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唐景云又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说秦湛因为她又犯了一次大错,这次皇上勃然大怒,血洗九王府。
然后,秦湛就被派到了边关去。
“不同你说,只是因为当时皇上下令,再也不要在你面前提起来,整座皇城几乎都还记得那个夜晚,皇上被压在九王府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腹全部砍下了头。”
秦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唐景云说的,也只是后来听人说,他说的也不大准确,就比如秦湛想要侵占秦容的那件事,他也不知道真伪。
“你想起来了吗?”
秦容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就算是听见这些往事,好像是曾经经历过的一样,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这一颗心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半晌,她才缓了思绪道:“父皇为何要将秦湛心腹杀了?”
“……”身后的扶风愧疚的走到她面前:“是为了救奴才。”
秦容拧眉。
原是因为秦湛当时被抓,然而却还是偷偷送了信过去,他还有一支暗卫能差遣,查清楚了扶风的位置,就将扶风给带了出来,结果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一怒之下,认为九王爷又策反之心,直接将那些人抓出来,血洗九王府。
秦湛当时就被压在外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次日,就被派去了边疆,当然,还有顾清绝。
顾清绝就是当年通风报信之人。
顾大人为了自己的儿子请罪自戕,顾清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被同样派去了边关,从此以后,成了秦湛身边唯一的心腹,又过了几年,秦湛在边关竟然也能混的风生水起,顾清绝也从从前那个懦弱的文书生成了个军师,皇上似乎是暗觉到了威胁,想要真正的除掉秦湛。
所以,她秦容才会出现在那里。
其实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当年秦容被许芊芊怂恿,要她独自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前去边关,边关路途遥远,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何能安全到达,并且还能躲过皇室的追捕?
一切都是因为皇上知晓秦容对于秦湛的寓意,加之就算是顾清绝也不会对秦容保有戒心,所以才会让秦容跟着许芊芊两个人一同去了边关。
也派人暗中跟踪,打算将他们合力除掉。
这就有点扎心了不是?
秦容起身离开,唐景云立刻紧张道:“你要去哪?”
着急的仿佛她现在就要抄一记铲子去挖她父皇的祖坟。
秦容回头:“回府,我要是再不回去,笑若就要被顾清绝给收拾了。”
"你难道不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她拧眉:“什么都不做,回去洗洗就睡了。”
她仿佛无事发生,回府去了。
“主子。”
刚翻墙进来,笑若就如同鬼混一般站在后头,秦容惊呼一声,差点就要从墙上面摔下来:“你吓我一跳。”
笑若眉宇凝重的,将她从墙头上搀扶下来:“您没有受伤吧?”
“没有。”秦容摆手,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笑若一眼:“你脖子怎么回事?”
她立即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没什么。”
“那你的脸呢?”
秦容明显又看见她的脸上有一块青紫。
笑若想摇头,秦容眯起眼:“顾清绝干的?”
笑若沉吟了一会:“恩。”
“你要是在撒谎,我就不用你了。”秦容与她擦肩而过,笑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细眉微蹙,心事重重。
“您看见顾清绝了吗?调查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没看见顾清绝,倒是看见了秦湛。结果也没有什么可调查的,楼宝林和宋才人两个人相继失踪,我在宫中只看见了守卫森严的侍卫,却没有看见什么巡逻调查的。”
“那怎么办?要不,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我已经答应了非染。”秦容抿唇:“自然是要说话算话的。”
说着,她斜了笑若一眼:“顾清绝知道我走了之后,说什么了没?”
笑若眸色微暗,嫌恶道:“他什么都没说,现在已经进宫里去了,只怕是现在他——”
“叩叩叩。”
门响了三声。
秦容闻声迅速先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上顾清绝宫中的侍女服,还好她反应迅速,套上裙子就打开了门。
东篱正站在门前,见秦容回来,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大师要你现在就过去,随我走吧?”
顾清绝正捧着一盏香茶。
要她说这种从小就以诗书为伴的人就是这么得颇为情趣,大半夜也要品茶陶冶一下情操,喝茶养神,不怕失眠。
她站到他面前,有些不大稳当,心里这个别扭。
“又去哪了?”
顾清绝终于将一口茶饮尽,开口问道。
秦容沉吟了一下:“去外面散散心。”
“散出什么结果来了?”他声音清润,夹杂着窗外拂来淡淡的风,秦容一时未应,垂眸看他腰间系着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荷包,没怎么极紧,似乎是露出了一条手链的半边。
她瞳孔一锁,心里某处扑腾了一下。
顾清绝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似乎是还在神游,拧了拧眉心:“明天开始,本师进宫,你就随着本师进宫。”
她还在震惊,含糊的应了下。
顾清绝起身,从她面前擦肩而过:“还不回房休息?”
荷包里面的链子愈发清楚,她古怪的看了顾清绝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秦容又连忙垂下头:"奴婢告退了。"
兜兜转转找了一整天,没想到凶手就在她的眼前。
那荷包里面夹杂着的,正是当初秦湛送给楼宝林的手链,也是她的手链。
那里面鼓鼓的,除了楼宝林的手链,一定还有别人的。
比如宋才人。
次日一早,秦容贴上了自己胳膊上的疤痕,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笑若不大放心:“倘若太后娘娘发现了怎么办?”
“她还能发现?”秦容嗤笑一声,“她那个脑子,倘若是真的能做点什么大事,当初也就不会被发配到边关了,只是不知道她动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从秦湛的皇嫂变成母妃。”
是了,这所谓的太后娘娘,在唐景云和扶风后来的描述当中,就是当初跟秦容百般不对劲的韶妃。
唐景云不知这宫中蹊跷事,只是简单阐述了在宫中韶妃犯了大错,后来也一并的打发出去了,本来是要流放做奴隶的。
秦湛,到底在想什么?倘若他真的跟自己那么好,为什么要将韶妃一路捧上去,甚至还恭敬的唤她一声母妃?
以及有嫌疑绑架了楼宝林的顾清绝,他们到底在计划着什么,谋算着什么,她的死以及父皇的死,到底跟他们有没有什么关系?
她眉心深锁,心中五味陈杂。
顾清绝今日一大早,便要赶去早朝。
秦容随着东篱二人一道,见顾清绝今日穿的很是慎重。
是她初次见到他的装扮,一袭白衣,头带高帽,帽子下面垂着暗金色的带子,上面绣着精密复杂的纹样。
方正看多了脑袋疼,她便也不再看。
“你去替我买一罐酒。”顾清绝回头,朝秦容看来:“去城最东面的酒楼,要他们那里最陈的。”
“……”秦容应了。
“你也喝酒?”她又多嘴的问了一句。
顾清绝嫌她麻烦的白了她眼,转身上了马车。
秦容瘪瘪嘴,扯过一匹马,又古怪的想。
他身边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非得要自己一个人去买酒?是真的没事儿拆迁她了、
心里碎碎念,她马不停蹄的到了所谓城最东面的酒楼,恕她是个酒蒙子,却不知道这里面竟然有一家酒窖。
只是……
她看着这极为简朴破旧的房子,外面三三两两的躺着几个醉鬼,如若不是这里面传来酒的飘香,几乎都要误以为这里经过了多年风吹雨打且没有人住的屋子。
尤其是当那些醉鬼横七列八的躺在地上的,走上前去,还有人喜欢扯着你的脚脖子:
“再来一杯!”
那些人大着舌头,醉意朦胧的抬头看着秦容:“再来一杯!”
“噫!”她嫌弃的把脚抽回来,走上前,又一个破懒懒的酒鬼就跟碰瓷似得,倒在了门前:“再来一杯……”
“我真是。”秦容苦笑不得,这抬起来的脚跨也不是不跨也不是,干脆就道:“老爷子,你给我让让路,我就进去给你打酒喝,你看怎么样?”
“……恩?”那酒蒙子好算是有点意识,拨弄开自己脏兮兮的头发朝她看了过来:“你给我打酒喝?”
“是啊。”秦容半蹲下身子,那老爷子眯起了眼,细细打量:“你这女娃,眼熟.”
“是吗?那说不定我们俩曾经是酒友。”秦容大方的笑:“那您让让,成吗?”
“不、不是。”这位老爷子一激灵爬起来,目光呆滞的打量着秦容的眉眼:“你是……秦容?”
“……?”秦容一怔。
老爷子顿时双眼放光,活像是百年被欠钱的主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债主,朝着她扑过去抓着她的衣衫:“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他就像是疯魔了似得,长发后面的眼睛也像是透着一丝真诚:“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你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等我?”她打算静下来好好跟这个人谈一谈:“那你先跟我来?”
老爷子连连点头,舔了下嘴唇,踉跄的搀扶着秦容爬起来,秦容这时候也没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了,带着老爷子站起身来,那老爷子直勾勾的看着她,嘴里还不断的喃喃:“幸好,幸好。”
“来取酒的?”
一道清润的女音自身后穿来,秦容刚要转过头去,就被老爷子硬生生的把脸给搬了过来:“不许看!”
他吼了她一脸口水。
秦容的表情五彩斑斓,换了从前早就已经将这老爷子推到一边,可最近身上的事儿实在是诡异,诡异到竟然让她对这种怪人都能完全接受。
“不看就不看你吵吵什么?”秦容扯会自己的脸,还真没打算回头。
那身后的人就像是魂儿似得,带着阴风阵阵:“既然是取酒,难道要空手而归?”
这是很好听的女音,她脚步一顿,迟疑的朝着老爷子看过去,其实也想回头看一眼,或者说是取个酒就走。
只是老爷子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
她心里虽然觉得古怪,但还是相信了身边这个老爷子,闷头往前走。
结果没走几步,身旁的人就好像是被个什么大力的人给扯到了一边,秦容还来不及拽,老爷子就被另一只纤纤玉手给拦在身后了。
她这才看清眼前女子的面貌。
女子身着深红色的麻衣,头顶系着浅蓝色的头巾,一幅妇人模样。
只是这张脸,着实挺让人印象深刻,因为又一面,长了大半个胎记。
老爷子被女子摔得踉跄倒地,一个劲儿的给她摆手势:“快走!!快走!!”
秦容也觉得心里发毛,脚下生风,抬脚就走。
“走什么?”
那女子在身后问,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一个长到这么大的大姑娘,难道还要听信一个老疯子酒鬼的话?”
秦容驻足,新合计也对啊。
老爷子顿敢不妙,他卯足了劲儿想要告诉秦容快走,可是女子只是稍稍一拂袖,什么东西入了他的喉咙,就此也就发不出声音了。
他惊恐的扣着自己的喉咙,见秦容缓缓转过身,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我是来取酒的,不过,取了我就走,你把酒端出来吧,就在这儿,我带走就行。”
“那酒是从地里面挖出来的。”
女子闻言微微挑着嘴角,笑容让她看起来有些不舒服,仿佛在嘲讽秦容不懂行:“可见不得风。”
“你且当我没酿过酒?”秦容哼了一声:“我可从来就没有见到过,哪里的酒挖出来见不得风,那罐子里面密封这,难道还要开罐不成?”
“酒坛子不会给你们,这点顾清绝没跟你说?”女子准确的说出了顾清绝的名字,明摆着知道她是顾清绝派来的:“难道我这难得的酒坛,还要一并送你们?”
秦容拧眉,又朝着老爷子看去,但她的视线被那个女人给挡住了。
目光上移,女子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拿还是不拿?你就算是空手而归,顾清绝也会继续派你来的,你想跑第二趟?”
“引路。”秦容一咬牙,那女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秦容跟在她身后,在意的看向方才那个酒疯子,可是酒疯子已经被人搀扶着走了,很安静,也没有吵吵闹闹。
难道真的只是喝醉了说胡话?
她随着那女子,穿过破烂的小房间,好歹里面另有别院,虽然简朴,但是好歹还能住的了人、。
“那坛子酒就在那里。”
女子指着庭院中的一棵树下:“需得你自己去挖。”
她又给自己一把榔头:“走到树旁边,绕三圈,在树的东面三步远,举起榔头,一遍成。”
“你确定这是在挖酒不是在做法?”秦容狐疑的朝她看去。
女子倚在墙边,勾唇笑了下:“做法又怎样?”
她这张阴阳脸,扬唇的总是阴面。
秦容抿唇,按照她的方法,在树边饶三圈,走到树的东面三步远,举起榔头,砸了下去。
果真,敲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挖开土,伸手去拿,手背却是一痛。
两只手背的鲜血潺潺而出,正融入了酒坛的泥土里面,润湿成了深色。
她没太在意,凝眸一瞧,这酒坛子周围竟然安插了细密的刀片,她这般一下去取酒,手背就被划伤了。
这女人是变态吗?酿酒还要放刀片防贼?
秦容暗暗瘪嘴,那女人在旁边看着,问道:“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没什么。”
伤口正在慢慢愈合,她不想让她看见,虚擦了下手背的血,又在泥土上面蹭了蹭,混淆视听,小心地将酒挖了出来。
女子垂眸望着她手背上细微的血渍,眼底划过一抹幽光,这才露出有些开怀的笑:“那里面的刀片,是我用来防贼的。没划伤你吧?”
秦容没理她。
“放哪?”
“就放到厨房里面。”
她端着酒坛子就去了、
女子从袖子里掏出一盒精致的胭脂盒,艳红色的花朵在上面争相绽放,她迅速走到启了酒的泥土旁边,用一个勺子,将染上血的泥土给挖到了小盒子里面。
妥帖弄好,走到了厨房。
秦容回头看她,这家伙方才在自己身后磨磨唧唧的,也不知在做什么。
“我这就给你们换一坛子装。”
女子拿来一个酒坛,模样比这个要新,要干净,一打开酒盖子,酒香四溢。
秦容深呼吸一口,口水竟然都有些泛滥了、
就见那澄净的酒装到新的酒坛里,女子又掏出了一个胭脂盒,看了眼秦容:“可以转过去吗?”
“?”
“这是我们家的独门秘方,不能让人看见。”女子朝她微笑。
秦容瘪瘪嘴,转过了身。
而她身后的人冷下神情,将胭脂盒里面的泥土尽数倒入酒坛之中,一刹那,更为浓郁的酒香从里面传了出来,但也只是一刹那,又稍后带着点细微的血腥味。
这是放了什么东西?
“好了。”
一转身,女子已经将酒坛子压得严丝合缝,双手奉上。
秦容接过,抱在怀里:“那个酒蒙子呢?”
“找他干嘛?”
“有事儿要问。”
“呵,你该不会是要说,他方才的话是真的吧?你看我把你怎么了吗?”女子双手抱坏冷笑一声:
“我可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应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