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靖太过清楚，这事儿一旦是暴露了，会出现什么事儿来，风允锦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初的傀儡太子爷了。

有权有谋，呵，周遭还另外围着几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风和靖赐了一杯毒酒，当柳震天见着南宫钰的时候，也自知命不久矣，只求与风和靖一处。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

柳震天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儿，嘴角噙着一抹苦笑，说起来，风和靖太过嚣张，那风允锦容不下她，也是可以想到的，只是要是找不到理由，却也是无计可施，偏得因为他的缘故，天翻地覆。想到风和靖腹中胎儿，柳震天就是一阵苦涩。

“苦了你了，靖儿！”柳震天抚摸着那人的面颊，看着旁边的毒酒，一阵颤抖，“靖儿，若非是我，你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的！”

“不！”风和靖摇了摇头，那风允锦羽翼渐丰，排除异己，乃是各朝皇帝都会做的事儿，哪里会少了一个风允锦，现如今，不过就是想要找个理由，彻底除了她，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也不迟，她的党羽众多，她这一去，只怕是她身后的那些人，都没了活路了，这一步，风允锦果然走的厉害。

叫她毫无招架之力。

请君入瓮。呵。

“这是牵机药！”风允锦朝着柳震天苦涩一笑，“我不愿意，叫你看着我变成一个侏儒，不要，不要，我不要，震天，我情愿你想到我，都是美好的，没有什么瑕疵！”

“生同床，死同穴，我们早早儿的不都说好的么？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推开我不成？”

是啊！

舍不得！偏得又是这样骄傲，几天前，他们还都在幻想着属于他们的麟儿，数月之后，呱呱坠地，该有多少欢喜？偏得现如今，他们夫妻都要共赴黄泉了，真是造化弄人。

风允锦叹了口气，看着柳震天的眼神，满是凄怆。

“万万想不到，我竟然会落到风允锦的手里！”

柳震天也没想到，南宫钰竟然会这样厉害，从当初的儿皇帝，摇身一变，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就算是他逃到了碧灵国来，这人还是有法子找到他。

柳如烟听着这碧云宫里头的动静，嘴角的笑意渐渐深沉。谁能想到，那柳震天冷面冷心，却对靖公主这样上心，倒也是难得的很，想来，这世间人，不管如何恶毒，心里总有一角是干干净净的。

南宫钰看着柳如烟，失魂落魄地穿过花厅走了出来，走上前，“怎么了？这样魂不守舍？”

“莫要误会，对于赐死柳震天，我什么想法都没有，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这点意识我还是有的，只是我有些意外，那么一个恶人，竟然对靖公主那样好，真心真意，当初曹月琳不也是极好的人物？他怎么就舍得了？”

南宫钰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感情之事，向来都没有什么道理。有些女子固然是极好的，可若是所嫁非人，这日子，也就过得不好了，着实是难为人的很。曹月琳的名声，南宫钰也是清楚的，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琴棋书画诗酒花无一不通的奇女子，加上生的奇美，当时还有月灵国第一美人的称号，也就是这么一个了不得的好人物，还是被曹家给害了。

曹云亮心思歹毒，老夫人又是个固执的主儿，一来二去的，竟然舍了曹月琳，保住了曹家跟摄政王府。

呵。

这些原本南宫钰还想不清明，总觉得迂腐之极，偏得现如今回过头去想想，却也是这么个道理，老夫人无从选择。

柳震天不爱曹月琳，也不爱胡氏，是以不爱这三个女儿，情愿叫自己的大女儿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也要里应外合，夺取政权，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难过？”南宫钰搂着柳如烟的腰身，笑了笑，“日后，我们不会的！”

言之过早。

柳如烟微微颔首，对于这一切，都不能太过决断，一旦是有了期待，日后若是没能达到这样的期待值，怕是要疯魔了去！她一直都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变成大名鼎鼎的杀手。只是……如今遇着了这么一个人，全都变了。全凭心意。

纵使是知道宫闱之中，少有真情，还是百折不挠，硬是要跟着去。

想来，日后也不知道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事情纠缠其中，月灵国，哪里有那样简单。

纵使是那样一位看起来慈祥和善的太皇太后，也是要手段有手段，要权谋有权谋的主儿。

牵机药那样厉害，呵，倒是不知那两个相亲相爱的主儿，变成何种模样。

南宫钰紧紧地握着柳如烟的手，径自去了。

碧云宫中，哀乐不断。

那一阵阵梵音，径自飘摇而来，叫人听着，头脑昏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好似是从远古来的，二人喝了交杯酒，交相依偎，满脸带笑。

风和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现如今，自己这孩子，也是保不住了的，原本还想好了叫什么的，现如今看来，是见不着光明了。

“震天！”风和靖摸了摸柳震天的脸，“初见你时，我就想着，你是我要的男人，真好，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做了数年的夫妻，也该心满意足了，是也不是？”

柳震天涩然一笑，这么几年光景，他们之间的关系，哪里见得了光。

遮遮掩掩，没个尽头。

原本想着，若是谋朝篡位，成功了去，定然要叫风和靖，风光大嫁，母仪天下。谁成想，今日就落得如此地步，怎能不叫人唏嘘？

“真好！”风和靖苦笑，“就算是今日死了，也是值当的，没有未来的好处就是，我不会看到日后你不爱我，也不会看到日后我愈发歹毒的模样，这牵机药，还是数年前，我带到落灵国的，那时候，父皇还在，对我十分宠溺，但凡是我要的，父皇都是给我的，那些大臣每每劝告，父皇只说是靖儿年幼，理应宠溺些，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是个十岁孩童，算不得年幼了！”

风和靖好似是看到了自己的父皇，身子蜷缩成一团，下体也开始流血。她只当是不见，依偎在柳震天的怀里，可以听到这人忍耐着剧痛的喘息声，低声shen吟，好不可怜。

“震天，你还在听么？”

“自然！”

嘴上说着肯定的话，脑海中已经开始慢慢混沌。

恍惚之中，可以看到火红火红的婚房，里头燃着顶高的蜡烛，吐着火星子。混床上坐着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端坐在一边，他依稀可以猜到，那个女子必然是笑着的。

“月琳？”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挑起了盖头，只见得那人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算得上是十分富态，眉眼弯弯，看着他的眼神，满是爱慕，又带着一丝丝的娇怯，“震天哥哥！”

“日后，你得唤我一声相公！”

“相公！”她低下头来，红霞满脸，端的是十分矜贵，叫人看着心头一颤。“相公！”

她好似是疑心自己声音太小了些，又唤了一声，这么一叫，脸就彻底通透了，看起来愈发可人。

他笑了，完全是出于真心，紧紧地握住了曹月琳的小手。莹如珠玉，当真是配得上那么几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他们赌书泼茶，日子过得十分安乐。

他担着摄政王的名号，过得是闲散王爷的日子，只是他知道，自己志不在此，跟曹云亮合计了一些时候，便决定暗中谋划，意图夺取皇位。

后来，有了胡氏，有了孩儿，曹月琳缠mian病榻，一命呜呼。

这些事儿，也不过就是一年两载的光景。

大名鼎鼎的月灵国第一美人曹月琳，只余下一个孤女，就这么殁了。

柳如烟自幼就跟曹月琳生的极为相似，他但凡是想到那人，便想到了曹月琳。她是帮了他不少的，偏得这样命苦，还是因为他跟胡氏的缘故，就这么死了，哪里还有什么脸面面对柳如烟。

长此以往，便是十分忽视。

他自然知道胡氏歹毒心肠，偏得还是不闻不问，叫柳如烟也差点就这么没了。

呵，自作孽，自作孽啊！

“月琳！”

他是爱过的，他是爱过曹月琳的。

弥留之际，才看清当时的怜惜之意，怪不得那人死了之后，想想便觉得十分悲哀，当初只以为，那是因为心中有愧的缘故，现如今想想，若非是爱，着实是想不出多余的解释。

“靖儿？”柳震天看着怀里的小人儿，身下满是血污，已经没了气息。

他手脚已经不能动弹，可以感觉到自己也开始慢慢蜷缩在一处，他满心满眼都是曹月琳，还跟以前没有两样，依旧是那样美，眉眼弯弯，婉转多情，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情义。

“我来了，我来寻你了，月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