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 皇五子永琪大婚。

前一日, 福晋家赍妆具陈皇子宫，至日，皇子诣帝后前行礼, 若为妃嫔出，则并诣焉。

永琪在下面儿行礼, 小香菇坐在上面儿是泪牛满面。她本来还说趁这永琪大婚的时候，好好儿的看一场热闹呢, 看看永琪是不是会像那电视里面儿演的那样, 对着轿门射上三箭之类的。

可谁知……

这皇后，竟是不能去观礼的。

泪牛，而且, 小香菇觑了眼旁边儿坐着的这位大爷的脸色, 您这可是在娶儿媳妇儿呢，可您这黑的跟锅底灰似的脸色, 还有这副跟看仇人似的眼神儿。

啧啧, 小香菇不禁万分同情的瞄了眼跪在下面儿的永琪，你这可是把皇帝给得罪大发了呀！

其实皇帝本来也没想着在大婚当日给永琪没脸的。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就算自己再怎么厌弃了他，在这不值得花费心思的儿子身上，皇帝是得过且过, 该怎样都随他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婚礼还没举行呢，那景阳宫里就又闹出了幺蛾子。

博尔济吉特氏可是扎萨克镇国公敏珠尔多尔济的亲妹子, 兄妹二人一向亲厚，如今这妹子为了自己而甘愿牺牲，嫁给这么个东西，敏珠尔多尔济已是觉得很对不起自己这个妹子了。

所以在那嫁妆里面儿，敏珠尔多尔济可是特意着人从俄罗斯那边儿过来的商人手里买下了一面一人高黑紫檀穿衣镜，给妹子添妆。

到了大婚的前一日，这穿衣镜就合着那几十抬的嫁妆一块儿抬进了景阳宫里放着。这敏珠尔多尔济也是大手笔，那什么珠宝首饰再有那什么绸缎，珍惜古玩，家具什么的，再有那草原上的特色东西，那是装的满满当当的几十抬。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嫁妆，可谁知，这穿衣镜竟被小燕子给看见了。这永琪开始的时候还打算瞒着小燕子，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那内务府的人过来挂彩什么的，且奴才们的嘴又不严。

这哪里还瞒得住。

没过两日，那小燕子就在景阳宫里闹翻了天，嚷嚷着永琪不爱她了，永琪不专一了，永琪花心风流什么的了。

那永琪见小燕子气的颜色都变了，他也顾不得了，整日里是做小伏低的赔不是，甘愿被那小燕子驱使着干这干那。他那日在房里，还情深深意绵绵的对那小燕子说了。牛不喝水强按头，博尔济吉特氏是皇帝和太后强逼着他娶的。在他心里，从来只有小燕子一个人，小燕子才是他的嫡福晋云云。

这还不算，他还跟那小燕子盘算好了，等到大婚分府之后，他就把那博尔济吉特氏当做一只花瓶似的供着，也就罢了。这府里的一应事务，全部都交给小燕子！

他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那是气的他当场就摔了折子。这样昏聩混账的玩意儿，朕只当没生过他！

皇帝现在只希望给永琪把那博尔济吉特氏娶过门，然后让他们自己到外面儿去过日子去！

可谁知那博尔济吉特氏的这么多抬嫁妆抬进了景阳宫，这小燕子是看的万分眼热，一时激动之下，竟把永琪跟她说的那些话全部都嚷嚷了出来。

这一下，这送嫁的人可就不高兴了。咱们家的格格还没嫁过来呢，怎么就跑出这么个幺蛾子来？

可不高兴归不高兴，扎萨克镇国公家的还是知道规矩，放下东西，没说什么。可跟过去的管大婚事宜的内府大臣不高兴了。

这景阳宫的总管太监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怎么什么人也能跳出来说这番话。这番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可怎么好，这扎萨克镇国公家的回去若是一说，以后让五阿哥和福晋可怎么处。

于是他当场就怒了，责令先将这失仪的宫女拉下去先。内府大臣也隐约知道这五阿哥永琪是有一个“心爱之人”的，可在他看来，这能把一个皇子阿哥迷的连大位都不要了的，肯定是那“倾国倾城”的貌。他可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丑不拉几比豆芽菜还要瘦弱脸色快赶上那煤炭似的人，就是五阿哥的“心爱之人”。

内府大臣发了话，这后面儿的侍卫是应声就要上去，就在此时，这永琪却突然跑出来，抖着皇子威风，说谁敢动小燕子一根汗毛，他就要禀明皇帝，让皇帝将他们押入大牢云云。

五阿哥一发话，那几个侍卫们是不敢再动了，而内府大臣呢，虽说如今五阿哥是失宠了，但到底他也是个阿哥。自己也不能跟他明刀明枪的对着干，所以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本来这事儿就算完了的，可谁知那小燕子仗着永琪宠她，竟然冲出来，抓起那案上的一柄玉如意哗啦啦的就把博尔济吉特氏嫁妆里面儿最珍贵的那黑紫檀穿衣镜给砸了个稀烂！

这还不算，她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嚷嚷着“叫你弟弟福晋，叫你抢走永琪”之类的话。

这一下，那送嫁的人和那内府大臣可就是黑了脸，这黑紫檀穿衣镜，那可是人扎萨克镇国公花了大力气才搜罗来给妹子做嫁妆的啊！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敢把它给弄坏了！

而且你这嘴里叨咕的算什么？

什么叫“嫡福晋，抢走永琪”之类的？这福晋可是皇上亲自指婚给五阿哥的嫡福晋！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连那通房丫头都算不上，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嫡福晋？

得，小燕子突然来的这么一下，那内府大臣是再也顾不得了，对着脸一下子就变白了的五阿哥一拱手，说这事儿自己是没法周旋了，只能报给上司处理了。

这一层一层的报上来，皇帝是气的手脚冰凉，永琪啊永琪，这大婚在即，你怎么就不知道把那混账傻鸟给看好呢！如今那傻鸟这么一下，那扎萨克镇国公心里要怎么想？你以后还怎么和你媳妇相处？！

皇帝想到这儿，是气得不行。可再怎么着，事情已是做下了。他可是天子，也不能为了这点事就拉下脸来给那扎萨克镇国公赔不是。

所以他只能忍着气，从内库里捡了件差不多的东西出来，赏了博尔济吉特氏。至于扎萨克镇国公那边，到时候也只能再寻个由头，赏点什么东西也就罢了。

这马上就快大婚了，这永琪还这样一味护着那小燕子，到现在都还没来请罪，这以后，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皇帝一想到这儿，那心情是怎么好得起来。所以当永琪进来向他行礼的时候，他那脸上的神色就跟那锅底灰似的，难看的要命。

行完礼，皇帝是懒得再看到这个让他失望之后又是气愤的儿子了，挥了挥手，连那吉祥话都懒得说，只是吩咐高无庸把自己赏给永琪和博尔济吉特氏的东西拿过来，让他过了目，便让他退下去了。

至于那东西么，皇帝可还记着永琪的那番话的，这要是交给永琪带过去了，只怕他转手就会把它给那混账东西的。想到这儿，皇帝的脸色又往下沉了几分，转头就命小香菇，让她先把东西收好，等到明日永琪和他媳妇儿进来请安的时候，直接把这东西交给他媳妇儿！

此时已是吉时了，小香菇回到坤宁宫里，一边儿听着景阳宫那边儿过来的人实况转播，一边儿翻着皇帝赏给永琪的那些东西。

永琪这边儿，皇帝赏了两千两银子，田庄四个，哈斯其其格这边儿，皇帝……小香菇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大爷居然赏给儿媳妇的银子比赏给儿子的要多，而且还是多得多，哈斯其其格得了四千两银子，三个田庄。再加上太后、自己并她哥哥送来的嫁妆田产一类。她这么一下，那可是富得流油啊。

小香菇翻着银票，心里犯着嘀咕，皇帝的赏赐这么一下来，那永琪这个做丈夫的家产那可是远远不如哈斯其其格这个做妻子的多了。这算什么？这可不就是明摆着给永琪没脸吗？依着皇帝爱面子的性格来看，这回，他是真的气大发了，否则，他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了。

小香菇在这边是偷着乐，那边儿景阳宫里的好戏是一场接着一场。

听说内府大臣并下属二十人并护军四十人去迎接哈斯其其格的时候，那扎萨克镇国公敏珠尔多尔济的老婆在里面儿是哭哭啼啼的，亲手送了即将出阁的小姑一样东西，说是给哈斯其其格的添妆。

据说这添妆啊……小香菇听着下面儿那太监眉飞色舞的描述，是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那添妆竟然是一根皮鞭！听说这根皮鞭，就是当年哈斯其其格在草原上三鞭下去，就把一只不长眼的野狼的眼睛给抽爆了的那根。

哎哟妈呀，这样的添妆，那五阿哥的那副小身板，他能……受得住？小香菇顿时不厚道的脑补了，在房间里，哈斯其其格挥舞着鞭子，让那五阿哥跪下来的模样……

这还不算完，听说行合卺礼时，那五阿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别说笑了，那脸板的就跟今天办的不是他的婚礼，而是……那啥一样。合卺完了之后，便是设宴款待来参加婚礼的人。

因为哈斯其其格的父母早就没了。这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所以她这边儿来的，就是她哥哥敏珠尔多尔济和嫂子阿拉坦那木其。另外则是几位嫡亲的叔伯并他们的夫人。

而五阿哥这边呢，他额娘可是出自珂里叶特氏，那家再怎么说也算是大家族，可谁知这五阿哥，有那势大的嫡亲母族不靠，偏偏要上赶着和那包衣出身的魏贵人混在一块儿？

这算什么？那珂里叶特家的人可早就是把这五阿哥当做一匹白眼狼了。如今他大婚了，那珂里叶特家是全当没这回事儿！

在玉牒上，你五阿哥永琪的额娘可是那魏氏，和咱们家姑奶奶，那是全无干系！

而那魏贵人呢，如今也是有苦说不出。自从太后回宫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先是她莫名其妙的被降为了答应，再就是每月按时来给她送东西的娘家人从此就没了人影儿。她想打探个消息吧，那冬雪还没走出淑芳斋大门呢，就被守在外面儿的太监们皮笑肉不笑的拦下来了。

这让魏答应心里是渗得慌，这不知道动静就是最可怕的了，她现在可真的是日日勤抄佛经，生怕悬在自己头顶上的那把刀落下来。她如今人是出不去，外面儿的东西也收不到，那日子是越发过的苦了，可谁知到了这一天，外面儿的太监宫女们竟是齐齐的进来向她道喜。

她开始还以为皇上终于想起她来了，要复封她为妃了。她想到这儿，那脸上是刚露出了点儿喜色，下面的人就说了，您的儿子五阿哥今日大婚，那可是大喜，奴才们是来讨赏了！

她的儿子？！这魏答应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竟又多了个儿子！

这件事如果是在往日，她还在延禧宫，还是令妃的时候，那可真真是件大喜事。因为谁不知道，这五阿哥可是炙手可热的下任皇帝的人选！可如今呢，魏答应得了这个信儿之后，那脸上虽说还在笑，可那笑都是僵着的。

清宫祖制，只有那嫔和嫔以上的主位们才有资格抚育皇子，而她不过是个答应。如今这皇上却命那玉牒馆纂修玉牒，将五阿哥记在了她名下。

到了这地步，她哪里还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一个答应的儿子，这五阿哥以后就算是再有本事，那也是跟那大位无缘了！

这样的喜，有什么好道的，再有，魏答应想到自己如今落到这份儿田地，可全都是拜那扫把星小燕子所赐！早知道，当时她就该一帖药下去，要了那小燕子的命的！再有那五阿哥，魏氏好歹也在这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仔细一想，就知道，自己只怕是被那五阿哥给拖累了！想到这儿，她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她这边儿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红的，那边儿的太监还等着讨赏呢！得！自己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可不赏又不行。魏答应可清楚这些人，他们最是跟红顶白的，若是自己这次不赏，只怕下次，他们就有胆子在吃穿用度上再克扣自己一把！

魏答应瞄了眼自己瘦的跟麻杆似的胳膊，咬了咬牙，罢了！赏了银子，魏氏一面忍着肉疼，一面询问那五福晋出自哪里。

下面的人得了银子，且又得了上面的信儿，不用事事都瞒着眼前这个魏答应了，所以也就爽快的说了，说这福晋可是来自蒙古的贵女。

得，就这么一句话，魏氏就放心了。蒙古贵女，蒙古那边儿的女人她以前掌宫的时候倒也见过一两个，虽说明面儿上看着跟满洲贵妇们没什么两样，那也是珠围翠绕的，可若是家里男人有个什么，那脾气可是立时就上来了。

如今这五阿哥一心只爱那小燕子，到时候那贵女若是不高兴了……魏氏想到这儿，只觉得胸口的怨气都出了几分。

五阿哥，小燕子，我落不了好！你们，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回过头来，魏氏的日子是过的跟黄连一样苦，那外面儿的魏家，如今也觉过味儿来了，这五阿哥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自己家这次若是去，只怕以后就洗不干净了。可若是不去，那玉牒上面儿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五阿哥永琪的额娘就是自己家的姑娘。

这去，还是不去，是个问题。

魏家人纠结了很多天，最后，还是不得不去了。不去不成啊，这皇上还有那满朝文武们看着呢。

到了地方，那福晋家的人倒是热情的很，说用宫里的碗喝酒不痛快，又着人请了旨，拿出海碗来，专门找五阿哥和这魏家人拼酒。

蒙古人的酒量，那是不说了的。几圈下来，魏氏一家全部躺平，还有那五阿哥，也是嘴里嘟哝着“小燕子我对不起你”、“我只爱你一个”之类的被抬到了新房里。

小香菇听到这儿，那是心如猫挠啊，不知道哈斯其其格会怎么整治这五阿哥，她捧着茶杯，热切的看着来打小报告的人。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了，那人缩了缩脖子说那新房门口可是站了好几位随嫁来的蒙古侍女，他们这些人凑不上去。

小香菇一听，顿时失望了。可惜了哎，不知道那里面儿究竟是那啥，还是那啥，还是……她脑补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想起来：“对了，那……小燕子呢？”

这位居然没闹起来，也真是不可思议！依着她的脾气，这景阳宫如今早该闹翻天了才是啊！

小香菇正疑惑呢，下面那人就给她解了惑，说是五阿哥昨日作好作歹的伏低做小求情，好不容易才把小燕子给说通了，让她今日就这么乖乖的呆在景阳宫里。等以后，他再好好儿的补偿她。

“她真有这么乖？”小香菇表示怀疑。

小燕子当然没那么乖，小太监绘声绘色的说，说那小燕子先是在房里跟那困兽似的走来走去，然后就是嘴里不干不净的叽里咕噜，骂嫡福晋，骂五阿哥。骂累了，她又开始砸东西，直把房里的陈设都给砸干净了。没的砸了，她又开始哭起来，一会儿是嚎啕大哭，一会儿是直咬着那被子，把那被子当作五阿哥的肉一般撕咬着，咬一阵，哭一阵的。

小香菇摇了摇头，这还只是一个嫡福晋呢，她就哭成这样儿了。等到以后那侧福晋索绰罗氏和两个格格抬过去，这小燕子岂不是要反天了？啧啧，看来这五阿哥以后的日子，那可是有的熬了！

到了第二天，按例皇子是要携福晋来给太后、帝、后并自己的亲生额娘行礼的。等到永琪在那边儿规规矩矩的拜了起来，小香菇和皇帝几乎同时抽了。

那永琪的嘴边儿……竟然有老大一块儿乌青！

小香菇顿时兴奋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家暴？哦，不对，应该说是女王调.教神马的，小香菇瞥了眼在一边做低眉顺目状的哈斯其其格，做得好！妹子！俺支持你！

她这边儿是偷着乐，那边儿皇帝的脸黑了：“永琪！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回，回皇阿玛，”那永琪一听，顿时跪下了：“儿，儿子，是儿子不小心，早上睡迷了，出门的时候在柱子上磕了一下。”

“磕、了、一、下？！”皇帝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盯着永琪，只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被这不成器的儿子给气炸了。在那柱子上磕了一下，会磕成这样吗？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被人给打的！

而景阳宫里，还有谁敢去打永琪！皇帝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件事，肯定是那小燕子做的！

他一想到刚才永琪就顶着这么一块儿乌青的嘴角，在宫里绕了一大圈，让人看足了笑话，就觉得自己的里子面子都被这儿子给丢尽了！

到了这份儿上，皇帝也懒得说什么了，被个女人辖制着，朕就当没生过这么个窝囊废罢！想到这儿，他是朝着哈斯其其格，强笑说了几句吉祥话儿，然后便挥挥手，让永琪赶紧……去给他额娘请安行礼去了。

皇帝，其实你是想说“滚”去给魏答应行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