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语言果真很有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书册，眼睛飘向窗外。

皇宫太过奢靡，在东宫小住的这些日子，她几乎已经摸清了整个皇宫的布局。一开始之所以选择留下，而没有回到秋霜堂，是因为君彦告诉她，她妙手回春的名声已经远扬，有不少求医心切之人长途跋涉慕名前往，情愿付出任何代价。故而秋霜堂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清净自在，还不如留在宫内，鲜少有人打扰。

“你对生死，倒颇少动容。”君彦当时评价道。

“我修的原本就不是功德，”她毫不在意，“凡人心存执念，不能看开生死，犹如蚕蛹一般作茧自缚。”

“那你为何会救那个乞儿，还有我？”

她认真地看向他：“你们凡人的话本子倒很有意思，每当有富贵欺凌贫贱、强权欺凌弱小之事，便会有一个英雄横空而降，伸张所谓的道义，我不过是想看看到底什么是道义罢了。”

君彦哑然失笑：“原来如此，不过是上位者对下位者一时之间的新奇而已。”

“不过，救你……”

“哦？”他集中目光投注向她，双眸炯炯。

“是因缘所致。”

“因缘？”他轻笑一声，尾调无比温柔，“你也相信？”

“我也不知道，”她移开目光，走向窗棂，殿外那株梅花偃旗息鼓，只是吐叶发芽，全没了那日的绚烂，“那日的梅花开得太好，我活了九千年未曾见过。”

“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

她的心微微跳动了一下：“这是……凡人的诗句？”

“有你的名字。”他笑道。

她的名字？某种希望仿佛正在一点点汇聚成漩涡，将她卷入。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美的，飞禽走兽是美的，灵药仙草是美的，凡人有时候也是很美的，就连凡人所创造出来的语言，也是美的。她突然想要学习人类的文字。

思绪飘回。君彦曾亲自教她读书识字的点点滴滴浮现面前，是光滑细腻的宣纸上意犹未尽的落笔，是广袖舒挽下修长洁净的手指，是心领神会间相视无言的笑意……人与妖？雪与月？她慢慢沉沦。

“在想什么？”君酌冷不防出现在她面前。

“他。”

来人为她的坦率而诧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先生可听说过佛弟子阿难与摩登伽女的故事？”

她摇摇头。

他继续说下去，带着一种将她引入深渊的诱惑：“佛弟子中，俊美第一，当属阿难。阿难面如满月，清净如莲花。一日出精舍，途中口渴，便请池边的摩登伽女布施一钵水。摩登伽女自惭身份卑贱，不敢接近，却受到阿难的尊敬与礼待，自此之后，则生爱慕。为使阿难招亲，摩登伽女学用魔咒迷惑阿难，魔咒有效无效，非所知也。然而阿难于摩登伽女未能忘情，亦是事实。少年心性，殊难免尔……“

她若有所思，所谓情爱，即如魔咒吗？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反应，岂不正如中了魔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