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宁风跟着驴半仙儿拎着一只小背篓,顶着蒙蒙细雨,出了城。
城外一条河里,河豚不少。
宁风望着在背篓里,涨得跟个气球似的两条河豚,心里却暗暗骂着,毒不死你们这群贱人!
捉完了鱼,她和驴半仙儿兵分两路,驴半仙按照她的吩咐,先回去,当着老祖宗的面,叫人煮一条。
她却往藏着诗柳的那间农家院的方向去了。
天色尚早,她走到那农家院时,城郊道上还没几个人。
她就是想跟诗柳说几句话,告诉她,她一定会替她报仇。
但她又害怕,诗柳已经撑不下去了,已经死了。
在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打开门走了进去。
她提心吊胆地跳进了地窖,一边掏出身上的火折子,一边轻声问,“娘,你醒了吗?”
这句话问出口好半晌,诗柳也没回答。
宁风心里忽然就有些着急了,慌忙点上了边上的蜡烛,扭头望向摆在深处的那张椅子。
看清的同时,她愣住了,椅子上面,竟空无一人。
她又照着在地窖里前前后后找了一圈,还是没找着诗柳的人。她没有腿,也不会动,不可能自己爬出去!再说了,地窖离上面足有三四米高,诗柳就算能爬动,也上不去的!
就在她着急的时候,上面忽然露出了个脑袋,“宁公子,你来了?”
宁风一看,是扶慎留在这里给诗柳喂食的侍卫。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宁风抓着绳子上去,没等站稳,立刻揪住那侍卫的衣襟,沉声问道。
“就刚才,去城中买了些东西过来,没离开多久啊。”侍卫拎了拎手上的纸包,“没米了,昨晚最后一点米煮了米粥,给她喝了。”
“那你昨晚到现在,只离开了方才那一小会儿吗?”宁风继续问。
“是啊。”侍卫有些茫然地回道。
坏了!一定是有人追踪到了诗柳的踪迹!
“你回来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宁风勉强定住心神,咬牙问道,“或者是这两天可曾留意到周围有什么奇怪的人?”
侍卫皱紧了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摇头答道,“不曾,公子这是……”
“让开!”宁风却忽然想起,她刚顺着河边走的时候,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中年男子,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背篓,和她擦肩而过。
正常情况下,一条道上走的人,道上没什么人,两个人迎面走着,怎么都会下意识瞟两眼的,而那个黑衣男人,却是目不斜视,步履匆匆!
并且,她现在才发觉,屋里有第三个人的足迹,方才里面太暗没有发现,现在天亮了,那半干的湿鞋印子在地上清清楚楚!
宁风轻功异常的好,脑子转着的同时,已经转身飞掠出去,解了侍卫的马,立刻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直到追到城外驿站处的分叉口,她也没有发现那个男人的踪迹。
他背上若是背的诗柳,少说也有几十斤的分量,不可能走的那么快。
走到岔道前,她慢慢停住了,脑子里一片糊涂,朝四下里不断地张望着,猜测黑衣男子到底会往哪个方向走。
身后驿站的一个小二,随即眼尖地笑呵呵地上前来招呼,“客官可要停下喝杯茶水啊?”
“你可曾见过一个背着大背篓的黑衣男子,经过这里?”宁风幡然醒悟,下马沉声问那小二,一边给小二塞了一小粒银子。
小二笑呵呵地收下了,朝棚子里面看了眼,低声道,“客官何不进去喝口茶水,说不定就能见到想见的人呢?”
宁风心中随即有了数,把缰绳递到了小二手中,“麻烦看一下马。”
她扶了下头上的斗笠,不动声色地,转身往驿站里面走去,没走近几步,便看见最边上,坐着一个背着背篓的男人,即便是喝豆花,也不曾退下肩上的东西。
表面盖着一层药草,可看两个肩带嵌进肉里的深度,便可知,这背篓里的东西,一定很重,绝非全是药草这么轻的东西!
她沉住气,一步步走向那黑衣男子,离得还有几步远时,男子微微往她的方向,侧了下头。
她随即笑道,“不知兄台背篓里,是不是常青草?若是常青草,我倒是用得着,全买了,也省得兄台再进城去卖。”
“倒是不巧,这是主家订下的东西,已经付过银子了,所以,不能卖。”男子一口喝尽碗里剩下的豆花,说话的同时,右手已经悄悄地抓住了,放在桌上的剑。
宁风又低头,望向男子的脚,果真是,跟屋里的脚印一样大。
“如果我非要买呢?”她紧紧捏住手上的马鞭,盯住了那背篓。
话音刚落,只见黑衣男子猛地站起身来,一只脚一勾一提,长条凳便朝宁风飞了过来。
宁风随手一鞭子下去,凳子随即应声裂成两截,而男子,已经朝相反树林的方向,直冲而去。
他背着背篓,自然是没她跑得快,宁风心中禁不住一声冷笑,紧跟着掠向林子深处。
正要追上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耳后传来一声利刃破空的声音,下意识地一偏。
脑袋偏开的同时,她眼睁睁地看着,一柄尖刀沾着几滴血,钉入了前面的树干,嗡嗡作响。
她转过身,抹了把自己的耳朵,一手的血,果然是被割破了一块皮。
如果她躲晚了半秒钟,那么,可就不止只是一块皮那么简单了。
她紧皱着眉头,望向身后跟上来的几个,慢慢围住她的蒙面人。
怪不得,那黑衣男人竟敢停下来吃豆花,原来,这全是设计好的啊!
让她和那背着背篓的黑衣男子迎面遇上,屋子里的脚印,引她进树林,原来全是一场引她入局的圈套!
而对方,想要的,是她的命!
这一瞬间,宁风已然了然于胸,耳朵上的血,顺着耳廓,沿着下颌,一滴滴地往下滴落,渗进潮湿的泥土之中。
细雨,密集地落在她戴着的斗笠上,沙沙地吵着。
“你们胆子,挺大的啊!”她抓紧了手上的皮鞭,忽然,轻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