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爷的妻子，是个极为优雅的女子。

出身名门，乃是大家闺秀，与二王爷二人是人们口中的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二王爷饮了好几口酒，才有心思将陈年往事拿出来往外说：“后来她怀了孕，生了个女孩。”

那个娃娃成了二王爷和王妃的掌中宝，可是后来天不遂人愿，小宝宝生了场大病，不幸夭折了。

秦湛怅然，那个时候，他还不大，只记得那段日子二哥过得很不好，没想到是这回事儿。

只是郡主夭折这种事儿，为什么没有说？

他见二王爷的神情，想到此处，二王爷脸色发白，眉宇紧皱，狠狠的灌下一口酒：“自此之后，王妃也跟着大病了一场，后来，就疯魔了。”

“……”他怔然。

“本王不愿同旁人说，私底下，只说自己的孩子还在大病，见她疯疯癫癫，抱着一个枕头，说这是自己的孩子。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便让人寻了个女婴。”

说着，他顿了顿，一口灼酒入喉：“那便是容容。”

“本王为了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寻孩子这事儿不得大意，派人找遍了很多的地方，找了一个，肌肤同王妃一般白，起码五官有一处相似我们二人之间的地方，幸好，我找到了，用黄金将其买下，把她送到了王妃面前。”

“……原是这样。”

秦湛抿唇，想起自己真正对秦容有印象的时候，是她才两岁，坐在庭院里玩泥巴，像个团子一样。

王妃很喜欢她，可是二哥，却并不怎么亲近她。

她捏了个泥球，送到了二哥面前，讨好的朝着二哥笑，可是二哥眉心紧蹙，心事重重的，理也没理她，将身体不太好的王妃带回了房间。

小秦容就傻傻的坐在院子里面，也不知是不是父母不喜欢她，只是有点失落。

秦湛站在一边看着，斟酌半晌，终是没忍住，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泥巴团了团，团得比她圆，重新塞到了她的手里。

她暗淡的眸子顷刻间亮了，恍若星光闪了闪，仰起头来，朝他一笑。

原来，她并不是自己的亲侄女。

她与他，是有希望的，有机会的。

心里的苦闷顿时化为乌有，那些曾经的隐忍爱意几乎都要破堤而出，秦湛攥紧了酒坛，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二王爷：“皇兄你说了这么多，想要臣弟辅佐您登基，是吗？”

二王爷朝他看来。

少年的目光，在漆黑的夜里，笃定幽长：“若是臣弟真的辅佐您登基，您，能否答应臣弟一个条件？”

二王爷愣了下，忙拍了拍他的手：“只要是你愿意帮皇兄，别说是一个条件，就算是十个条件，皇兄都答应你！”

“那就好说。”秦湛勾勒下唇，眉目俊郎至极：“只是这个条件，臣弟现在不能说，还望皇兄到时候，不要忘了今日皇兄所言。”

没过多久，新帝登基。

三王爷同四王爷夺嫡失败，被新帝遣送外地给了俩封地，而站在皇上这边的九皇子，也封为九王。

秦容摇晃着自己头上的簪子，坐在镜子前面，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秦湛跨步进来，见这小丫头穿着公主的小衣袍，红彤彤的颜色衬着那张肉呼呼的脸，忍不住走上就掐了一下。

“啊。”秦容叫了一声，脸被扯得变形，秦湛心情甚好，眉眼间皆是笑意：“干嘛呢，摆出这样的一副嘴脸。”

“皇叔就是欺负我。”秦容气鼓鼓的，伸手保住了秦湛的腰：“容容只是觉得难过，因为父皇已经整整有七日没来看容容了。”

秦湛嘴角的笑容僵住：“七日？”

秦容抿着唇，有些不情愿：“从前皇祖父也不待容容这般冷落。”

“……”他不知该怎么说，却能理解二哥这般。二哥登基以后，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不是眼前的这个并非自己亲生，甚是他们的亲生父母跟她都没有半点瓜葛的人。

只是，这样说扔就扔，也当真绝情。

秦湛有了些愠怒，但这件事儿又不能同秦容将，他蹲下来与秦容对视：“有皇叔在，还不高兴吗？”

“高兴！”秦容扑倒秦湛怀里，毫不避讳的说：“我最喜欢皇叔了！”

秦湛愣了下，板起了小丫头的脸：“当真？”

“比珍珠还真。”秦容的嘴巴鼓成金鱼状，“哦对了，容容还给皇叔准备了礼物。”

她从旁边的梳妆台里面掏出了一颗珠子，用一条极细的红绳穿好，放到了他的手中：“奶娘说，日后我就是公主，这颗珠子，是公主的珠子呢。”

“……”什么公主的珠子，不过就是普通的珍珠罢了。

秦湛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可她却认真极了，用稚嫩的声音慎重的告诉他：“奶娘说，这颗珠子，可以让戴着的人平安。”

她说：“小皇叔，我想要你平安。”

“……”心微动，秦湛张了张嘴，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面，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将这颗珠子放在心口，妥帖安放，细心保存。

又过一年，稚嫩的小姑娘已经慢慢脱离从前，隐隐显现出是如何的风华绝代，穿着素白的衣裳，带着一顶小帽子，晃晃悠悠的上学堂。

这是秦湛最后一月在学堂上课，他本该早就要从学堂下来，可他却故意拖延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喜欢从那宽阔的教室里面，看她摇头晃脑的学东西，板板整整坐在他从前做过的椅子上，学他学过的知识。

这样会觉得，她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他。

“一会儿下课可以谈谈吗？”

桌面上投来一个纸团。

秦湛痴痴望着远处的目光收了回来，摊开纸团，上面正是娟秀的毛笔字。

教书先生正在上面批改作业。

他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将其撕成了碎片，搁置在了一旁。

淳于涵咬住了下唇，不甘心又撕了一张纸，谨慎的把自己的字写得好看整齐。

“先生。”

门被人叩了几声，众学生抬头看去，见脸上带着青紫的顾清绝站在门口。

脸色苍白，眉宇阴郁。

有隐隐的惊叹声，教书先生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眼秦湛。

“进来吧。”他难得的没有惩罚一个学生。

顾清绝将作业放到桌案上，径直往座位走。

一个小小的纸团刚好敲打在他的腰间，落在地上，让他脚步顿住，捡了起来。

淳于涵有些惊讶，连忙对着顾清绝挤眉弄眼，示意这个纸团是给秦湛的。

可是顾清绝看也没看，甚至都没管里面的内容，将其撕了个粉碎，无心的往旁边一丢。

刚好就丢在了淳于涵的桌面上。

淳于涵怒极，咬着牙死死瞪着顾清绝，方才在秦湛那里受得气这会子全部都落在顾清绝的头上了。

顾清绝知道那个纸团子是给秦湛的，淳于家的这位小姐，是后来她们学堂的，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不俗的眼光。

她来的第一天就在对秦湛示好，她仿佛生来就是要做秦湛的王妃的，不惜一切代价。

这么势力的人，自然讨不到什么好。

淳于涵不服，自己长的哪里不够好，让秦湛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连他身边的狗腿子都敢欺负她。

“你脸上的伤口怎么这么严重？”下堂后，许芊芊担忧的走到顾清绝的桌案前，伸手想要碰一碰，却被顾清绝伸手给打掉了。

“请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他冷眼相对：“自重。”

许芊芊一怔，屈辱的咬住下唇，委屈的红了眼：“人家也只是担心你。”

“用不着你担心。”

顾清绝的目光不经意的往旁边的学堂一瞟，只见那个屋子里面的小豆丁下课了。

她们下课甚是活泼，唧唧喳喳的就闹成了一团，尤其是那个肉呼呼的小姑娘，在那里面很是乍眼。

几乎是同步，前后桌的两个少年都站了起来，又不约而同的走向了门口，俩人同步擦肩，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火药味甚浓，惹得他们这间屋子里面说话的同学都不敢吭声了，见顾清绝与秦湛深深凝望彼此，眼神之间有多少的电光火石，随后抬脚，彼此像是较劲似得，飞快的朝着那个小豆丁学堂去了。

“诶，皇叔！”秦容手里捧着书，见到秦湛欣喜的跑过去，头上的小帽子一颤一颤的，活像是个小兔子：“皇叔也下堂了？”

顾清绝的脚步一顿，秦湛略有些得胜的勾了勾嘴角。

果然，容容第一个看见的，只有他一个人。

秦湛自然地将她的书接过，刚想把她抱起来，这个小没良心的一扭头就看见了顾清绝，大惊失色：“你脸上怎么了！”

顾清绝阴郁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朝着秦容温柔的笑了笑：“摔倒了而已。”

“摔哪里了摔得这么严重。”

小没良心已经将拿着书的秦湛给忽视了，担忧的走到顾清绝身前，伸出手来想要碰一碰。

顾清绝就故意弯下腰来让她碰，脸上做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实则这货眼底满满的享受。

“狐狸精。”

站在窗边的许芊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