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 都会有迷茫的时候;或是对自己做的事, 不确定的时候。但当我牵着安静的手时,我无比确定,今生, 我只想牵着她的手,一路走下去。只想牵着她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只是当时年少,那些爱, 太重又太轻, 风一吹,就消散了,想抓也抓不住。
所幸, 我对我要牵着她这件事, 从来没有怀疑过。在不懂爱的岁月里没有怀疑过,现在?更不会怀疑!
——摘自《萌猫安安的日记》嘿嘿, 今晚等安静回来了, 我再和她摸个小手,用我肉肉的爪子……嗯,单纯地摸摸她……的手~喵~~
在屏风没有撞翻前,透过薄薄的绢面,安静就已经看到, 安名澜与一个美丽的女人拥抱在一起。
平心而论,如果男主角不是有妇之夫的话,那场面还挺美。女人的美不是十八线小演员那种浅薄的美。她很清秀, 年纪三十三四左右,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剪裁典雅大方。俩人在深情对望,低着声音互诉衷肠,安名澜的手抚在她的脸上。
并非想象中的那种不堪入目。
但也同样令人愤怒。
“安静,我在外面等你。”既然已经撞破了,许多事也无法挽回,厉安安直接退了出去,把那些秘密留给他们。
美丽的女人并不慌张,举止优雅地站了起来,还抚了抚膝盖处的裙子褶皱,然后才对安名澜微笑道:“你们父女俩先聊。”然后从容优雅地经过她身边,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离开了那个套房。安静认得她,是国内著名电影制作人黄宝儿,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毕业的才女。她美得有格调,自然,比起一般的电影小明星更不好打发。安静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泼妇行径。
安名澜沉默了许久。他在想着怎么措辞。
而安静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她在努力用从前学到的那一套礼仪,来压制自己的怒气。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无理取闹”。
“小静,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名澜叹了一声气,觉得解释也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那是怎样?”这一刻,安静倒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连声调都压抑得很好,没有高上去,也没有尖起来。
却更像在冷嘲热讽。
“我和她……我们没有发生关系,从来没有,今后也不会发生。”安名澜保证。
这一点,安静倒是相信的。安名澜天性里,有种学者的味道,举止风雅,在电影圈里,是公认的儒导。
他或许风流,但绝不下流。
“在有家有室的前提下,来一场不用负责的‘精神上的恋爱’,让你找回年轻的感觉,让你在恋爱里放飞自我?”安静嗤了一声。
“安静!”安名澜依旧坐在床边,忽然就抱住了头,“你别说得那么刻薄。”
“我刻薄?”安静笑了:“爸爸,或许你真的忘了,你是别人的丈夫和爸爸,你在恋爱里昏了头了。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无需担负任何责任。”
“没有,我没有这样想。”安名澜有些竭嘶底里,因为被女儿说中了。平淡枯燥与聚少离多的婚姻生活,把他的一切激情磨平,他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我们没有发生关系。我们不是你想的那么肮脏。”他说。
“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是肮脏。”安静淡淡地说:“爸爸,即使你们没有发生关系,但是你精神出轨了。你在婚姻内出轨。爸爸,这是不道德的。”顿了顿,她似有想到了什么,淡淡说道:“我的《两小无猜》里,男主也是这样一个怯弱的男人,和世俗男人别无二致,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只是对现实生活的既不肯妥协,又妥协的一种状态,明明他可以勇敢追求真爱,明明可以不和不爱的女人结婚生子,过后又统统要反悔。爸爸,你也要这样吗?但电影毕竟是电影,现实是经不起折腾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得安名澜无力地求道:“小静,别告诉你妈妈。”
“你好自为之吧!”安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安名澜的态度,告诉了她,他不想也不会离婚。果然,现实是经不起折腾的,也不像电影处处充斥的浪漫主义。
当她打开套房大门时,只见厉安安倚在栏杆上,看着大海出神。
说来也怪,海上的天气变化真是太大太快了。刚才还一副风雨欲来,海水倒灌倾覆的样子,不过一会,又变得风平浪静起来,就连黑压压的乌云都散开了。
但已是下午四点半光景,太阳开始西斜,海面还是有点灰蒙蒙的。
“嗨。”安静叫了他一句。
厉安安走了过来,抬起手,将她的碎发拨了拨,说:“不想说话就别说。”然后牵起了她的手,往来时的路走。
“你记得怎么走出去?”安静看了他一眼,游轮那么大,当初她可是来这里走了四五次,才没有再迷路。
厉安安笑了,笑容明净澄澈,他眼底泛出琥珀色的光,像阳光明媚时的大海,海面跳跃起淡淡金光,像天上的星星揉碎了,落到了海面上。“你带我走过一次,我记住路了。”
他牵着她,拐了许多个弯,搭上摇摇晃晃的电梯,电梯徐徐往下坠,眼前雕花的铁栅栏在灯下晕着泛黄的光,而头顶一盏水晶灯,叮叮铃铃轻轻晃动,像在说一段老时光里的故事。
最后,他牵着她,走到了岸上。
这里是海的另一边,远离市中心,回去时,需要走一段路到客运站搭大巴。
一路行来,她没有再说话。他牵着她,走了二十分钟,到了客运站。运气好,就有一班车等在那里,他买了票,牵着她上了车。
他一直没有松开手,就怕她会哭。
安静虽然没有多说,但厉安安知道,安爸爸对她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她十分敬慕和依赖爸爸,爸爸那样出色,才华横溢。但她对爸爸有多看重多爱,那现在就有多失望多恨吧!所以,厉安安才会那么担心。
俩人的手,一直紧紧握着。而大巴沿着靠海的滨海路一直开,一直开。安静觉得,他们好像在追日,大巴往着太阳的方向一直追。太阳收起了刺眼的金光,变成了快要坠入海面的咸蛋黄,橘黄橘黄,红彤彤的,瞬间将灰蒙蒙的海点成了亮金的深蓝色。
那一瞬,非常美。
像一幅世界名画。
因为朦胧,因为稍纵即逝,还因为难以记录,难以靠近,难以复刻,与难以得到。
见她一直看着那道绝美的风景,厉安安说:“如果有相机在就好了,你一定能保存下那一刻。”
“没关系。最美的都刻在我的视网膜与脑里了。”安静指了指眼角说。
也对,她是对美好镜头最敏感的那一个人,自然能将喜欢的那一切记录在大脑里。
当大巴驶过跨海大桥,离城市的那一头,又近了些。
大巴停在市区东站。
安静的家离学校近,在城市的西边,也就是新开发的西城区;而厉安安租住的地方在东城区,也就是客运站附近的老城区。知道他就住在这一头,安静说:“没关系,我不会哭的。你回家吧。不用陪我。”
“我不急着回家。”厉安安依旧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
安静猛地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他这是……要和她轧马路啊……
突然,前方十多米处,拐来一群嘻嘻哈哈的女孩子,身上背着大包,还拿了好多东西,初春的寒凉也阻挡不了她们穿裙子的决心。一片神采飞扬。
安静眼尖,看见其中有两个竟然是自己班上的女同学……
她刚要缩手,厉安安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你手冷,兜着。”
班上的何芬芬和陈立晨明显看到了这边“有情况”,俩人都是傻大姐性格,和安静处得不错,于是何芬芬大喊:“安静,安静!”还不忘招手。陈立晨也喊:“我们今晚去海边露营,你要不要一起?”
安静脸憋得很红,也喊了一句:“我感冒啦,就不去了。”还要招招手说些什么,厉安安手猛地一招,一辆的士迅速地蹿了过来,停在两人脚边。为了抢客,司机拐过来的速度快得像闪电。让安静哭笑不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他也不问她意思,牵了她的手,上了车。
留下何芬芬与陈立晨站在马路边对看。何芬芬突然说:“那个是厉安安?”
“就是他。”陈立晨答。你才发现啊!
“这俩人狼狈为奸?”何芬芬挠了挠头。
陈立晨:“ ……是有奸、情。”
“……”
直到的士上路了,安静才回神,居然就被他牵着走了?!
“哎,坐地铁去就好,让你破费。”安静揉了把鼻子,打趣他。
厉安安侧眸看她,她那只俊俏的小鼻子被揉得通红,还真是可爱。他笑:“心情不好时,还去挤地铁?当然是打的士。”
咦,说得这么理所应当?!安静挤了个笑出来:“是我心情不好,又不是你心情不好。”
厉安安看着她,目光十分温柔,只是淡淡地笑,在唇角抿出一道好看的笑弧。
他虽然笑得克制,但相当真诚。安静都知道。
“如果你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也不好。”他忽然说道。
安静“咦”了一声,这是什么逻辑?抬眸去看他,可他的那对标致的眼睛已经垂了下去,只有长如蝶翼的眼睫在不停地颤动。
他害羞了?
对于“厉安安害羞了”这个认知,搞得她也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见她老在那动来动去的,像只兔子,厉安安“噗嗤”一声笑,那种微妙的暧昧与尴尬瞬间消失。
安静也跟着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地,有点傻。
“嘿,我就猜嘛,你们俩个小朋友一定是谈恋爱闹别捏了。”司机大哥坐在前面笑呵呵。因为厉安安是外地人,说话时带了外地口音,所以司机大哥以为俩人是大学生,又说:“在哪家大学啊?好了好了,刚才你的小女朋友还生气,现在笑了。”
当听到“小女朋友”时,安静宓貌恍校中哂旨保兄中氖卤淮疗频木狡雀校t吻澹骸八净蟾纾以谏涎保惶噶蛋
司机大哥不以为然:“都上大学了,有什么关系。”
安静:“……”
见她不作声,司机大哥又说:“瞧,手都牵上了,还说不是男女朋友。”
安静:“……”
厉安安忍笑忍得难受,肩膀微微颤了起来。安静恼了,在他掌心上狠狠抠了一把,可是他非但不松手,虽然吃痛却握得她更牢更紧。
其实也不怪司机大哥会误会。安静被爸爸的事给吓着了,出来得急没有换回原来衣服。穿着打扮非常成熟,确实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
见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厉安安附到她身边,唇几乎贴到了她的鬓角,才说:“心情没那么糟了吧?”
原来,他一直在努力逗她笑。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