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七章 致知在格物,善恶费思量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皇帝自仪美人宫中出来,恰经过御花园,听到从中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他心生好奇,绕路到了御花园内,看到园中石桌上,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在念书,正是小皇子。王总管有心上前通禀,却被皇帝拦下了。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致知在格物,在格物……”

不知怎的,这一段“致知在格物”,他读了好几遍。

皇帝兴致勃勃地从树丛后绕到小皇子身前:“小皇子小小年纪就开始读《大学》了,怎样,读得懂吗?”

“父皇,”小皇子从石凳上跳下来,苦着小脸道,“儿臣,不大明白。”

“哦?那是哪里不明白呢?”皇帝将小皇子抱在膝上,笑呵呵道,“说说看,说不定父皇能为你讲讲看。”

小皇子认真问道:“治国齐家修身这些,儿臣都能理解,但是儿臣不懂,为何致知要在格物?物是死物,人却是活的,如何从死物中获得治国的大道理呢?”

皇帝笑眯眯道:“‘格,至也;物,犹事也。穷推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这是朱子为格物致知所做的注解,你听得懂吗?”

小皇子摇了摇头。

皇帝以武出身,鲜少教育别人的课业,便是太子也不曾被他这般抱在怀里谆谆教诲。一旁的王总管不禁眼珠子一转,挑了挑眉头。

皇帝微微一笑:“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天下万事万物,都有相通的道理。自然中有兽兽相食的等级关系,人世间有君君臣臣之道,药理中也有君臣佐使的配伍。君有君道,臣有臣道,道法自然,都是通过格物从自然中获得的道理。所以,要想拥有自己的正心,先要参透自然界的规则,通晓这世间的公理,摆正自己的位置,而后才能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小皇子似懂非懂,却仍是乖巧地说道:“父皇说得很有道理,儿臣要好好想一想。”

皇帝捻须点点头。

王总管朝着菊妃的寝宫方向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正午时分,怀来小院里爆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天香看着从浓烟滚滚的房间里逃出来的太子,头痛地捂着额头:“哥哥,你还是搬到府衙去吧。我这小院子,这个月已经被你炸了三次了。”

一脸乌黑的太子咧嘴一笑,露出格外白皙的牙来,他大声喊道:“妹妹,这次比前两次都强!这次炸响了,蹿上去了!前两次都只——是——烟——”

天香大惊:“蹿上房了?快快快,单世文,去看看有没有明火!”单世文一声应,一旁早有准备的兵士立刻拿着水桶就要向着那房间泼去。

太子急得大吼:“别——别——仔细把我的火药浸湿了——”

一通鸡飞狗跳。

身着深红织锦华服的冯素贞和宋长庚远远地站在廊下,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宋长庚吧嗒吧嗒抽着烟:“说来好笑,这火器原就是炼丹之人折腾出来的,做起来也和那炼丹的过程差不了许多。老子迷炼丹,儿子现在迷上了火器,到底是一家子。”

冯素贞已经习惯了宋长庚时有时无的讥嘲,接口道:“冥冥之中,确实是有些巧合在的。不过太子现下虽然还是有股子痴劲儿,却比以前那不问世事一意格物的模样好多了,这都多亏了宋先生。”她平素着装淡雅,除了官服外鲜少穿得这般姹紫嫣红,却被这一袭深红衬得肤白如玉,平添几分庄重。

宋长庚摆摆手笑道:“太子这性情普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一模一样的来。虽说他现在不钻着那木鸟了,可也没好几分——不过,让他了解下火器,不是坏事。‘格物’终究只是‘格物’,要让他找到自己的本心,去真正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明君,才是正理。”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冯素贞轻轻诵道,“太子的问题从来不在外界,只在内心。原本的太子心中无善无恶,现在他已有了善恶之念,知道垂悯黎民,想必主动为善去恶已不远矣。”

宋长庚频频颔首,看到院子中太子因为刚刚的炸响导致重听,一直高声大喊,不由得也觉得微微头痛:“老朽想着,是不是再让他多了解下其他的学问,免得又钻进一门匠艺里出不来,少了个木匠太子,多了个玩火的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事。将来真当了皇帝,呵呵,满朝堂地炸人,那可就太热闹了。”

冯素贞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张绍民打门外进来,看着院子里乱糟糟的模样,一脸莫名:“太子又做火箭了?”

冯素贞冲他点了点头:“张兄怎么来了?”

张绍民神色复杂:“方才府衙里接到消息,说是京营的人在路上了,天黑之前应该就进城了,怀来县正准备城东迎接。”

冯素贞好奇道:“京营,九门提督的兵?不是拱卫京畿的吗?怎的到了怀来了?”

张绍民道:“说是因着察哈尔冲破新平堡的缘故,派来增援怀来的。原本早就在路上了,因着咱们把察哈尔的那股子兵打成了流寇,是一路荡寇而来,所以这么久才到了怀来。”

冯素贞缓声道:“那也不算坏事,为何张兄你看起来有些不虞?”

张绍民苦笑:“驸马不妨猜猜看,那带兵前来的九门提督是谁?”

虽说是“天黑之前”就到,但未时一刻,怀来各级文武官吏已经齐集于怀来城东门口,迎接新任九门提督的到来。天香和冯素贞自然也在其列,就连太子也不得不放下他的火药,在城门等候。

众人直等到日薄西山,方才见到京营的旗帜渐渐出现在眼前。

天香手搭凉棚远望过去,看到高头大马之上,坐着的正是一袭戎装的东方胜。虽然早就从张绍民口中得知了新任九门提督的身份,但她还是心下吃惊——她的小小举动,还真是造就了不小的变数。

待九门提督的仪仗总算到了近前,怀来县令正要开口问候,东方胜便目光犀利地瞥了太子一眼,似笑非笑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天香故作惊讶,半是调侃半是嘲讽道:“东方都督,哟,升官儿啦——九门提督?好威风呀。”

“还有更威风的呢——”东方胜翻身下马,抬起了手,立时就有卒子上前,递给他一个精致的木盒。东方胜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来:“众人接旨——”

众人一惊,顿时跪伏于地,恭谨听旨。冯素贞挑眉望了东方胜一眼,扯着天香的裙角一道跪下了。

东方胜冲着一脸不甘却不得不跪的天香得意一笑,展开圣旨,抖了两抖,懒懒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怀来一役,太子功高,朕心甚慰。前尘旧错,今一笔勾销。而今鞑虏仍在,京畿未稳,太子且留怀来督战,择日听旨回宫……”接下来的圣旨俱是对怀来卫所守将以及怀来县令的嘉奖。

众人的神色,顿时都带了几分微妙。皇帝赏了一圈人,而太子则是“有功无赏,且留听旨。”

圣旨念完,众人叩头谢恩,太子起身,自一脸诡笑的东方胜手中接过了圣旨。

“难得难得,”东方胜大笑道,“不曾想愚顽如我,也有一天能够替天传谕,这才得见诸君在我面前屈膝的模样,实在是荣幸荣幸。”

李兆廷袖手凉凉道:“当了太监的话,这种机会多得是。”

天香“噗嗤”笑出了声:“这乌鸦嘴说得有理啊。”

“你!”东方胜虎目圆睁,伸手想将李兆廷揪住,幸亏刘倩手快,将李兆廷向后拉了一步,叫东方胜扑了个空。

怀来县令忙清了清嗓子道:“东方都督远道而来,一路荡寇除贼,想来十分辛苦!小老儿与单都督已经备下洗尘酒,还请都督给个薄面,移步府衙。”

东方胜狠狠瞪了李兆廷一眼,对身边的裨将附耳说了些什么,而后大摇大摆地跟着县令向前走去,但经过冯素贞的时候,他还是驻足停了一瞬。

自天香大婚之后,他见到驸马冯绍民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见到他,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好从他脸上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来。

冯素贞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困惑眼神,稍稍欠身,而后从容迈步走向天香,挽住了天香的袖子:“公主今日身子不适,我们就不搀和东方都督的接风宴了吧。”

天香“哎呦”一声如弱柳扶风般倒在了冯素贞身上,冯素贞身子一晃,险些没接住。天香赖在冯素贞怀里嗔道:“g,驸马,我怎么这么晕啊,还觉得恶心想吐,是不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

冯素贞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公主身体要紧,本官带着公主回去歇息了,各位还请尽兴,尽兴。”她立时唤来了车驾,把天香往里面一塞,自己也钻进了车厢里。

两人就这样一溜烟地消失在众人视野里,余下众人在城门面面相觑。

太子困惑地望向张绍民,疑道:“张爱卿,妹妹怎么忽然就恶心想吐了?是不是得请个大夫看看?”

张绍民尴尬地轻咳了起来。

马车上,天香看着冯素贞闭目养神的模样,好奇问道:“你平时向是好耐性,今日怎么这么不耐烦和他打交道?”

冯素贞淡然答道:“近日十分疲累,下午在城门站了一下午。晚上若是赴宴,难免又要饮酒劳神,只好借着公主的名头回来休息,还望公主莫怪。”

天香见冯素贞面色苍白,确是脸色不好,心下有些担忧:“既然如此,便回去歇息吧。”

二人一路无话,径直回了小院歇息。

冯素贞直睡到更鼓时分才起,她艰难动了动酸痛的身体,听到门外有人小声争执:“我和驸马才刚刚睡下,有什么事不能明早再商议?”这是天香的声音。

“好好好,明日再说明日再说。”这是李兆廷的声音。

“这事还是越早拿定主意越好,”张绍民的声音传来,“明早我们再来。”

冯素贞扶着床帷起身,哑声道:“我醒了,诸君稍候。”她起身到了屏风后更衣,却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她顿时警惕起来,一边揽住衣襟,一边出言欲问,却听到天香的声音——“你们别进来,我要帮驸马更衣。”

知道进来的是天香,冯素贞悬着的心并未放下,待听到门合拢的声音,这才低声问道:“公主怎么进来了?”

天香隔着屏风道:“这是我们俩的卧房,我怎么进不得?”

冯素贞醒过神来:那几人平日只是白日到这小院来,并不晓得这院子夜里自己和天香是分房而睡的,天香有着计较,所以当着他们的面要进自己的房间。

“你在校场脏了的白衣已经浆洗好了,可要换上?我给你递过来?”天香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冯素贞忙道:“不必!”她三两下系好腰带,自屏风后绕了出来,和天香一并出门到了院子里。明月之下,众人七嘴八舌讲了一通,冯素贞和天香才听明白众人为何急得漏夜造访。

东方胜不止是带来了封赏的旨意,接风宴上,他还传达了继续召集民夫工匠进京的谕旨,并令手下京营的兵接管了怀来的城防,封了城。

冯素贞回忆起白日东方胜对着他身边副将的私语,想必,传达的正是封城的口令:“看来,东方胜此来,除了御敌荡寇之外,还有旁的心思。”

张绍民点头道:“东方胜几次三番蓄意谋害太子,想必此来怀来亦不单纯。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守在小院附近保护太子,断不能给了他可趁之机。”

李兆廷忆起昔日妙州时候的见闻,冷哼道:“也不知菊妃和欲仙许了东方胜怎样的好处,叫他这般不死不休。”

天香闻言苦笑,小皇子实为东方侯私生子这般皇室秘辛,她实在是不能轻易告知众人。

冯素贞静思了片刻道:“我晓得了,你们放心,眼下形势看着凶险,实则安全。陛下既然堂而皇之地将兵权交给了东方胜,又令他来宣旨嘉奖太子,实际上,也是将太子的安危大责交付到了他身上。何况京营并非他的直系亲兵,尚有原提督的将官把持,若他还在意自己的前程性命,便不会对太子明着下手。”

张绍民叹道:“驸马这是和他没打过多少交道,还是不要将他和正常人相较。”

冯素贞:“……”

说的也是。

众人商议了许久,最终也只能断定东方胜在怀来最大的作用只能是困住太子,让他暂时无法回京而已。一夜之间实在商议不出什么子丑寅卯,到了后半夜,天香只得将众人安置在小院中歇息。

这下,两人今夜不得不同榻而眠了。

许是因为已经习惯同室相处,冯素贞对此并未有什么反应——实际上,送走众人后,她一直都是一副老神在在、若有所思的模样。

天香合拢了门,转身望去,微暗的灯影摇曳下,冯素贞的深色华服和她白皙如玉的容颜对比更加鲜明,格外勾勒出了她的清丽闲雅。只是看着她这般思考的模样,天香便觉得心中有股子静谧的暖流。

她走上前去,低声道:“你并不在意东方胜对哥哥的威胁,你在忧心什么呢?”

冯素贞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天香,犹豫了下,说道:“皇上仍然要征调京畿的民夫工匠进京,看来,什么也挡不住他修接仙台的心思。东方胜将太子困在怀来,不止是他自己的心思,恐怕,也有着皇上的授意。皇上一意修建接仙台,自然不能让声威大振的太子这么快回京,让众臣有了托付的对象,让天下人明明白白地看见父子相争的场面。”

天香恍然,方才他们始终担心着东方胜封城一事,居然都忘了东方胜此来还带来了这一消息,只有冯素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消息,进而猜透了父皇的心意。

冯素贞的想法怕有九成九是真的,经历过前生的她自是知道,自己的父亲——那个乾纲独断的君王,对着长生不老有着怎样的执念,纵然是有着察哈尔从中绊了一阵子,终究还是断不了他修接仙台的念头。

许久,天香在冯素贞身旁坐下,艰涩开口道:“他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了,他喜欢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吧。”

她到底还是说出了和前世一样的论调:听之由之,却与前世的因由截然不同。

冯素贞所认识的天香,绝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她垂眸静了片刻,善解人意道:“是不是察哈尔宣战的事仍然让你耿耿于怀?”

天香不做辩驳,讷讷应了声:“是。”

冯素贞长叹一声,口气里带了几分安抚:“我理解,虽说是世事如棋,但毕竟不是下棋。棋盘只在方寸之间,但大千世界却有着太多的因果关联,我们很难控制自己所做的一个决定,是否会演化扩大成惊涛巨浪。”就像冯素贞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的抗婚之举,竟会给冯家带来灭顶之灾。

天香频频颔首:“我现在有些惶恐,生怕自己哪一步行差踏错,就给局面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前生天香主政之时,嫉恶如仇,雷厉风行,但此刻,因为知晓了前世的果,又加上察哈尔之事,她竟然不敢对前生既定发生的事情,去插手做任何更改了。

冯素贞觉得好笑:“你这样,岂不是,什么都不敢做了。”

天香惆怅地瘪着嘴。

冯素贞从圆凳上起身,屈膝蹲在天香身前,平视着天香的双眼:“那就相信一句话吧:种善因,得善果。正如我曾经说过的那样,利弊是利弊,是非是是非。不论我们阻拦他能不能成功,阻拦他会不会引起其他的因果,但你只要知道,空耗民力、横征暴敛、卖官鬻爵,都绝对会引来千古骂名,这对江山社稷而言,绝非益事。”

“你如何就笃定这绝对是无益的呢?”天香反问道,“若用非常手段,将隐没于巨贾、大官手中的钱财引出来,汇聚到国库里,用在国计民生上,难道就不能是一件好事吗?”

冯素贞被她说得一愣,她蹙眉坐在天香身边,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来。

她忽然的沉默让天香有些不适应,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啦?是不是突然觉得我说得特别有理,无法反驳?”

冯素贞捏了捏下巴道:“公主,你知道,郑国渠吗?”

郑国——渠?郑——国渠?

天香公主满脸都写着“不知道”。

冯素贞清了清嗓,解释道:“战国时,秦国国力大增,对周遭的国家产生了很大的威胁。韩国国君担忧秦国得闲了会攻打自己,于是……”

于是派了一个叫郑国的水工,游说其实农作物并不缺水的秦国当时的国君——后来的始皇帝嬴政——去修建一条工程浩大的水渠,希望借此来消耗秦国的人力物力,使秦国无暇出兵攻打自己。却不料——

“这条渠一共修了十年才成。渠成,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

天香呆了片刻道:“世事真是难料。”

冯素贞点头道:“此渠为韩国延数岁之命,却为秦开万世之功,也可谓是坏心办好事了。”

天香兴奋道:“那你的意思,我父皇这接仙台也有办法——”

冯素贞打断了她:“两者不一样。虽说韩国存着坏心,但秦国到底是出自国计而修建此渠,名正而言顺,纵然耗费民力民财,终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父皇的敛财之策名不正,言不顺,二者不可相提并论。”

天香气苦:“那你给我讲这个故事作甚?”

冯素贞笑道:“我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了个想法,但此时却不好说,待明日我问过了宋先生和张兄,拿定主意后,再与你明言。”

天香又追问了几遍,冯素贞却嘴严得很,直说“拿定了主意定和公主商量”,天香只得压着好奇作罢了。

经这一通折腾,不知不觉已是四更天。

天香扭头瞥了一眼房中不过四尺宽的床铺,打着呵欠道:“你是睡过了的,眼下可还睡得着?若是睡不着便起吧,刚好本宫能独占你的床。”

冯素贞满脸不认同:“公主怎能如此霸道?深更半夜登堂入室占了绍民的床也就罢了,竟然还不让我多睡会儿觉了么?”

天香惊讶地半张了嘴,她还道冯素贞会就坡下驴,以免和自己同床共枕:“这……你……我……”她结巴了一会儿,闭上了嘴,“驸马你近来愈发不矜持,本宫有些惶恐。”

冯素贞正色道:“绍民是正人君子,眼下和公主担着夫妻之名,同室休憩是应有之义,但断不会有轻薄之举。从前怎样,今夜便是怎样,公主有甚好惶恐?难道是公主见绍民好颜色,怕把持不住,轻薄于我?”

你还真说对了。

天香侧撑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冯素贞的脸,深吸了口气,将心底的蠢动压了下去,轻哼道:“驸马近来怕是城墙登得多了,脸皮都有城墙厚了。”

冯素贞大笑:“好了好了,不与你闹了,我是着实还未睡足。这边的床确实窄了些,若是公主介意,我就如先前那般,打个地铺吧。”

天香瞪眼道:“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顾忌,你今日身子不适,我闻臭岂是那等不顾他人的自私之徒?不扯了,睡觉睡觉!”

不再多言,二人各自打着呵欠到了床边,在狭小的床上合衣并头躺下了。

两人从前同榻而眠的次数算来已有不少,只是今日这床实在是窄,又盖着同一床被,就连转身都似乎能不小心碰到彼此的身体。

天香不知怎的紧张起来,方才的困乏似乎都躲了起来,让她半晌攒不起睡意。

冯素贞确实是疲累,没过多久,天香就听到了她睡熟后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天香跟着她呼吸的频率调整着自己的吐息,吐着吐着,发现跟错了步调,连忙重新换气。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几次入睡失败的天香终于瞪大了酸胀的眼,平躺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帐顶,数起了还没来得及撤下的蚊帐洞眼来。

冯素贞转了个身,嘟囔了句什么,凑近了些,把天香的胳膊抱在了怀里。

……

天香用左手捂住嘴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自己脸上滚烫的温度。

她只觉得太子哥哥昨日里试验的那只火箭,仿佛炸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农家娘子美又娇恣意风流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至高降临嫡女娇妃她的4.3亿年女配她天生好命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命之奇书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
相关阅读
小炮灰今天成首富了吗错把男反派当女主末世之地球疯了学习使我快乐![综]总有昂贵物证找我报案团宠妹妹六岁半造纸纪神秘老公,宠爆了!重生后我躺在皇叔怀里做团宠重生只为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