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泽将他细微的动作变化和神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但是你得知道，你的情况跟我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蓉儿可以说是我亲手杀死的，但卫如宓不是你亲手杀的。”

“那和我亲手杀的，有什么区别？”扶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沙哑着声音回答。

“男儿有泪不轻弹。”扶泽又笑了，只不过这笑声里带着一丝苦涩。

“你告诉我一个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蓉儿自杀，是因为发现我，喜欢的是男人。”

扶慎一霎时间，惊愕无比，手中的杯子，“砰”的一下落在了桌上。

“对，这就是我的秘密，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连我妹妹都不知道。其实这个心结我一直不曾打开过，所以，在外人看来，我好像是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的那个我。因为我觉得对不起她，蓉儿是带着恨死去的。”

扶泽说到一半，停下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就在这一瞬间，扶慎好像看到了三年之前的，那个扶泽，在他们所有人看来，那个性格十分柔软，族中最听话的少年。

蓉儿和扶泽的婚事，是指腹为婚，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然而三年前，蓉儿忽然自杀了，官府来调查，给出的结果，是因为前一天，蓉儿陪同女伴一起出城游玩的时候，被一群小流氓调戏了，不堪凌辱，心里承受不住，所以才自杀。

那时，他还在番地，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觉得事发蹊跷，因为蓉儿是一个性格很开朗的女子，事情也没有多严重，怎么会自杀？

现如今看来，谜底终于解开了。

“明白了吗？”扶泽沉默了一阵，才又笑着开口问道，“所以我说，我和你之间，是不同的。蓉儿死的时候，对我是怀着恨意，而卫如宓走的时候，大抵是希望你能过得比以前更好。”

“你若是真的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宁风，那就追求自己心中所想，不要在乎外间对你们的流言蜚语，宁风现在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那又能如何？以后总有一天，要公开的，她总要嫁人生子。”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可我觉得，我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是不是？我只是暂且站在你的角度，帮你想。你之前爱的那个人已经走了，现在能碰到一个让你再次打开心扉的人，真的不容易。若是互相喜欢上了，那就不要再让它变成另外一个遗憾。”

“卫如宓走了之后，你曾经到我这里来闹过，说，我没能在暗地里保护好她，可你知道那是没有用的，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她，我对不起你们两人，但你今日愿意来我这里，问我这件事情，我只能自私的说一句，我希望你能往前看，而不是最终变成我这样的人。”

扶慎从天下酒楼走出去的时候，心中似乎比先前坚定了一些。

他扭头看着宁府的方向，站在原地许久，动也不动，脑子里闪过的，满是宁风对他的笑。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的心里很乱。

只希望他最终决定给出的答案，不会伤到任何一个人。

?

阿月在院子里的时候听说宁风回来了，金嬷嬷立刻让她去前面找宁风回来。

她刚走到前面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有椅子的响动声，扶慎要走了。

她正思量着，是否要避开，忽然听到宁风这样说了一句，“王爷要记得，先前说过的话，正月十五，西城河边。你不来，我不走。”

她长了一个心眼，退到门边。

正要仔细听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扶慎开门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立刻闪避到门后，躲开了扶慎。宁风坐在原处，半天都没有声响，只是自顾自低着头喝茶吃早点，似乎还在偷着乐。

阿月看着扶慎走出了侯府，又在门口盯着宁风看了几眼，想了一下她们方才的对话。

他们应当是，打算正月十五，在西城河边见面吧？

可听着说话的语气，似乎跟他们平常说话，有些不太一样。

她想了一会儿，心中忽然顿悟，慢慢得捏紧了拳头，许久，才平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里面，朝宁风打了声招呼。

“公子，金嬷嬷叫您立刻回去呢，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公子昨晚一夜都没有回来，侯爷生气了，金嬷嬷也有些生气。”

宁风立刻清醒过来，想了一下，反问道，“我爹是一大早就上早朝去了吧？”

“是，侯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应当是去上早朝。”宁风听她这么说，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还能给她一点，想对策的时间。

可转念一想，她也不需要解释什么呀，毕竟是皇上让她和扶慎一起办事的，宁彦伯知道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心里才松快了一点，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起身跟阿月一起回了自己院子。

一回到房间，金嬷嬷立刻跟了进来，后脚便关上房门。一边上前给宁风倒茶，一边低声道，“公子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跟男人在外面彻夜不归呢？这件事情若是被传了出去，侯爷和公子的脸上都无光！”

宁风听她这么说着，只是一径地傻笑。金嬷嬷抬头看了他一眼，责怪道，“傻了吗？怎么骂你还偷着乐？”

宁风朝她皱了一下鼻子，轻声回道，“嬷嬷这个时候提醒，已经晚了，方才我和慎王从青楼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都看见了，恐怕现在整个盛京城，都传着这件事情呢！”

“你……”金嬷嬷听她这么说，伸手一个爆栗子就要招呼上来，“公子怎么能这样胡来，待会侯爷从宫里回来，有你好看！”

宁风笑嘻嘻地闪过了，又低声反问道，“嬷嬷，你觉得慎王此人怎么样？将来我若是恢复了女儿身，你觉得他这样的男人，能够托付终身吗？”

“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话？”金嬷嬷忍不住皱着眉头，反问她道。

“我就是说假如，你看我今年都已经满了十五岁了。五姐姐去年这个时候，都已经跟八皇子定了婚约了，我想想还不行吗？”

金嬷嬷迟疑了一下，点头应道，“这倒是确实，可侯爷也没有跟你说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你恢复女儿身，想来此时还尚早，倘若不提前做打算的话，小姐将来找人家就难了。”

“抛开恩怨不讲。老身倒是觉得，慎王此人不错，就凭他对卫小姐念念不忘，用情如此，能看得出，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倘若三小姐嫁给他，他对三小姐付出了真心，三小姐以后的日子倒是能好过了，总比在这侯府里要好的多。”

宁风听金嬷嬷提起宁几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断她的话道，“打住，我就是做个假设，嬷嬷不必说这么多。嬷嬷这么着急找我回来，所为何事啊？”

“有两件事情，金嬷嬷随即言归正传，朝她伸出两个手指，压低着声音道，一件事，贤妃娘娘临盆在即，据太医说，就在这几天就要生了。这是好事，还有一个消息，也不知算得上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宁风朝他撅了撅嘴，道，“不管是好事坏事，先讲出来再说吧！”

“侯爷这几日回来，都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昨日公子不在府里，侯爷回来之后，亲自来找公子，见你不在，就没有说什么。”

“我见他似乎有事埋在心里，便上前问他，他说，也许在贤妃娘娘临盆之前，他就要去边关了。好在现在有皇上护着公子，他倒不太担心，只是，翠儿现在怀着身孕，就怕他走了之后，翠儿会受人欺负。”

宁风仔细思量了一下，回道，“所以爹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多照看着翠儿一些……”

“可我觉得他倒是多此一举，祖母知道翠儿怀了，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能让他添个孙儿，她自然会百般护着她，不为翠儿，只是为她的孙子。我觉得更应该当心旁人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她说完，忍不住撇了下嘴角，“那几人都把我视作眼中钉呢！我前两日又跟祖母大吵了一架，我估摸着，除了二姨娘，还有五姐姐，其他人心里都恨着我呢！”

“话可不能如此说。”金嬷嬷随即朝她摇了摇头，“这得看翠儿肚子里怀上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老祖宗，哪怕再不喜欢公子，在公子的身份没有坦诚之前，她面上，还是得爱护着你。”

这次，金嬷嬷跟她想的倒是不一样了。宁风没有说话，她想到前几日，老祖宗对她那种态度，和她说的那些话，眼底里忍不住闪过一丝冷意。

两人说话的声音特别小，阿月在外面，收拾着衣服，什么也不曾听到，渐渐的，便想起自己的心事来。

她已经来了侯府两个月了，什么事都没有做成，反倒跟宁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