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嫉妒。”玲珑公主淡淡道,她最后又看了一眼穆南枝错愕不解的脸,然后缓缓转过了身,径直出了大殿。
是的,她嫉妒,从小就嫉妒。
她嫉妒穆南枝的简单,嫉妒穆南枝的澄澈,嫉妒穆南枝有一颗干干净净的心。
凭什么,她是千尊万贵的大荔长公主,可是她的心里却都是阴风血雨?
凭什么,她这么个卑贱落拓的小国质子,却能那般纯真澄澈?
她恨母妃,恨父皇,恨所有尊贵天家里的龌龊和肮脏,但是说到底,她最恨的还是她这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纯真澄澈。
所以,她故意带着穆南枝去御书房外玩乐,就是盼着她御前送死。
所以,那天晚上,她亲手把鹤顶红放入了那碗蜜豆百合粥。
……
如今想来,那丫头当真是命大,从前有赵如海、还有那个不知名的老嬷嬷护着,后来又有了鹿知山,这座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大山。
玲珑公主对着西方天际的那抹血色霞光,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坦然又遗憾的笑来。
如果可能,谁不想活得单纯恬然?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呢?
“公主,您这边请。”小安子恭恭敬敬地道。
她整了整凌乱的素袍,她凤眸高挑,一身尊贵无双。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销耗……”
……
穆南枝听着玲珑公主一路高歌吟唱而出,渐行渐远也渐无声,她怔怔地看着那一抹纯白消失在了红墙黄瓦之后,她的眼睛忽然就湿了。
“囡囡,怎么了?”鹿知山瞧她这模样,顿时就慌了神。
“没、没什么,”穆南枝吸了吸鼻子,低着头盯着袖口上的芙蓉花轻轻道,“就是这支曲子耳熟得很。”
鹿知山倒是没听过,心下虽好奇,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穆南枝怕是不愿多说,所以当下也就没有再追问。
这首曲子,穆南枝真的听过,不过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一年,她才九岁,玲珑公主也才十岁,两个半大的姑娘,成了这座皇城里无话不谈的玩伴,这座皇城到处都布满了她们的脚步和笑声,就连那人迹罕至的永巷都不例外。
那一天,她们是怎么就跑到哪里去了呢?
穆南枝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碎玉乱琼里,有个一身红妆的女子光着脚在雪地里翩翩起舞,实在美艳得让人挪不开眼,但是那双空洞的眼也令穆南枝目瞪口呆。
“她谁是?”穆南枝小声地问玲珑公主,“怎么瞧着似是疯了?”
“柳常在,江南来的贱蹄子,甫一入宫就在父皇面前撒欢,惯会这些子歌舞淫技,没皮没脸的很,”玲珑公主一脸不屑,“前阵子这贱人假孕争宠,把父皇气得够呛,一怒之下就下令把她撵进了永巷,当时人就疯了,啧啧啧,瞧这样子,眼睛怕是被人给戳瞎了。”
“咱们……咱们快走吧,怪吓人的。”听闻玲珑公主这么一说,穆南枝浑身上下都起满了鸡皮疙瘩,再也不敢去看那位柳常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