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只听得有一声两声的虫鸣，愈发显得有些孤寂冷清。

萤火喜暗庭，桐叶矜冷雨。幽人悄不寐，独夜谁与处！乾坤信无情，岁月遽如许。明发视镜中，鬓丝添几缕。

在这永坤殿里头，大抵是这样，日日都是如此冷清。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太皇太后嘴角噙着一抹苦笑。谁能知道，当年的他，也是一位娇小姐，日日在闺阁之中，对镜贴花黄。那时候的日子，大抵也要简单一些。

常婉嫣帮着太皇太后梳着头发。

“皇祖母，不早了，该安歇了！”

闻言，太皇太后笑了笑，拍了拍常婉嫣的小手。

“倒是你心细，日日伺候着哀家这老婆子，也不觉得心烦！又比那些老嬷嬷要活泼些，倒不让我发闷！”

这也算是一个很高的赞赏了。

常婉嫣倒是心满意足。毕竟，这位太皇太后，身份矜贵，皇上纵使是任性的很，却也是要给这位太皇太后的体面，依着她的意思，若是日后日子长了，太皇太后自然会体谅她的真心，说不得要给她安排安排，若是她说要再入后宫的话，说来，也不无可能。

她总归是这么想的。

日后的一切，怕是要被安排的好了，好在她甘之如饴，只觉得十分值得。说到底，也都是自己的选择。想着南宫钰的那张脸，只觉得浑身发颤。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么一个人罢了！

“能伺候皇祖母，乃是婉嫣的福泽！”

太皇太后只是笑，面上无悲无喜，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太皇太后朝着常婉嫣看了一眼。

“明儿个你还是回去一趟，去瞧瞧你祖父，说是身子抱恙！”

“是！”

次日一早，常婉嫣就依着太皇太后的说法，回到了丞相府上。太皇太后趁着那人不在，往永天殿去了一趟。

永天殿。

唐风跟渠星见着太皇太后来了，顿时就是一阵惶恐，朝着那人行了一礼。都知道，这位太皇太后最是了不得，哪里敢去得罪。

“皇帝呢？”

“回太皇太后，主子在……”

“罢了！”还没等唐风说完，就被太皇太后给打断了，拂了拂手，让他们打开了殿门，她甫一走了进去，边闻到这酒气熏天，着实是难闻得很。

这么几日，她诸事不管，乃是想着这人乃是个有主意的主儿，断然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现如今看着，只觉得自己打了自己的老脸了。

作为一国之君，这还了得？

“你！”太皇太后一脸的失望，“你这是做什么？皇帝，你罢朝数日，哀家没能来问你，你当真以为，哀家就不关心不成？哀家只以为，哀家的孙儿乃是个明白人，哪里知道，你竟然会这样糊涂，做出这等子事儿来，你这是要气死哀家不成？”

见南宫钰形神憔悴，俨然是不成事了。她心里只觉得十分悲哀，这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儿。谁成想着会闹了这么一出来，着实是叫人难受的很。他哪里受过这样的责难？一路上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来的。对付柳震天这事儿，处理的也是极好的，偏得因为一个女子，这样颓丧。

“皇祖母！”南宫钰倒还算是十分清醒的了，见着自家祖母来了，十分无奈地笑了笑，稍微带着一丝丝的愧疚。“还让皇祖母亲自过来了！”

“若非如此，想来，害怕是这辈子，哀家都不知道，哀家的好孙儿，这日日夜夜，过得都是这样的好日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走上前，伸手摸着南宫钰的脸，这样憔悴，气色又是这样差。“要说实话！”

南宫钰哪里还敢期满，微微颔首。

“烟儿不愿意同我回来！”

“啐！”太皇太后一听这话，啐了那人一口，“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她若是不答应你，你这样难道她就答应你了不成？同为女子，我也是从那样的年纪过来了，她自然是个极好的女子，却也是个女儿家，你这样步步紧逼，到底没什么好处，倒是不如放松些，看她有什么说法，至于日后的事儿，日后再说吧！”

南宫钰摇了摇头。

只怕是现如今他放松了去，日后那人彻底没了音讯，那又如何是好？现如今香儿嫁给了风允锦，想来，在根基未稳之时，她必定不会远行，只是日后，怕是不成事的。

他马不停蹄，紧随其后，偏得那人半点都不稀罕，只说是真心不喜欢，这叫他如何是好？

呵。

“皇祖母！”南宫钰走到一边，从这个角度，看他那位英明的皇祖母，愈发觉得心酸，他们这些人，大抵都是一样的，没有多少选择，也没有多少自由，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主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这一切，若是没有皇祖母担承着，还了得么？”

“就算是没有我，你也会好好儿的，”太皇太后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南宫钰的肩膀，“这几日，不要再饮酒了，这对你身子，哪里有半点好处？偏得你这人又是这样一个不听劝导的主儿，我自知说的再多也没有多少益处，只是这朝政，这国事，不都是要你来处理的么？难道说，你受了这等子伤，便再也不去处理朝政了不成？”

这自然是说不过去了，

连带着南宫钰自己都觉得十分诧异。但凡是想到了哪一个柳如烟，自己当真是要心痛的快要死掉了，可见是用了真心，这固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况且，那人也是十分值得。这样对她，也是对自己的感情有所承担罢了。

“皇祖母！”南宫钰朝着太皇太后无奈地笑了笑，现如今，也就只有自己这皇祖母知道自己个儿的真心了，至于那个丫头，只当是不知道，只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罢了。真叫人伤心的很。“孙儿不孝！”

“得了！”太皇太后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倒是十分宽容。“你的性子，我还有不知道的不成？说到底，这也是你的事儿，我只想着，你日后的好处，这深宫之中，少有你这样深情厚谊的。为了一个女子，这样用心，倒也难得，比你父辈要好的多了！”

父辈？

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只是子嗣却也不多，夭折的所占多数。那些女子，处心积虑，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荒唐事情，至于谋害皇子皇孙，更是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叫人唏嘘慨叹的狠了。

“皇祖母现如今可算是熬出来了？”

闻言，太皇太后哈哈大笑，对于后宫之事，南宫钰自然懂得不多，他的生死场，乃是在这天下，1跟后宫全无牵扯！想来也着实是奇怪的很，南宫钰的母后倒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却在这深宫之中，十分顽强地活了下来，已然算得上是个奇迹了。毕竟，这后宫，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稍微聪明的女子，都是不大愿意进宫来的。况且还是聪慧如玉的柳如烟呢！这一层，太皇太后倒是看得分明，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南宫钰不愿意接受罢了！况且，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百年基业不成？这未免太过蠢顿了一些。

“自然是算的，只是你要知道，有些女子，就是不喜深宫大院，或者说，但凡是想的明白的哪辈子，都是不愿意来的，困住了自由不说，还要面对那么些立法规矩，加上勾心斗角，是死是活都未可知，难道说，要让那些人就这么白白送了性命不成？柳二小姐又与常人不同，你若是闹腾的狠了，怕是飞得更快一些，也未可知！”

对于这些忠告，她也是知道些的。偏得又着实是不大愿意就这么算了。加上这诸事叫人觉得很不快活，一来二去的，索性也就罢了。

唐风跟渠星见着太皇太后笑容满面的去了，心知这一回，他们家主子可算是要缓过来了，至于柳如烟，想来，这事儿还是要往后放放的好。

“主子！”他们二人总算是见着了南宫钰。

只是见他那样憔悴，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于心不忍，若是柳如烟见着了，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若是不去有半点怜惜的话，倒是他们看错了她了！

“嗯！”南宫钰朝着唐风跟渠星觑了一眼，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这外头受了多少日子了，看起来脸色也是不好。

“渠星，准备膳食！”

“是！”

渠星喜不自胜，可算是知道要吃东西了，这乃是个好兆头。那人忙不迭地奔了出去。

“今日上朝！”

“是！”

唐风嘿嘿一笑，飞奔而去。这两个人，必然也是日日悬心。得了这么两个至交，倒也算得上是上天的恩泽。他们虽然说是主仆，却是有兄弟之间的情谊，这自然不必为外人道哉，一般人等，也不会深谙其中道义。

他看着天色，已然大亮了。

只是心里惴惴，一门心思想着的，都是以前那么一个好似是无情无义的丫头。

偏得叫他魂牵梦萦，莫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