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间轩里,一个粉红色身影猫着腰,贴着墙根走着,一边走,一边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每经过一个小院子,便哧溜一声钻进去,四下搜寻一番,见没人,便叹口气钻出来,再继续前行。终于,前面一个院子里隐约传来剑啸声,粉红色人影眼中顿时放出万丈光芒,脚下步伐也快了几分。
结露斋。
一个白衣少年手持一把白色略透明的长剑,正全神贯注地练习剑招,举手投足间挥洒捭阖,一道白虹随着衣袂上下翩飞,白光过处,剑光点点,就像撒落了一地霜华。
粉红色身影猫在院门处,偷偷探出头,看见白衣少年,一双大眼睛刹那间流露出惊喜的光彩,刚张嘴要叫,随即又自己捂住嘴巴,左右看了一看,顺手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朝着院中那一团白影扔过去。
那一团白影旋转正急,剑气在周身凝成一道白雾,这石子刚接触到雾气,便“波”的一声炸成碎块,向着来时的路径疾弹而来。
“谁?”梵天一个回旋,剑招急收。
与之同时,门边传来“哎哟”一声惨叫,叫是叫了,那粉红色的身影却以一个极其轻盈的姿势,腰肢向后一仰,一个乳燕穿云,堪堪躲过了射来的碎石。
“花嫁?”梵天一愣,看着院门边那粉衣少女。
花嫁眼巴巴的望着梵天,嘴瘪了瘪,大眼中便泛起盈盈水光:“……可算看见亲人了……”
接下来,一个粉红色人影和白色人影便并肩坐在墙角假山后,头碰头的说悄悄话。
“你怎么来了?”梵天诧异的问。天恒真君每天都为每个小仙布置了不同的任务,大家都是分头练习,已是好几天没碰面了。
“我……”花嫁委屈的嘟起嘴,“我好想你们,刚才趁鸟人去看z因练习,我就偷偷溜出来了。”
“鸟人?”梵天挑了挑眉。
“就是那个枭鸢呀~”花嫁泪光,“原来长翅膀的不都是天使,也可能是鸟人。”
“你当心不要被牧离听到。”梵天轻轻笑了笑。
“牧离才不是这种人……”花嫁掳起袖子,将手臂伸到梵天眼前,“你看,你看,都是那个鸟人害我的……”
梵天一看,不由一惊:花嫁白皙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划了无数道细小的血痕。“这是……?”
“鸟人干的啦!”花嫁叹口气,“说是要练习反应速度,拿了一大堆桃花瓣当暗器砸我玩,那个什么‘绕指成钢’我还练得不太熟,结果就被那些花瓣划成这个样子了。”又叹口气,“今天已经好多了,昨天还要惨呢!”
“你的治愈术呢?”梵天轻声问,忽然低下头,对着伤痕轻轻吹了吹,又抬头看着花嫁,“痛吗?”
花嫁愣了愣,看着白衣少年那双漆黑眼眸,也不知怎的,突然心头就慌乱起来,像有一只小鹿在心里蹦来蹦去,小脸上也蓦的燃起两朵红云。
“我……我……我急着来找你们,”花嫁支支吾吾,“还没来得及……”花嫁小美女第一次体会到脸红的感觉,只恨不得把心中那只有组织没纪律的小鹿就地□□。
梵天轻咳了一声,转过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假山:“枭鸢也是为你好。严师出高徒,你看你刚才躲石头的反应,换了以前,一定躲不过。”
然后,两人就奇怪的沉默了。
气氛,很安静,很诡异……
“喂!”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沉默,“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抬眼一望,果然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枭鸢。
“你怎么在这里?”枭鸢看了眼花嫁,又看向梵天,“还有你,不好好练剑,躲在这里做什么?天恒大人叫你们到云致院集合。”枭鸢沉声说完,转头便走。
“咦,鸟人似乎不高兴……?”花嫁小小声道。
“谁让你不好好练习偷溜出来,还来打扰我。”梵天看着枭鸢一晃而过的身影,笑了笑,道:“走吧。”先站起来,又向花嫁伸出手去。
花嫁犹豫了一下,拉着梵天的手,一借力跃起身,心又开始扑腾扑腾的乱跳起来,脸更火烫了。
完了,这下丢人丢大了。
小美女绝望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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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和花嫁赶到云致院时,天恒真君还未到,其余几人倒都齐了。
枭鸢正站在院门处,见两人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闪身让开,便走出院子带上了门。
“花错!牧离!赵言!z因!狐狸姐姐!”花嫁看见众人,顿时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也不顾别的,当下猛扑过去,热烈拥抱了花错,又扑向牧离和迦陵,跟着拉住赵言和z因的手,又笑又跳。
赵言觉得自己的手被花嫁攥着,先是轻轻握了握,接着又使劲捏了捏。赵言心中默念“田七”,露出分外具有亲和力包容力的微笑,然后优雅的缩回手。不料花嫁握得甚牢固,赵言这轻轻一缩,竟没挣脱;赵言再加大力度,花嫁小美女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岿然不动,还睁着大眼睛笑得特纯洁无辜。
赵言甚莫名其妙,一边回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与花嫁的关系突飞猛进到如此亲密无间,一边又暗暗警惕对面这个看似纯洁天真的小美女是不是又像上次送同学录一样别有企图。
终于,花嫁小美女松开手,面上大有松了一口气的意味。
赵言纳闷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没有异常。
难道……赵言猛然醒悟,难道……花嫁是对自己……
赵言的脸忽然有些奇怪的微微红了起来。
其实花嫁在进行测试。
刚才拉着梵天的手时,花嫁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燃烧起来了。明明以前也拉过梵天的手,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啊!难道这就是到了简衣和翩跹常说的——思春期?据说,到了这个阶段的女子,一看见好看的男子便会两眼放光,如恶狼似猛虎,力拔山兮,锐不可当。难不成在天恒大人这里关了几天的禁闭,竟关出这个毛病来了?!
实事求是的说,花嫁在自己不算短也不算长的神仙经历中,从来不乏追求者。花嫁的特长之一,就是能够在脸不红心不跳拒绝别人的同时,还能让别人觉得是自己不对自己不配若有来生定还要生死相许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所以,心跳脸红这种事,对花嫁而言,的确是新千年的新气象,小美女一时慌了乱了傻了,脑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惨了,思春期到了……
于是,花嫁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用赵言、z因来测试一下。
好在测试下来,无论是清秀型帅哥赵言,还是温柔型美男z因,都没有异常。
花嫁拍了拍心口,呼出一口长气,看来,刚才是意外。嗯,一定是意外!
花嫁偷偷看了看梵天,梵天正与z因在说什么,侧着脸的样子显得格外专注,眼睫下方被日光晕染出淡淡的阴影……难怪人家都说,认真的男人最美丽。啊,心又开始乱跳了……
“牧离,”花嫁小美女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的异常,只得拉着牧离转移注意力,“你的破天弓练得怎么样?”
“哎……”牧离被花嫁一拉,忽然倒抽一口冷气,一张淡雅的小脸也微微痛楚的抽搐了下。
“嗯?你怎么……”花嫁呆呆的问,低头一看牧离的手,不由也跟着抽了一口气,叫道,“怎么……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牧离的左手拇指关节处,结着厚厚的血痂,其余食指、中指、无名指,指头处也都是又红又肿,往常柔柔嫩嫩的小手,竟跟胡萝卜似的。
“没什么。”牧离抽出手,藏似的背到身后,却又被花嫁强行拉出来。
“怎么回事啊?”花嫁看着这双手,又急又气的问。
众人被花嫁这么一叫,也都围了上来。
“是用破天弓用的吧?”迦陵看了看,“那弓身都有杯口粗细,是把强弓,练起来一定很吃力。”
“还好,”牧离点点头,轻声道,“我以前从没用过弓,虽然有守墨的修为帮助,但毕竟很多招式都不熟,所以练得狠了些,就……没关系的,等血痂掉了结了茧子就好了。”
“牧离……”花嫁低下头,右手一扬,一星柔和的银芒在掌心间升起,“我帮你治愈。”
“别!”牧离急叫,赶紧把手背到后面,“不要治愈了,我还等它生出茧子来才好呢。”
“生出茧子就不好看了呀。”花嫁望着牧离。
“没关系的,”迦陵拍拍花嫁,严肃的说,“根据我的经验,喜欢一个人,关键是看她的心灵,而不是外表。”
“迦陵……”赵言诧异的插了一句,“这个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那么像反语?”
迦陵黑线:“那我应该说什么?”
“只要有金钱,外貌和心灵都是次要的。”z因微笑着补充。
“你们……找死!”迦陵怒了。这种惊天秘密,如果被天恒大人听到了还了得??
于是,云致院再一次开始鸡飞狗跳。
谁也没注意到,一向嘻嘻哈哈的花错自从看到牧离的手时,就陷入了沉默。
众小仙小妖正打闹间,院门推开,却是天恒真君来了。
十日时间,天恒的面容似乎清瘦了不少,眉目中染着一丝淡淡的倦色,一双黑眸却依然朗若晨星。
众小仙小妖陡然安静了下来,迦陵更是从一个老鹰抓小鸡的姿势,迅速切换成了仙女散花的淑女风姿,温温柔柔的从半空中落下来。
天恒微微一笑,望着众人道:“前一段时间分头练习,主要是让你们熟悉一下自己武器的特性和用法,大家进步都很快,尤其是牧离和花错,破天弓和紫纹龙音枪掌握得都很好。”
花嫁知道花错一向不爱练功,听天恒这么一说,不由诧异的看了看花错,却忽然觉得,这十天不见,似乎花错身上有了某种变化,依然是那个眼睛大大,漂亮得像女孩子一样的花错,却隐隐多了一种沉稳的气质。花嫁心里忽然有些迷糊,花错,怎么忽然真的像是一个哥哥的样子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虽然你们都还远远达不到熟练的地步,但现在开始,必须要进入新的阶段——七人合一,天罡北斗阵。”天恒缓缓的道。
“天罡北斗阵?”众小仙小妖都兴奋起来。
天罡北斗阵,那是文曲创造的阵势。
可是……天恒看了一眼赵言,少年正眉飞色舞的和旁边的梵天说什么。
文曲,你既然全部忘记了,又回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