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牌室老板将家庭跟工作分的相当清楚, 开设的棋牌室跟自家的住处都不在一个小区里, 也从来不带棋牌客去家中。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湿了鞋子, 却不想河多了, 要沾到水的地方自然也就多了。随手乱丢香蕉皮的人,为自己家人踩到别人丢下的香蕉皮而悲伤,总是带着点儿说不清的嘲讽意味。
交警在刘元非法驾驶的那辆车上搜到了少量冰.毒与k.粉以及麻.果,案子的性质立刻大不同,交由缉毒大队接手了。老子收容他人吸.毒,儿子直接参与贩.毒。这一趟, 父子俩是要在缉.毒大队团圆过新年了。
林奇站在值班室门口, 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跟周锡兵抱怨。
自从陈洁雅坠楼身亡以后, 他就没敢再回过家去。他不是不同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表舅夫妻,可人的同情心总是有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林奇自认绝对不可能跟陈洁雅父母一样全身心地持续沉浸在丧女的悲伤当中。为了防止自己成为表舅妈的攻击目标, 身穿警服的林奇相当识相地继续以派出所为家了。
“我打听了一下, 这小子陷进去的还不浅,说不定是一条长线。”林奇伸着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皱着眉毛跟幸灾乐祸似的,“我看这回缉毒队的那帮子人有的忙了。说不定过年都捞不到歇的时候。”
周锡兵扫了林奇一眼,埋头写材料的时候还不忘再一次确定:“哎, 你没跟王汀说什么吧。你一大老爷儿们,别碎嘴子啊!”
林奇砸吧了一下嘴,嫌弃不已:“绝对没有, 我说什么啊。我才不在女性面前吹嘘另一位男士多么英勇呢,没的降低了我的魅力值。不过,周指,我得说一句啊。你悠着点儿,别自己说穿了。我估计王汀得疯。哎,领导,我正跟你说案子呢。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啊!”
昨晚跟着值夜班的小实习生也从值班室里头出来了,闻声好奇地看着周锡兵。领导实在太淡定了,他半夜回来以后就愣是亢奋到天亮上床都进入不了睡眠状态。
周锡兵在材料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什么好激动的。抓住一只小虾米就能将上头的大鱼全都揪出来了?哪儿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要真这样,毒.贩子早就被抓光了。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这么多,他们的货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真容易的话,盯着几个,岂不是全给端了。”
林奇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坐没个坐像,埋怨道:“领导,当着年轻同志的面,你怎么能打击积极性呢。不就是得逮到交易现场么,只要人在,就必然有办法逮到!小江,打起精神来。咱们办案子也没那么艰难。”
周锡兵笑了笑,抬眼看林奇:“你知道我第一次跟大案子,是怎么抓到毒枭的吗?”
林奇憋着没露出好奇的表情,实习生小江先忍不住了:“指导员,多大的毒枭啊?”
“嗯,半吨的冰.毒,涉案人员三十多个。要真放在全国来看,也没那么大。”周锡兵合上了材料,露出个笑容来,“那时候我刚工作不久,跟着我师父在鸡舍里头一蹲蹲了一个月。每天从早到晚,蹲足了十八个小时。那鸡窝里头的鸡出了,卫生没人打扫,我们也不敢清理,怕叫人发现不对劲,就捏着鼻子在鸡屎上头蹲了一个月。亏得是冬天,冷是冷了些,总比夏天好,直接能把人熏晕过去。嗯,从那以后,我的鼻子就选择性嗅觉失灵了。”
小实习生愁眉苦脸道:“指导员,您这么说,我晚上的黄焖鸡饭还怎么吃啊。”
周锡兵哈哈大笑:“看你这点儿出息!案子结束后,我跟着我师父一连吃了半个月的鸡,狠狠报了这个仇。”
领导的这波冷水泼的很是时候,林奇暗地里关注着缉毒队那边的进展,不得不承认办案果然没有那么简单。缉毒大队追着刘元的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南城的一家会所里头,却没能将他的上线逮个正着。缉毒队不敢再大张旗鼓,生怕打草惊蛇,将这条线给彻底折腾断了;只能继续盯着暗地里排查。
刘元人还住在医院里头。他的毒.瘾已经发展到大腿静脉注射的程度。年轻的身体饱受毒.品的摧残,明明才十几岁的人,身体机能差得叫看到检测报告的人心惊胆战,这哪里像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入院以后,他已经因为心衰跟呼吸衰竭接受过两次抢救。
林奇自己嘴上不说,可在那位他不愿意提起的表妹陈洁雅染上毒.瘾又坠楼身亡以后,他的确对青少年吸.毒人群更加关注了。周锡兵跟他一起去医院体检的时候,他还提起了在同一家医院住院的刘元:“也不晓得这小子以后能不能戒掉,还有没有机会好好做人。”
原本上个月他们就该来医院体检了,但年底所里头事情多,两人就一直拖到了工会要跟医院结账,他们再不体检就作废了的时候,才抽着空一大早空腹奔到医院排队体检。林奇饿着肚子都没影响他那颗满怀愁思的心,指着住院部大楼冲周锡兵感慨:“这要是不出了这种事,这会儿他应该在学校参加期末考试吧。”
周锡兵立刻纠正了他的观点:“考过了,这会儿高中基本都在集中讲解期末试卷,马上都要放寒假了。”
林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竖起大拇指:“服!领导,我这是真的服气。你怎么连这都知道啊!”
周锡兵叹气,捏了捏眉心:“我能不知道么。王函不正在实习么,全年级的卷子就那么多老师,得突击改出来。她改卷子改到快哭了,最后还是王汀给她帮忙,才勉强按期完成阅卷任务。现在的老师可真不好当。”
林奇挑着眉毛,冲周锡兵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哟,领导,你没少赞助吧。同学们可不得荣幸死了。”
周锡兵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我友情赞助做好后勤工作,专门负责烧饭。行了,别扯这些。在其位谋其政,你盯着黄进的事情才是真的。这人既然有心悔改,你就好好做思想工作,别让他又被拉回头。”
林奇龇牙咧嘴地点了点头,感慨了一句:“一日吸.毒,终身戒.毒。真能拽住了他,我这功德快能塑金身了。”
周锡兵转过了脑袋,眼睛在林奇脸上转了转,似笑非笑:“你要是真能拽住了他,咱们所里头一人捐献十块钱,给你买层金粉刷上。”
电梯终于到了一层,两人赶紧上去往体检中心走。要不趁着一早天寒地冻人少的时候赶紧把检查给做了,他们一天的功夫就能全搭在医院里头。排队,不停地排队,是医院永恒的主题。
王汀有朋友在体检科当护士。提前好几天,王汀就帮周锡兵他们联系好了朋友。到时候,她朋友领着他们走体检流程,省的瞎耽误工夫。这体检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不掌握了门门道道,就得一条条队排到死。
护士姐姐人正在接诊台忙碌,周锡兵没插队,一直排到他时才报了王汀的名字。护士姐姐看着他就笑:“哟,我们王汀家的吧,果然一表人才。”
林奇在边上诧异,自觉他跟周锡兵并排站着,也是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当代好青年,怎么护士姐姐就能一眼辨认出谁是王汀的男友呢?明明她都没见过周锡兵的照片。
护士姐姐笑容满面地上下打量了林奇一回,摇摇头:“气场不对。”
旁边的小护士“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林奇清了清嗓子,胆大包天地当场diss自己的领导:“哎哟,领导,你这可是蹭你女朋友的便宜。通常广大人民群众将这种行为称之为什么来着?对,吃软饭!”
周锡兵跟在护士身后走,脑袋也不回一下:“新时代的成功男人一大检验标准就是有没有软饭吃,这是硬实力。”
护士姐姐倒是笑着回头搭理了一遭叫领导的话给噎到了的林奇:“看,这就是气场的问题。”
出门办事,有没有熟人真是大不一样。尽管王汀的朋友没有领着周锡兵跟林奇走后门插队,但两人还是在护士见缝插针地安排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完成了体检工作。从头到尾,他们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打完了这场体检战。
林奇眼睛发直,然后愤愤不平:“领导,我不是批评你女朋友,真不够意思。我这认识她也有一年多了吧。怎么去年体检的时候,她就不给我安排一下呢,真是白瞎了警民鱼水情。”
周锡兵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林警官立刻狗腿地强调那全是纯洁的革命情谊,绝对没有一丁点儿的鱼水情。
护士姐姐看着他俩乐,指点了一下.体检食堂的位置就自己回去忙了。周锡兵道了谢,带着林奇一块儿往今年新建的食堂的走。
林奇做腹部b超显示他有点儿胆囊壁毛糙。往食堂去的一路上,他都在愁眉苦脸:“以后鸭蛋黄不能吃了。太惨了,我就爱咸蛋黄啊。”
周锡兵相当善良地为他排忧解难:“别愁,要是端午节工会发咸鸭蛋的话,我替你拎走,绝对不浪费一丁点儿食物。刚好王汀会包粽子,多包点儿咸蛋黄的粽子不错。”
林奇默默地看了领导一眼,真是急群众之所急,他真是谢谢领导了。他还是将咸鸭蛋拎回家,自己切开了,闻着味儿也好。
周锡兵嘲笑他那点儿出息。
林奇强调色香味,这眼睛鼻子嘴巴就是各司其职的。他吸着鼻子,流露出陶醉的神色:“那味儿多香啊,完全不一样。”
周锡兵斜眼看厕所标志,自己的手下这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林奇也注意到了旁边的厕所,尴尬道:“这也是人间百味,大不同的。不信你仔细闻闻。”
周锡兵没兴趣陪着他发疯,直接嫌弃地扭过头。厕所旁边的窗户开着通风换气,他撇过脸的时候,刚好有个人出了厕所门往外头走。冷风吹到了这人身上,将他身上的味道恰好送到了周锡兵鼻端。周锡兵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立刻变了脸色。
林奇不明所以,还在故意挤兑领导,强调让他闻闻。
“跟上。”周锡兵面色严峻,压低了声音解释,“这人身上味道不对,像是吸了。”
林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赶紧跟上了前头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
医院中人来人往,比起大清早的时候,此刻的医院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人头攒动。他们跟在嫌疑男子的身后,迅速不动声色地靠近这人,防止他发觉以后依靠人群逃脱甚至会情急之下寻找人质。
两人跟着男人穿过了走廊,正准备趁着拐角处人少的时候动手抓捕。被追踪的男人结着拐角的警示镜看到了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人。尽管周锡兵跟林奇都身着便衣,但他依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拔腿就跑。
周锡兵见不能悄无声息完成抓捕,赶紧也抬脚就追,大声威慑对方:“警察,站住!”
那人一听“警察”两个字,跑得更快了。
林奇咒骂了一句,真是难得体检省下来几个小时的工夫,又得搭进工作里头了。
两人紧紧追着疑似吸.毒人员。眼看着快要在走廊尽头逮到这人的时候,电梯门突然开了,里面冲出来一辆抢救床,直直地拦在了双方之间。扶着输液架拉着床往icu方向跑的医生大声喊着:“让一让!”
所有人都让出了抢救通路,那个疑似吸毒男子立刻趁着这阵子动乱跑了。
艹,林奇轻声咒骂了一句,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消失在大楼门口。等他再收回眼神,落在抢救床后面跟着的家属身上时,他不由自主地愣住了。那个憔悴的中年女人正在哭着喊:“元元!你睁眼看看妈妈啊!”
抢救床上,周锡兵有过一面之缘的毒.驾少年刘元满脸死气,口中不断地往外面吐着白沫,生命已经岌岌可危。
活动的抢救床被拖走了,周围人议论纷纷。刘元的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一看年纪就不大。不少人叹气表示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这么没了的话,爹妈可怎么办。
林奇脸色变化不定,看了周锡兵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一起朝着icu门口跑去。冰冷的金属大门打开了,抢救床被推了进去。刘元的母亲想要跟着,被强行拦在了外头。她哭喊着:“怎么会这样,昨天晚上人还好好的。医生都说他要好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啊。”
周锡兵不是医生,不清楚少年刘元具体的身体情况,可他是个从业十年来的老警察了,清楚有些吸.毒的人即使住院治疗的时候,也会千方百计地从外头弄毒.品进来,好满足毒.瘾需要。刘元口吐白沫的反应,很像吸.毒过量。
icu的探视问询窗口开了,医生大声招呼刘元的家属过来拿病危通知书。周锡兵趁机问了一声刘元的情况,戴着口罩的医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强调了一句:“情况很不好,我们会尽全力抢救。”
刘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啕大哭。她丈夫因为容留棋牌客吸.毒,棋牌室被关了,人也抓了进去。她医院、拘留所两头跑着,她以为儿子快要好了啊!
旁边人不明所以,不少同样家人在icu里头抢救的家属蹲在她旁边安慰她,大意是小孩子命都比较硬,肯定能扛过来。
周锡兵皱了一下眉头,走到僻静处打了个电话,然后招呼林奇:“走,我们去病房看看。”
刘元所在的病区依然平静而热闹,医生护士忙个不停,病人家属也来来往往。在群体面前,个体总是显得无比渺小。起码在这里,周锡兵没有发现任何因为少年刘元生命垂危而惊惶到打乱了自己工作生活节奏的人。
周锡兵朝问诊台的护士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在护士的带领下进了刘元所在的房间。因为他的病情不太稳定而且情况有点儿特殊,病区给他安排的是一间双人病房。虽说是双人间,但因为隔壁床的病人经常请假回家,实际上是单间的待遇。
护士抱怨了一句:“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上查房的时候,各项体征都平稳下来了。刚才一下子就突然不行了。”
周锡兵观察着病房的环境,询问了一句护士:“之前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探望他?”
护士摇摇头,老实回答道:“不知道。你看看我们外头,走廊上都堆满了加床。又是病人又是家属,这么多人,谁留意病房里头的进进出出啊。”
周锡兵的目光落在了床脚边的垃圾桶上,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没有动手翻动,但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垃圾袋中闪烁着一点儿银白的光。里面的东西在医院极为常见,是针头。
缉.毒大队的警察来了,周锡兵简单说了一下刘元的情况,示意对方看垃圾桶中的针头。这东西,必须要有人拿给刘元用才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今天在我们撞上刘元去icu抢救的途中,我们还差点儿抓到了一个吸.毒的男人。他应该是在楼下厕所中偷偷吸.毒的,身上的味儿不对。我们一追,他就死命朝前头跑,刚好让刘元的抢救床给挡了一下,我们就没追上。我跟你们去做个嫌犯人脸拼图吧。不过他戴了帽子口罩,我只能大致估摸出脸型。”
周锡兵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特意提一下那个落荒而逃的疑似吸.毒男。也许是刑警刻在骨子里头的本能,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环节。这个叫刘元的少年的确是瘾.君子,小小年纪便沉湎毒.海甚深。但纵使如此,他也是公民,享受生命健康权。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肆意夺取他的生命。
原本提前结束体检是一件赚了的美事,可是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无论是周锡兵还是林奇,两人脸上都没有一点儿松快的神色。刘元死了,医生抢救了两个小时以后,正式宣布了他的死讯。他的母亲当时就在icu门口瘫软了,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医务人员不得不对她进行紧急抢救。
周锡兵记得林奇在他耳边念叨过的刘元的情况,开过年来才满十六岁的少年,鲜活的一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缉毒大队的同事追问过刘母关于毒.品的来源。刘母情绪激动地否认了是自己提供给儿子的。刘元住院以后是发过几次毒.瘾,最初三天几乎一天都要发作好几回,后头却渐渐少了,最近的一个礼拜都没有再发作过了。就连医生都讲,说不定这一次刘元就能将毒.瘾给戒掉了。
刘母哭喊着:“我这些天做梦都想他戒掉了,我怎么会害我自己的儿子呢。”
警察对刘母的话持保留态度。他们见过太多主动给孩子找毒.品送到医院的父母了,因为他们舍不得看儿子遭罪。可如果不是刘母为儿子找来毒.品的话,那么东西从何而来?提供毒.品给刘元的人是单纯的毒.友或者供货者,还是另有隐情?
即使案子不由自己接手调查,周锡兵依然难以将这件事彻底丢下。口吐白沫的少年,备受打击晕厥过去的母亲,身陷囹圄的父亲,这就是个彻底被毒.品摧毁掉的家庭。他想到了几年前自己看过的一篇深度报道,毒.品已经以全方位的姿态侵蚀入普通人的生活,毒.品距离大众并不遥远。而他们作为警务人员,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将二者之间的堤坝铸建得更高更牢固一些。
低沉的情绪笼罩了周锡兵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傍晚下班去王汀单位接她时,他临出车门前,不得不伸手狠狠搓了搓脸,才勉强露出个笑容来,过去帮王汀拎单位发的年货:一袋米、一桶油,外加食堂自制的一条咸鱼、一袋子鱼丸、一袋子肉丸。
王汀跟周锡兵开玩笑,压低了声音道:“哎,我们单位的人都说食堂太不会做东西了。发什么咸鱼啊,一个个已经够咸鱼的了。”
周锡兵勉强扯了扯嘴角,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嗯,他们嫌弃的话,都给你好了,我不嫌弃。”
王汀笑着系上了安全带,点头应和:“就是,有的发总比没有的好。”她话音一落,就察觉到了周锡兵情绪不佳,禁不住问了一声,“怎么了?体检有问题?别担心,我给你再找人复查一下,有的时候存在误检的。”
周锡兵已经发动了车子,闻声摇摇头:“没事,挺好的。就是林奇比较惨,胆囊壁毛糙,以后吃东西得小心了。”
医生看病人,只要不是生死攸关的都是小病。在王汀眼中,胆囊壁毛糙压根不算个事儿,她很有心情幸灾乐祸:“太好了,以后要是得请林奇吃饭,我专门挑清粥小菜,给他好好养生。知道他为什么胆囊壁毛糙吗?少爷那都是吃得太好了,吃出来的毛病。”
她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慰周锡兵的话,她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光听着王汀絮絮叨叨地说单位里头发生的好玩事,她今天又有篇稿子被公众号录用了,她发现了一家不错的网店,林林总总的这些小事加在一起,就足以让周锡兵眉眼舒展开来。仿佛清风拂过,吹走了他心底的那点儿阴霾。
晚上两人躺到了床上,周锡兵要王汀要的尤其凶猛。到后面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哭腔低吟着哀求了,周锡兵却依然不想停下来。王汀在他的背上抓了好几下,都没能阻止他凶猛的进攻。她喘着粗气,一再强调:“你悠着点儿,明天我还得上班呢。我真的吃不消了。”
周锡兵狠狠地释放了自己,在她的颈窝中不停地啃噬着,半天不肯抬起头来。王汀被他折腾得又麻又痒,想要伸手推开他却又使不上半点儿劲。她只能被狂风骤雨裹挟着,再度摇摇晃晃。
等到半夜她悠悠转醒的时候,周锡兵才重新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她的嗓子喊哑了,身子仿佛被全部拆散了一样,禁不住嗔了一句:“你干嘛啊。”
周锡兵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情绪,只能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这是提前储备过冬的粮食。”
他们约定好了先到王汀家里头过年,等初一上午见过了王家的主要长辈以后,周锡兵再开车带王汀回自己家里头陪爸妈。男方见女友的父母,在约定俗成的习惯中已经是婚前的最后一步熟悉仪式了。基本上拜见过岳父岳母大人,两边就定下来朝着婚姻的流程走。
周锡兵跟王汀商量过年怎么安排时,王汀也恐慌是不是太快了。她这就带着周锡兵回家过年,要是明年不结婚的话,会不会被她爸妈逼婚啊。可是她好像还没做好走向婚姻的准备。但要是直接拒绝周锡兵的提议的话,似乎又非常的生分膈应伤人自尊。现在周锡兵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将她放在前头考虑,完全把她当成心尖上的人。她要是太扭捏了,好像真的很伤人。
王汀琢磨了半天,咬咬牙同意了。人生中的很多事情并不是考虑的越周详,结局就会越圆满。因为人生没有完美的事情。也许想着想着,想到的全是负面部分,那么追求幸福的勇气就会被消耗殆尽。无论是求学还是工作,抑或是人生的其他任何决定,哪有完全不需要冒险的事情呢。
她盯着周锡兵约法三章,在她家的时候,他一定要老实,不能对她动手动脚的。父母心里头有数是一回事,情感上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她跟周锡兵还不是夫妻呢,在她家里头,两人这样那样,她爸妈感情上可能会吃不消。
结果周锡兵就捏住了这件事,天天嚷着要储备足了过冬的口粮。王汀都要揪着他的耳朵逼问了,他多大的肚子?在她家才待几天功夫,他打算储备多少口粮啊?
这一回,王汀实在是连揪他的力气都使不上了,只能愤恨地在他胸口留下了一圈牙印。亏她以为他是个正经人呢,没想到她竟然看上了个没皮没脸的家伙。
夜色沉沉,黑暗中,周锡兵搂抱着沉沉睡着了的王汀,微微吁了口气,在她的头顶上亲了一口,也勉强进入了梦乡。
幸亏旧历年的日历越来越薄,眨巴几下眼睛的功夫,就只剩下薄薄的两张纸了。王汀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时光飞逝。周锡兵跟食髓知味上了瘾一样,每天晚上都纠缠不休,她都怕他会脱阳了。自己的男朋友对自己兴致盎然,要是自己一直泼冷水的话,好像非常不合适。要知道,全世界性生活和谐夫妻比例都低的吓人。作为少数的幸运派,她要是再挑三拣四的,似乎非常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好在这段时间持续不太长,王汀将行李箱搬上车子后备箱的时候,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嗯,回家去好好清心寡欲两天非常必要。不然一开始的时候就透支完了所有的热情与新鲜感,以后那么多年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周锡兵看着王汀松下来的肩膀,心里头有些愧疚。他也感觉到了王汀有点儿躲他的意思了,他这些日子的确情绪不太正常。总觉得心里头憋着什么东西一样,以前能够靠着打拳宣泄出去的情绪,这一回单纯的出汗已经排解不了。好像只有抱紧了王汀,用她的柔软与灼热包容自己,他才能恢复平静。
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安慰道:“放心,我说到做到。”
王汀下意识地抬手掐他,恶狠狠道:“你要敢不老实试试看,看我爸不抽死你!他以前可是当过兵上过越战战场的!”
周锡兵好奇不已:“真的?这倒是第一次听你说。”
王汀哈哈大笑:“我爸随着队伍出发了以后,前方就停战了。他就去战场逛了一圈,什么战都没打上。我跟王函都说其实他是和平鸽。”
周锡兵点头:“那我老丈人可是万众期待的人物。”
王汀又要伸手掐周锡兵:“你别胡说八道啊,谁是你老婆啊。”
周锡兵故意逗她:“我有说老婆吗?某些人还真是会给自己加戏。”
隔着档位,都拦不住王汀的九阴白骨爪,她又抓又掐,气势汹汹:“你再说一遍!”
周锡兵笑得欢畅,就势搂着了王汀亲了口气,开始了甜言蜜语的攻势:“我说我运气真好,我老婆聪明美丽又能干。”
王汀傲娇地一昂下巴:“怎么说话呢!注意语序,你才实力派呢,我是妥妥的偶像派。”
周锡兵立刻麻溜地顺着她的意思改口:“那是,妥妥的颜值至上,无与伦比天空最闪亮的一颗星。”
小兵兵在口袋里头装死。它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它一直以为它的主人最严肃最正经,是标准的警察模板的。不行了,它得默默地哀悼一下自己,它需要时间去调整自己的认知。
王小敏在旁边笑得跟只偷到了香油的小老鼠一样,得意洋洋地炫耀:“哼!小兵兵,你以后得听我的话,因为你主人都是听我主人的话的。”
小兵兵立刻反唇相讥。没有了小桌桌在边上劝王小敏,它能跟小兵兵吵翻天。王汀生无可恋地摸着自己口袋里头的王小敏,这孩子,时时刻刻都得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周锡兵的车子没有直接上高速公路,而是先开去了王函实习的学校。腊月二十八,学校才放假,标准的惨无人道的高中生涯。今天上午,老师发完了成绩单,布置好了寒假作业,高三的学生们才能放假走人。为了几个月之后的高考,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拼命朝前冲。
车子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王汀摇下了车窗朝正往自己方向走的王函挥挥手:“这边,过来!”
王函手里头还拎着包,被一群高中女生簇拥着朝外头走。她正在跟小姑娘们分享护肤以及穿衣搭配的心得。实习这一个多月,她文化知识没传播多少,美容服饰的知识倒是分享的不少。就这样,王函还振振有词,术业有专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