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之中,院子之内,立有一人,手上端着些许水果,着一身白衣,虽未束发,飘飘然恍若天上上仙下凡,略无杂乱之意,五官为发所挡看不清容貌,却隐约可见几许俊俏。
端盘之人移步至小屋前,坐于屋前廊下,微抬头,发散落两侧,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脸惊落檐上落花一片,薄唇微失血色,但墨瞳十分有神,鼻梁挺立,一双浓眉点缀恰好,衬着一头墨发,更显飘逸。那人坐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捡起盘中一颗葡萄放入口中,微微闭目,边嚼着边靠在廊柱之上,日光恍然间,仿若被酸着似的,他微一皱眉却又舒展开,叫人好奇起这葡萄的滋味来。
“南宫,近来可好?”一着黑衣之人自瓦上而下,廊下闭目养神之人惊起,怀中水果争相落下,滚落一地。
长眉微皱,眸内现出恼火之意。
“好。”一字落地,铿锵有声。
南宫赤望了一眼黑衣之人,随即自顾自弯腰去捡拾地上散落之物。
“你被吓着了?”犯错之人明知故问。
南宫赤兀自端了方捡起摆好的果盘子,回了屋中,黑衣之人随之而去。
“莫非真吓着了?你快说是不是。”黑衣人笑着脱去外衣,原是一件黑纱,内里还有一件金丝勾边的黑色绸衣,袖口绣着一圈金色祥云,虽不明显,却尽显庸华,与对面的一身白衣格格不入。
“不是。”一向平和的语气,今天却显的有点疏远,这让对座之人有些不安。
“你。恼了?”
面对明知故问的人,南宫赤翻翻眸子,转身端起方才捡回的果子食物,回了屋中,黑衣之人随之而来,却差点被关在门外。
“你真恼了?跟我说说。”身穿金丝勾边五彩祥云的人似真不知所谓一样,缓缓入座,自拿了酒杯子。
“你说为何?告诉你多少次了,少寻我,少寻我!你偏寻就算了,每每寻我还非得从瓦上下来,你是怕他们寻不见你么?”南宫赤自倒了一杯酒,却不给对座人倒。
“他们能寻见我我到高兴,可惜这一群群都是酒囊饭袋,寻不见。”
衣着华丽的身子站了起来,伸手去拿面前的酒壶,却吃了一筷,敲在手背上,不重,却极有威慑力。手缩了回去,脸上现了不满之色。
“九皇子也会气恼么?原以为你没有羞恼之感,只有胡闹的闲心呢。”南宫赤嘴角含笑,品了一口酒。
九皇子也不再恼了,只是惊异的望着缓缓饮酒的人,着了魔一般。
“怎么?傻了?”南宫赤嘴角含笑,不知何时将酒壶子放在九皇子面前,“看你这么急。喝吧!”
九皇子饮了一口,放下杯子,看着脸色微红的珏儿,说道,“你不是从不喝酒的,怎的今次喝起来了?”
“不喝又怎的给九皇子出谋划策?”
杯放下,已空了,九皇子睁圆了眼,征征的,又着了魔。
“怎的?九皇子还未听明白?”
九皇子越发起惑,嘴紧闭了起来。
南宫赤笑的越发深了,他端着空杯假敬了九皇子一下,缓缓说道,“九皇子不想出宫么?”放下杯子,又言,“九皇子不想成为皇宫中最无上自由之人么?”
九皇子亲自端着酒壶将空杯倒满,说道,“我不过要离开皇宫,你怎么说的要与诸王争储一般?”
“九皇子以为离了皇宫便能寄情山水了么?你们这群皇室中人,真正愿意做上那金座的又有几人?你以为自由是那么容易的么?”
九皇子听言,猛觉得似曾听过,他那死了的皇长兄,不就是这么说过么。看着南宫赤,他有些失神,两人明明差了近十岁,怎的说的都这般相似。
“想要真正的自由,九皇子就必须得坐上最高位,管制所有人。”
九皇子猛抬头却发现,南宫赤也同样在盯着他的眸看。
想要自由,必须失去所有,想要所有,必须失去自由。想要自己自由,就得让所有人失去可控制自己的权力,只有控制了所有人,才不会被所有人控制。九皇子又何曾未想到过,可是这样的自由必须牺牲南宫赤,南宫赤好不容易得来这山水,又怎能将他卷进自己都会越陷越深的宫苑之中替自己出谋划策?
南宫赤抬抬嘴角,似看透面前人的心思,饮了半口,说:“赤本就是前朝应亡之人,活得好不好,自不自由的大可不必计较,反正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欢快的眸就此暗淡,映出一张同样悲哀的脸。
“南宫,不必伤心,大不了由我将自由还给你。”
许久,一只手扶上瘦弱的肩头,南宫赤的眸中闪过几许泪光。又一杯酒入肚,今日,他一开始便知道注定有一人会承受伤害,竟然注定了,那便由他一人承担一切后果。
“行了,九皇子就是矫情,酒饮完了,你可以滚了。”
这大逆不道的话,九皇子却听出了话中压抑的情绪,这与他如此志同道合之人,竟这么不舍得将真情袒露给自己,九皇子也是暗自怪南宫赤一通,然而南宫赤不愿言明的九皇子也只能装不懂。
“你这匹夫竟叫本皇子滚,不想活了么?”九皇子佯怒,指着珏儿的鼻子,丢下一瓶药,转身便走了。
“祛毒散。九皇子,多谢了!”南宫赤看着那小瓶药缓言,自三年前那次中毒之后,虽捡回一命,也离了皇宫,却留了病根,须服着各种药物讨命过活,这毒每半月便发一次,每每发作,便是锥心刺骨,需用祛毒散来压着,否则性命休矣,九皇子每次来便会带些,生怕南宫赤再次毒发时没了药。
南宫赤站起身,将药品放到一个盒中,盒中满满的大大小小的都是九皇子从皇宫中带出来的祛毒散。
“南宫!我来了!你在何处偷闲呢!”一个大剌剌的声音冲撞着耳朵,与方才九皇子的温和起了明显对比,南宫赤皱皱眉,不悦的拉开房门走至院中,方走几步一个身影便扑至眼前。
“东甫,你这性格一丝未改,想来这三月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