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工作上的死敌,那么多年的老对手,她一贯的反应本应是挥手挣脱,然后骂他一句“你他妈发的什么疯?”
可太突然了——就像从前一样,她一时间竟然只觉得恍惚,像是时间错位,茫茫十年,还没走到如今一般。
于是只能零零落落地蹦出一个你字,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听到宋祺说——用她从未听过的缓慢语速,像是吐字需艰难得挣脱些看不见的束缚——
“……不快。”
祁贝贝愣住,她感觉对方拽着她像是指骨都裹进了她的血肉里,那痛意细细流经她的发梢与脚趾,直到回流到缓慢跳动的心脏。
“这几年,一点都不快。”
这话对祁贝贝来说实在太痛了,她从心底涌上来铺天盖地的纷乱情绪像是给了她迎面而来的一拳,在这肆无忌惮的幻梦里似乎觉得自己该立刻死去——
可她没有。
她知道,也希望,祁贝贝这人,一颗金刚心,果断利落,又雷厉风行。
她什么没做过?
她早就不求了。
她闭了闭眼睛,抬头看着那张脸——清明干净又文秀,永远像个磊落烂漫的少年诗人似的面容,如今却扭过脸去,那形容又有些切齿,似乎在为自己的不堪懊悔。
祁贝贝想——她二十八了,泼出去的自尊自重也该一点一点的捡回来。
你看,她完全不显得卑微了。
于是她挣开对方的手,在对方仿佛醍醐灌顶的一句“抱歉”里挥了挥手,留了一句:
“别忘了和林一风说一声综艺的事。”
便转身走了。
洒脱得不得了。
祁贝贝走进电梯。
她看到几个新来的实习生也纷纷攘攘地进来,刚才嘻嘻哈哈地聊着天看到她便陡然噤声。
她们之前聊得内容还晃晃悠悠得飘在空气里,大抵是“祁姐和宋哥到底为什么处不好啊,宋哥人超好的对谁都超级温柔,好想嫁给他啊,祺姐宋哥现在关系那么差不会是老情人吧哈哈哈”之流。
老情人。
几年了,也就只有新来的实习生才能把这些当谈资。
他们交恶了那么多年,别人也猜了那么多年,猜来猜去最后都逃不过一个老情人的论断,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只有一段恩怨纠葛的情事才能让两人恨到这几近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于是这段解释也成了私底下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
狗血至极,毫无新意。
也是他们唯一说对的一件事。
肖路见到祁贝贝从会厅的门那边走进来,觉得十分难得。
——祁贝贝在约人谈事的时候从不迟到,但对公司内部诸如年会之流,基本从来没准时到过,要不然便是干脆来都不来了,和大老板说一声,也没人敢多嘴一句。
他跟了祁贝贝五六年了,深知他领导做事的风格习惯,祁贝贝待人接物挑不出什么错,但颇具荒诞色彩的实际十分反感这类场合,是从社交中全然无法获得满足的类型。
所以他见对方到的这么早,不由得有些意外。
肖路迎上去,笑了笑。
“祁姐今天来这么早。”
祁贝贝摇了摇头。
“李喻那边放了我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