隙就瞬间关闭。根据路西恩的指引,他带着一枚戒指和他自己来寻找阿尔瓦的行踪。关于寻找的方法,路西恩说得晦暗不明,说是找阿尔瓦,提摩西却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这里到处都是参天古树,森林看上去比路西恩的年龄还要大。根据路西恩所说,他们将提摩西传送到阿尔瓦最后消失的地方。阿尔瓦跑到这种地方来,大概是跟着菲涅尔过来的,这地方提摩西以前从未来过,看上去也不像经常有人来的样子。
林木的味道有些潮湿,强壮的榕树枝干上,藤蔓如同根须一般垂下。地面上铺满了落叶,虽然现在还是初夏时分,这些叶子也铺上了好多层,厚得简直就像是地毯。
悄无声地飘过落叶,提摩西蹬上一颗硕大无朋的榕树。他站在树冠上极目远眺,远处的河流如同一条玻璃带子穿过苍翠的森林,河面上白色的烟雾氤氲,现在正刮着东南风,所有的烟雾都向着那个方向飘荡。
在森林当中行走,重要的是不能迷路。如果阿尔瓦知道这一点,他也会往那个方向而去。提摩西打算先找到那条河,然后顺着河走。他不知道阿尔瓦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他现在心里一点都不慌张,反而十分的平静。
如果路西恩说的是真的,或许阿尔瓦现在根本就没事。
如此自我安慰着,提摩西在古老幽静的深林当中前行。浓密的树冠遮盖天地,几乎都透不过来一丝一毫的阳光,空气十分沉闷,幽幽深林之中似乎还不断传来各种各样的怪声。这种森林不太友好,至少对于能够活动的生物是如此。
走了好几个小时,提摩西都没有看见任何动物。
这里是植物的天堂。
树木发出的咯咯断裂声,一直伴随在提摩西前后。他尽量去忽视这些声音,用耳朵搜寻一些更有用的信息。
但是,完全没有。
不过森林到底只是森林,即使是再古老强大,它们也无法阻挡暗影行者前进的步伐。
提摩西终于走到了河边,按理说这里应该有饮水的动物,按理说水如此清亮,河里也应该有鱼,但是这条河中只有奔腾的河水和河床下的石头。
河岸边,一颗被河水冲刷成圆形的湿滑鹅暖石引起了提摩西的注意。这颗石头和附近的白色石头都不同,倒并不是因为他的形状和颜色和周围的同伴有什么区别,而是在这颗石头上,一根红发缠绕在上面。
那红色的火焰在提摩西眼前跳动,他拿起来鹅卵石仔细查看,果然在鹅暖石的背面,用小刀在上面刻了个北的符号。这不用说,一定是阿尔瓦刻的,即使是用刻刀,他也近乎于完美主义般地挑剔,在上面划了很多刀,力求字迹能够好看。
真是有够闲的,提摩西想。他将红发和鹅卵石一起放入兜里,顺着河流向上走。如果阿尔瓦的信息没错的话,他今天下午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留下了信息。河流从北流向南方,在它的源头是一条奔腾瀑布。
暗影行者毫不费力地从瀑布下爬上顶端,如同镜子一般倒映着天空的湖泊出现在提摩西的眼前。
在湖泊中央有一块椭圆形的扁平石头,石头上躺着的东西让提摩西突然明白了——阿尔瓦为什么会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