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那日与淮戎分别时,相思还有些许神伤的话,到今日,她已对这人没有丝毫眷恋了。
少年时的一点萌动,到如今,就像是风中一朵云,吹过就散了。
“生死由命。”相思淡淡地道,“齐王不给解药也无妨。只是,我想死前再见我男人一面。”
长乐心生不虞,“你男人!你男人!你男人到底是谁啊?”
相思自嘲地道:“我只是偷偷这么说,他估计不会认,你也就别问了。”
“那你男人呢?”长乐别有用心地道,“权势与你,他会选哪一个?”
这个挑拨离间可真不高明。
相思笑了,眼前浮现出顾渊的模样来,珍惜地道:“这可说不准。他与旁人不一样。别人奉若珍宝的,他可能不屑一顾;别人嗤之以鼻的,他或许视之如命。”
这说了与没说有什么两样?长乐哂笑道:“那若是要他拿命来换你,他愿意吗?”
相思想起最后一次见顾渊的情形,心里隐隐作疼,轻笑道:“他估计是愿意的吧。”
长乐不以为然,嗤笑道:“朕看未必。你口中的男人到现在都还没露过面呢?也不见得关心你生死。”
相思想起顾渊说他要去泯砻山,一颗心就悬了起来,幽幽道:“他现在忙别的事,顾不到我。本该是我去寻他的。”
“瞧瞧你这样子,为了这么个男人,竟是连家族前途都抛弃了。”长乐恨恨地道。
“我没有。”相思说这话时,心里很难受。
最后一次见面时,顾渊能给的,都给了她。甚至是无涯宫的权柄,都悉数交到了她手上。
可是,她没顾渊那么洒脱与决然。若是相家与顾渊只能选一个。
她会毫不犹豫地选相家。然后,再把自己的一条命赔给他。
相思光是这么想,就觉得窒息。她愧对顾渊。
“你有。”长乐实在是意难平,“朕都向你赌咒发誓,连诏书都写了——只要你肯做皇夫,朕保证为楼相两家平反,保证四家无事。可你为了你男人,硬是不同意。四家荣辱,你说得那么看重,可到头来,还是抵不过你那心头好。”
相思瞠然自失,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喃喃笑道:“是啊,都抵不过我心头好……”
“你为了这男人放弃了楼相两家的平反机会,值得么?”长乐质问道。
“感情的事哪儿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相思轻轻道。
“你看,楼相两家加起来,都还比不过你的心头好。”长乐鄙夷又愤慨地道。
相思突然笑了,蓦然想通了一些事。有些事,她不愿意退步,或许不是因为她太理智,而是她本就没有多上心。
就好比淮戎处理四家的事,她并不是毫无退步的余地,可她不愿。这是理智的。
而嫁于长乐做皇夫这事,为了家族,小小牺牲一下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也算不得牺牲。
可是,她竟然不愿嫁。这是不理智的。
相思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顾渊放弃了什么。
楼相两家背负着骂名,相家更是打入了尘埃。
翻盘的机会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而她竟然视而不见。
原来在她心中,家族荣辱也并不是时时刻刻摆在第一位的。
相思突然眼眶发酸。顾渊啊,我竟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看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