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总是在瞬息万变的。

假冒的程北坤忽然改变态度, 收敛了对人造人的抗拒, 必然引起了一波舆论碰撞。而欧洲各国对于超前克隆技术的反对抗议, 仍旧如火如荼，可诺亚公司依然顶住了压力, 通过新媒体投放出更多广告, 一副全然准备上市的风光样子。

形势变成这样, 再不想办法阻止, 恐怕是不行的了。

程北坤办事很利落, 他隔日就把锦如讨要的部分钱款打了过去。

在等待基因分析报告的同时, 几人再制定其他计划也不太合理, 只能暂居印度边境，在等待中度日。

杜宇担心被认出来，整日躲在宾馆房间里发呆，正经饭也没怎么吃,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程北坤担心，忙完正事后, 进屋坐到他的床边问：“怎么了？”

杜宇回神, 看看自己的手指：“吃苹果把手割破了。”

伤口还带了点血印, 看着就很刺痛。

程北坤沉默片刻，揉他的短发：“别胡思乱想。”

杜宇伸手抱住程北坤，把脸抵在他肩膀，状似亲密地小声道：“我怎么能不想啊，一想到我的血液可以轻而易举的伤害到孔爷爷他们，心里就很难受, 这注定以后要变成敌人了。”

程北坤常常觉得杜宇还是小孩儿，不忍他有这种想法，拍拍他的后背说：“反正还有我，与他如何都不必多在意。”

杜宇小声问：”那如果你是人造人呢？你会离开我吗？”

程北坤拿起他伤到的手指看了看，竟然在一念之间轻轻舔了下，然后轻笑。

本就是很好看的男人，撩起来效果加倍。

杜宇脸红：“要是毒死，就是神作了。”

程北坤：“……”

两人正亲密无间的时候，卧室门被鲁莽的推开。

外面站的竟是温文尔雅的孔言之。

杜宇心底有刹那的紧张，幸好被程北坤侧身遮住。

孔言之微笑：“打扰了，还以为你们在聊李锦云的事，想说说我的想法。”

“孔爷爷你怎么这么直男？我们也可以讲悄悄话啊。”杜宇稳住情绪：“什么想法，有新消息了吗？”

孔言之说：“她至今没有露面，至少普罗大众看来诺亚公司的ceo仍旧是那个法国人，我在想，要搞倒她、就要先把她引到明面上来，否则就算能让诺亚公司关门大吉，她也还是有继续研究的可能。”

程北坤垂眸：“逼李锦云露面并不难，毕竟锦如是她的克隆人，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在媒体上让锦如露脸装作她，她未必不会自乱阵脚……只是……”

孔言之问：“你担心什么？”

程北坤说：“只是事到如今，掌握了基因技术的不止她一个，时代已经发展至今，我担心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这是必然。”孔言之垂眸：“为了阻止人造人技术，孔家几十年来已经付出了太多。“

杜宇脱口而出：”付出什么，你们会杀人造人吗？”

孔言之表情微动，却也并未否认，轻声说：“本就不该存在的事物，把它痛快的除去是最大的仁慈。”

程北坤按住不满的杜宇，只表达：“我倒觉得存在即合理，虽然可以想办法去阻止诺亚公司把‘人类’的买卖商业化，但已经制造出来的，还是要给他们妥善的安置。”

孔言之：“像安置动物一样安置吗，我觉得反倒是斩草除根的善良些。”

杜宇阻止住快要争吵起来的两人，起身道：“好了，反正总该收集收集情报，去巴黎寻找李锦云的下落，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前半截的事务上吧！至于以后怎么办，那是以后再讨论的！”

孔言之打量程北坤半晌，淡笑：“或许就是本质的诉求不同，程先生才会小小的背叛我吧。”

“希望你搞清楚，我们是平等的同盟关系。”程北坤看起来半点也不畏惧对方的强大，一字一句的说：“但凡我愿意涉险、你却不愿意的地方，你没有和我同等的知情权。”

孔言之微有愠怒，却压下不表，只问：“所以锦如的事，你还是有隐瞒了？”

杜宇紧张着说：“如果和她交易人造人的弱点也算隐瞒，那就是喽，孔爷爷，你们孔家人虽然受海墨影响，但本质还是自然繁衍，应该和人造人很不一样吧？”

约是因为皮皮雨平时没心没肺，孔言之道也没追问，立刻回答：“当然不同。”

从本质上说，杜宇并不算撒谎，他咬了下嘴唇，而后道：“那就好，省得误伤，既然我们要去巴黎搞事情了，让秃秃研究下怎么对付那些生物武器也是好的。”

孔言之恩了声：“这方面我也有些经验，明天上午我们汇总下。”

而后他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房间。

能平安活到现在，程北坤最基本的谨慎还是有的。

他从兜里拿出个电子设备检测仪，在孔言之站过的周围仔细扫描，最后于雕塑后的角落发现两个小小的微尘窃听器。

杜宇惊讶又愤怒，刚要骂人，却被捂住嘴巴。

程北坤故意道：“反正，你别心情不好了，吃过晚餐就早点睡，我肯定会帮你摆平一切的。”

收到眼神提示的杜宇点点头，跟着说：“那好吧，可我想吃火锅。”

这话很有可能是真的，程北坤不由失笑：“心大能跑马，挺好。”

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中，睡觉不是件很愉快的事。

杜宇心神不宁，总是沉浮在模糊破碎的梦境里，即便有程北坤搂着也并不安稳。

凌晨两点的时候，眼前有亮光闪过。

杜宇恍惚醒来，发现是程北坤默默地带上了游戏头盔。

他赶忙拽拽他的胳膊，示意自己也要进去。

程北坤嘘了声，瞧瞧门口。

毕竟孔言之就在隔壁，两个人都断了现实意识也不安全。

杜宇只能妥协，点头继续无声地躺好。

仍旧是东极岛紫色的天空和阴暗的海水。

周围所有npc静止，就连海鸥都一动不动。

漫步经过，唯有远处锦如的白衣显得明亮而温柔。

程北坤一直缓慢地到她身后，才忽然开口：“这么好看吗，游戏里的海半点都不真实。”

“伊甸园四面环山，很久没看到海了。”锦如回神：“怎么就你自己，小杜宇呢？”

程北坤：“这事对他影响有点大，我觉得少听点也是好的。”

锦如故意笑出来：“你像在养儿子似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如你似的拥有一切的人，为什么要为了个在游戏里认识的小孩，卷到现实最严酷的漩涡里来，爱情这么伟大吗？”

程北坤：“爱和喜欢都很平凡，只是想带对方去好的未来，仅此而已。”

锦如也没再交浅言深，插着白大褂的兜说：“如你所要求的，我已经讲杜宇基因的相关报告电子文档，用存储器接载全息设备上了，你可以读取到。”

程北坤的手在空中划过，调出密密麻麻的论文内容。

他在科学方面有些一知半解，看得非常仓促，直到遇见个视频才忽然停住动作。

只见个明显体积较大的细胞，渐渐靠近一群红细胞，一下子融合、吸收，让红细胞扭曲分散开来，前后不过两秒钟的时间。

锦如说：“这就是小杜宇的血液在破坏其他人造人血液的过程，我虽然不知道具体起效果的是什么，但事实本身证据已经确凿了。”

程北坤深吸了口气，而后道：“剩下的我会认真研究，给我两日时间，没问题就会给你打围观。”

锦如很满意，伸出手笑嘻嘻地说：“合作愉快。”

可分享的信息虽多，但皮皮雨特殊体质的事却不在其列。

次日，孔言之在分享人造人害怕声波之类的知识，程北坤也故意转移话题：“据我的了解，他们的弱点也有个性化差异，这次去巴黎，声波制器带在身上的同时，我还是着配置了下驱散人造人的毒物。”

孔言之接过他递来的小工具箱：“辛苦了。”

程北坤说：“希望这次孔先生同去的注意不要改变，你想不冒危险、坐享其成，我觉得不太现实。”

“巴黎我自然会去，早就答应你的。”孔言之颔首。

程北坤笑笑，揽住杜宇的肩膀往卧房走，边走边说：“还有你，我教教你怎么避开这些对你不利的东西。”

孔言之挑着眉看他们消失，看到桌上正在闪动指示灯的全息设备，犹豫了下，忽然带了上去。

全息设备扫描后提示：“抱歉，你不是本机的拥有者。”

孔言之立刻又摘了下来，擦掉指纹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