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疯疯癫癫，分花拂柳，还没走到主院，就看到柳震天正在跟着一个头顶包着黑巾子的男人走在一处，有说有笑。

她浑身一颤，想也不想，直接奔了上去。

“这是谁？这是谁？”

柳震天眉头紧蹙，看着那人冷凝一笑。

“与你何干？你这副模样跑出来为了什么？”柳震天大力也不觉得这人给自己丢了什么脸面，毕竟，谁都知道，他们之间，乃是没有感情的，这位所谓的二夫人，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贱婢罢了！

胡氏看着柳震天连愤怒的表情都没有，心里突突直跳，想到他对柳雨柔，他们大女儿的柔情蜜意，顿时就是怒火中烧，半点都没有想到，那个人乃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实，狠狠地拽住了柳震天的袍袖，“就是因为你，全部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对我们的孩子那样疼爱，却对我不闻不问，这是什么道理？”

柳震天想到方才胡氏的方向，那分明是从云雨阁出来的。

思及此，柳震天脸色大变，狠狠地扼住了胡氏的咽喉。

“你好大的胆子，雨柔天天那样艰辛，你不仅仅是没有半点体谅，却还这样叨扰，你不配当她的亲娘！”

呵，声声句句竟然还是为了柳雨柔的。

胡氏只觉得自己已经是妒海翻腾，看着柳震天的眼神，带着蚀骨的冷意！果然不出她之所料，这个柳震天，对自己的女儿竟然这样真心。只是她作为柳雨柔的亲娘，却没有这样好的福泽。

“好好好，你心里只有我们的大女儿，前些时候，梦柔病了，怎么也不见你去探望几次？你连问都不问，怎么对雨柔这样上心？这又是什么缘故？你今日定要跟我说的明明白白，若非如此，我不放了你！”

旁观者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胡氏是彻底疯了。吃醋吃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去了，简直就是一个泼妇。柳震天微微用力，将胡氏甩开了数步远，冷喝一声，“你若是再这样纠缠不休，你还是收拾收拾滚出去的好！”

“你！”

谁能想到，当年他们之间也曾是情浓蜜意的两个人，现如今，竟然会变得这样剑拔弩张，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当年的曹月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胡氏还是不得不说，那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纵使是这样，她还是赢了。把柳震天从曹月琳的怀里抢了过来，还提前生了一个女儿。彼时风光无限，谁能想到，她也能落到此般田地？

“请！”柳震天也不看她一眼，引着那人往书房去了。胡氏看着那人的背影微微出神，好像几年前也是见过他的，当初自然没有多想，现如今再看，那分明不是月灵国的打扮，那是谁？意欲何为？

柳震天对那人的态度，虽不至于是毕恭毕敬，却也是十分客气的！就算是对当朝皇帝，柳震天都颇有些颐指气使，可是对这人，竟然如此不同。

其中自有计较。

胡氏刚起身，就剑豪柳梦柔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娘！”柳梦柔紧紧地握住了胡氏的手，“你没事吧？”

胡氏听了，心里颇有些安慰，好在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丫头，若非如此，怕是活不下去了！柳雨柔乃是个诸事不管的，现如今见着柳梦柔，更觉得十分凄惨。拍了拍她的小手。

“你不是一直都想着进宫么？”胡氏一张脸子满是阴狠，“现如今，你可算是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了，好孩子，要好好儿准备准备了！”

闻言，柳梦柔脸色一变。

“那……姊姊呢？”

“你放心，你姊姊日后比不得你尊贵！”

柳梦柔听了，唇角微勾，一脸得意。

将军府上。

曹兵刚下朝回府，就见着曹云亮在院子里头负手而立，见着他回来了，不徐不疾迎了上去。

这些日子，他们父子都没有好好说说话了，这自然是因为两个人选择不同的缘故。二人心知肚明，却又是同样执拗。

“随我到书房来！”

曹兵微微蹙眉，也不好在下人面前发作，还是应了曹云亮的话，跟着走进了书房。里面十分宽敞，曹兵忽然想到，这样的格局已经保持了数十年之久，这些年来，他跟着曹云亮学习练兵之法，也跟着那些教书先生学习治国之能，得了他这么一个全才，谁成想，在他准备投身报国之时，自己的爹爹，竟然要往贼寇之路走了。多么讽刺。

“你可想好了？”

曹云亮开门见山，语气铿锵，这是沙场之上的其实昂扬。

曹兵只觉得分外可惜，看着曹云亮的眼神，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可怜。

“孩儿，想好了！”曹兵负手而立，眉间的英勇，叫曹云亮看着心惊肉跳。这是他的孩子，一举一动代表着什么，他也都是知道的，“日后，孩儿怕是不能给爹爹尽孝了！礼仪忠孝，乃是爹爹教给孩儿的，孩儿铭记在心，着实是学不会背离君王，还请爹爹谅解！”

“你！”

曹云亮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

原本还想着，再怎么样，自己也是曹兵的亲爹，好过南宫钰。谁知道，曹兵竟然会这样固执。

“孩儿告退！”

曹兵也不看他，朝着曹云亮拱了拱手，飞快地走了出去。

他甫一出门，就见着柳如烟笑脸盈盈地进了府。

“大哥？”

很明显，柳如烟也见着他了，走上前来，“大哥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

曹兵浑身颤抖，“烟儿，这就将军府怕是住不得了！”

柳如烟心惊肉跳，看着曹兵这么决绝的脸，心里却还是有些宽慰。曹兵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也好过他们日后兵戎相向的好，柳如烟点了点头。

“大哥，你是对的！”

柳如烟心里莫名的有些凄惶，在这个时空，所有的感情都显得格外淡漠。特别是骨肉亲情，自相残杀，兵戎相向的，大有人在。他们固然是不欢喜的，却也无法不去接受。

政见不合更是要命。

但凡不是一丘之貉，怕都是要起冲突的！像是曹云亮跟曹兵二人，乃是实证。

曹兵心里稍觉安慰，讪讪一笑，“怕是保不住你，要好生照顾自己，你若是愿意，我把你送到南滨，可好？”

南滨？

这又是何种去处？柳如烟一脸子好奇。

“南滨是？”

“江南鱼米之乡，山水之属，其中男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怡然自得，当初出战寒凛，途中经过南滨，小住了两日，心中颇有感怀，只想着日后告老还乡，定然要到南滨去，战火蔓延不到那里，皇帝管辖不到那里，乃是人间胜地！”曹兵在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杳然。

柳如烟心里一酸。

归园田居。

呵。

这一次宫变，指不定会怎么天翻地覆呢！柳如烟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她不管遇到了什么，总喜欢这样，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总好过撕心裂肺地难受。

“总会好的，大哥，凡事想开些，别跟自己过不去！”柳如烟心知这样说话有些冷漠，“大哥，我先走了！”

柳如烟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当初乃是她多说了一句话，扰了曹兵心智！若非如此，曹兵指不定会如何选择。

奈何自照顾忠孝两难全，摆在曹兵面前的，原本就是一个艰难的问题。柳如烟止不住地宽慰自己。她本无意伤害谁，况且，那人还是曹兵呢！

柳如烟心中疼痛的厉害，捂着自己的胸口，刚到院子，就见着莫荥施在外头等着，看起来目光冷凝，一张脸子更是冷若冰霜。

“呵！”柳如烟不徐不疾地走了过去，“莫侍卫？”

“二小姐！”莫荥施面无表情，朝着柳如烟看了一眼，“这是方才外头一个男人送来的！”

“哦？”柳如烟冷哼一声，“男人？”

什么样的人，会把这东西直接给莫荥施呢？这人恁的蠢笨！只懂得舞枪弄棒不成？这样低级的伎俩，柳如烟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也不戳穿，伸手接过了那封信。

面上没有署名，光秃秃一片。

见莫荥施颇有些犹豫地站在远处动也不动，柳如烟挑了挑眉，“怎么了？难道那人还有什么话要莫侍卫带给我不成？”

“不！”莫荥施忙忙摆了摆手，“没有！”

说着，慌里慌张，已经没了影子。

柳如烟拆开信，里头不过就只有一句话：今夜子时，云山竹林，不见不散。

云山竹林

难道是南宫钰么？毕竟，他们往云山竹林去，也就只有自己人知道，现如今莫荥施送信来，确实是奇怪，只是柳如烟也不多想，只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越是这样猜想，越是心急如焚。

等到子夜时分，依着那信里的说法，换了一身夜行衣，猫着腰，迅速出了府门。

夜幕里头，一双阴测测的眼睛，看着柳如烟矫健的身姿，一脸子的阴毒。二话不说，不徐不疾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