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远远地就听到一阵悦耳的歌声，那箜篌和着拍着，别有韵味。

玉弦歌管，清华一片。叮铃作响。太皇太后被老嬷嬷牵着，听着这么一阵曲子之声，脸上笑意渐浓。才气过人的女子，总归是大不相同的。

只是才藻非好事，许多官宦之家的小姐，倒是没有这样纯粹的学问，读的大抵都是《女史》、《女戒》等物。虽然也是好东西，但是只读这么一些东西，未免乏味了些。太皇太后乃是个真性情的主儿，因而初见柳如烟，就被那丫头身上的叛逆不羁感怀，甚为欢喜。

现如今又来了个绿竹，许是因为接触的时间久了，倒是愈发觉得这人才气甚好，不骄不躁，温婉可人，乃是可造之才。

又是个知礼大方的主儿，若是收进后宫，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南宫钰的心思到底如何，一时之间，太皇太后倒也没有多少打算，只是心里盘算着罢了。

“太皇太后，这是绿竹姑娘吊嗓子呢！”

“嗯！倒是用功！”太皇太后用帕子擦了擦手，方才经过御花园，把玩了一会子的花枝，心里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欢喜。现如今听到这么一阵阵的曲子，更是悦耳。“他们来了，倒也热闹了些，若非如此，宫里终究还是太冷清了！”

“太皇太后说的是，绿竹姑娘乃是个好主儿，待人也是极好的，听小宫女们私下里说，绿竹常常给他们做些小点心，滋味儿极好，只是不敢玷污太皇太后，才没送了来！”

“小点心？”太皇太后一脸子的诧异，“还有这回事？那丫头不仅曲儿唱得好，还有这门子手艺不成？”

“可不是！”

老嬷嬷眯着眼笑，一张脸子面团似的，皱巴巴的，黏在一处，若是第一次见着，必定是要被吓着的。

“太皇太后可要尝尝？”

“明日再说吧，今日皇帝回宫！”

永天殿。

数日未归，看着这永天殿，心里多少还带着一丝丝的眷恋。偏得那些眷恋丝丝扣扣都跟柳如烟有关。

那人惧怕宫里俗礼众多，索性避在了南二街的大宅子里头。原本就是她的产业，无可厚非。只是南宫钰割舍不下，在那里赖着住了两三天，又被柳如烟给赶了出来。

唐风跟渠星站立两旁，见着自家主子动也不动，一脸沉思，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不必多说，这定然是想到柳如烟的缘故。自从他们二人表明心迹，安安稳稳之后，南宫钰就愈发有人情味了，平常时候也会跟柳如烟情意绵绵。

不得不说，那柳如烟确实是个奇女子，从来不接话茬。

“方才，你说什么？”南宫钰朝着唐风觑了一眼。

唐风一听，顿时就是一脸怅惘，他们家主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了，这一天天的，都是这样魂飞天外，日日想着柳如烟，与其是这样魂不守舍，倒是不如接进宫来的好。

“属下方才说慈天殿里头多了一个歌女儿，很得皇太后欢心，原本是昌元王府上的，因着曲儿唱得好，才被留了下来！说也奇怪，若是一般歌女儿，万万不会这样厉害，还被太皇太后留着住在了慈天殿里头，真真奇怪的很！”唐风瘪了瘪嘴，这宫里大小事情都要南宫钰操心，哪里有这样的闲心呢？

太皇太后又是个厉害的主儿，他们这些人，也就打听一些罢了，哪里还能做其他事儿去！只是那位歌女名声倒是很大，宫里上下一众人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是提及，一个两个的都是赞不绝口。

真真奇女子也！

“歌女？”南宫钰微微蹙眉，对于这些事儿，他向来都不留心，也不愿意多管，只要是太皇太后心里欢喜，这倒也罢了，没什么稀奇就是了。只是唐风既然说了，必定有他的道理，想来，定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不错！”唐风耸了耸肩，“主子，正所谓是人无完人，只是这个女子倒是稀奇，都称呼她一声姑娘，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宫女太监，对此人都赞不绝口！”

“呵！”

如此一听，确实是觉得奇怪，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个理儿，他们都是知道的，哪里会有一个人，得了所有人的欢喜？

真是古怪的很。

“查！”

月灵国后宫散去，没有人掌管后宫，偏得还有一个太皇太后，南宫钰总也不能不管不顾，任由发展。若是日后真的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可就麻烦大了。

“是！”

唐风匆匆忙忙，迅速去了。

南宫钰刚下朝，就到了慈天殿。

丝竹声声，倒也不算得聒噪，加上于寻常谱子不同，愈发显得别树一帜。

只听得一个婉转的声音唱道：“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白头，白头，三十年前次地，父兄持我东西。今年重来白首，白首啊，欲寻陈迹都迷。去也！”

这曲谱都是稀奇的很，加上那词儿，也别有深意，倒是叫人刮目相看了。

南宫钰匆匆走了进去。

见着是南宫钰来了，跪了一地的人。

南宫钰朝着太皇太后奔了过去。余光扫到那屏风后头的一双绣花鞋，高梆子，面子上绣着芬芳的夹竹桃，分外鲜艳。白底红面，倒也顺眼。

“皇祖母！”

歌声依旧继续，平仄有声，丝丝入扣，倒也好听。

“可算是回来了，那丫头可跟着你来了？”

“一同来了，只是不愿进宫，孙儿不愿勉强，能与我一处，已然是恩赐，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念头，知足便是了！”

“此言不虚！”太皇太后心下思量，既然是那柳如烟来了，这绿竹纳入后宫的事儿，怕是不成了，一来，这丫头出身卑微，就算是也是官宦小姐出身，如今沦落也是正理儿，况且，与柳如烟相比，这人也不是差了一点两点了。好在性情温婉和顺，吐气如空谷幽兰，叫人恁的欢喜。

一心想着给南宫钰，服侍服侍也是极好的。

“听闻这新来的歌女，很得皇祖母的心啊！”

“不错！”太皇太后拍了拍南宫钰的手，笑了笑，“这丫头，不仅仅是歌喉动人，性子也是极好的，绿竹！”

绿竹嘴角噙着一抹妩媚的浅笑，这才停了下来，款款地走出了屏风，迈着碎花步子，低垂着脑袋。一袭青衣，从南宫钰的角度，也只能见着那人雪白的脖颈，一头青丝上头，只余下一个青木簪子。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素净。

看上去，倒也是个干干净净的主儿。只是那人侧脸，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瞧瞧，这就是绿竹！”

太皇太后满心满眼都是欢喜，那种异样的光亮，只让南宫钰觉得不正常。

这……

这也太不像是他的皇祖母了。

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月灵国的太皇太后乃是个极为厉害的主儿，哪里会这样随随便便就这样中意一个人。

再想到唐风所说的，这人得了全宫上下欢心的主儿。当真奇怪，哪里有这样的奇人？

不过就是会唱几首曲子罢了，怎么偏得就有了这样的魔力？当真是奇怪的很。

“皇祖母，当初倒是不曾喜欢水玲珑，她的嗓音，比之绿竹，要纯净的多了！”

“水玲珑？”

水玲珑乃是当初常伴太皇太后左右的一个宫女，因着有了一副好嗓子，颇得太皇太后的欢心，谁成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人得了热症，撒手归西了去。倒也可惜的很。

自从水玲珑死了之后，太皇太后时常念着，这时候宫里才有歌女。

若非如此，哪里轮得到绿竹。

“玲珑那孩子曲儿唱的倒是极好的。罢了罢了，各有所长，当初，哀家不也十分喜欢玲珑么？偏得，天不遂人愿，就这么撒手归西，死了，我心里固然是舍不得，却也没有多少法子！现如今得了绿竹这丫头，也算是弥补了些了！”

闻言，南宫钰猛然朝着绿竹看了一眼，眉眼之间，活脱脱就是柳如烟。

他浑身一颤。

“抬起头来！”

绿竹小脸一红，微微颔首，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当见着那么一张脸子，南宫钰就愈发觉得这人跟柳如烟有几分相似之处，一时之间看的呆了。只是绿竹的气质跟柳如烟乃是大不相同的。

他心里只余下一个柳如烟罢了。

“呵！”南宫钰冷哼一声，看着绿竹的眼神愈发冷凝，“皇祖母可知道么？这绿竹乃是宫里的红人儿，宫女太监都是极喜欢她的！”

“哦！”太皇太后笑了笑，眉眼弯弯，看着绿竹的眼神，那欢喜当真是要溢出来了，南宫钰愈发觉得诡异，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这绿竹神神秘秘，不像是什么正经人物，偏得太皇太后护着，叫南宫钰动也动不得。“绿竹待人极好，不论尊卑，那些人欢喜，也实属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