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不知来此何事?”许是被子休不善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身为上位者被人挑衅而有些恼怒,臧言之言语之中也是充满了不善。
“哟,我刚才的话感情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还是说,你故意的,觉得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了。”子休将手中的茶水随意的泼洒而出,这样的动作落入臧言之的眼中完全就是变本加厉的不敬。
“先生...先生...告诉我,可以吗......”反观被气的生人勿近的臧言之,查沁柠则是一脸焦急的从臧言之的怀里钻出来。怯怯的朝子休开口,言语中皆是惶恐。
子休直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审视着她双眼之中的情绪。可是即便灵魂已经换了,可那张小脸之上还有着属于过去那个人的独有的温婉。说话之间,仿佛还是那个人脆生生的说着些什么。
子休失神许久,半晌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了然般的收回了视线,将桌子上的灯笼朝着两人的方向推了推。大掌在其上微微扫过,其中烛火摇曳更盛,鲜红的烛光即便是在白日里也如黑夜般能够照亮所有阴暗。
上等的黑檀木桌面上,茶壶遮挡的阴影之上。火红的烛火照亮了一片方寸之地。
两个人跟随者子休的动作看去,下一刻。查沁柠一把将身前的臧言之推开,手脚并用的从床榻上跳下来。身形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摔在地上。最后还是臧言之回过神来,伸手扶了一把才让他顺利坐到了桌前。
查沁柠差微微的伸出双手,下一刻却又如触到烈火一般缩了回来。豆大的泪珠立即便是接连不断的从她眼眶中不断的掉落,哭得整个人都抽咽起来。
就连身边的臧言之也是怔愣住了,傻傻的看着那片阴影之上。血红的烛光之中,隐隐约约的一道身影,那是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环抱着自己蹲坐在一片火光之中。便是不甚看得清楚,也能感受到那身影身上传来的悲痛之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查沁柠哭了好一阵,缓了许久之后抽抽噎噎的开口。
“你真以为你这个已经死了三年的冤魂,今日能睁开眼,喘着气和我说话。你真以为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吗,不说别的。地府鬼魂皆有定数,你回来了,自然要新的顶上去。不然,往后余生你们都不会得任何安宁。”子休转了身子,面对着窗户。看着院中葱绿青松中仅有那一棵黄叶凋零,无了生机的枯木。
“能不能...能不能...”话未出口,说到一半。查沁柠没能说下去,只因臧言之的手伸出来按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头。
可是当查沁柠充满泪水的红眼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愣住了,嘴张了又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般动作,让子休的嘴角勾起的笑更加冰寒。心中不忍替查沁柔抱不平,她就为这样一个男人舍了所有一切。
“我乃拾梦楼主,一切所得。一切所愿,你要你付得起代价,我都能让所求之人如愿。她求到我这里来了,我给了她这灯笼。将你的生魂从地府夺回来,才有了今日的这情景。”子休从袖中抽出折扇,刷的一下展开,呼啦呼啦的慢慢扇起来。
“此灯名为红骨,乃是以十八层地狱的鬼兽。扒皮抽骨所制,点燃了便能招万鬼。引怨灵,引无止冥兵。还好,她没被这样强大的力量冲昏了头脑,只求了你这么一抹小生魂。可这灯笼毕竟是至阴至邪之物,有所得,必有所失。”
听到子休的话,臧言之眼神微微变化。竟是拉着查沁柠微微往后撤了几分,又恢复了之前护在她身前的样子。
看到他这动作,子休眼神微微眯起。话便憋不住的往外说了:“你知道吗,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她受的这灯熬之刑,你活多久,她就能受多久的烈火灼烧之痛,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子休站起身来,微微俯身靠近查沁柠。一双直直与她对视着,眼底有着异彩闪过。嘴里吐出的话让查沁柠却是浑身冰寒,止不住的打着颤。
“换回去,换回去。一定要换回去,我求你,求求你帮我们换回来。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样,换我进去受刑,让沁柔回来好不好。”眼见子休有了去意,查沁柠连忙扑了出来。双膝一弯就跪在了他身前,紧紧的攥着子休的衣摆,生怕他直接走了。
臧言之心疼啊,伸手想将她扶起来。可是手刚伸出去就僵住了,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阻止查沁柠这样做。因为他心里其实也知道,查沁柔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估计和他脱不了关系。更何况人家是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亲姐妹,这些事情外人无法插手。
“没用的,你就算现在想反悔也没办法了。即便反悔也没用,她该受的苦也还得受。若真如你所说,将你们交换。以你那强夺回来的魂魄根本承受不住,用不了多久你就得灰飞烟灭。别说救你妹妹了,就连你也再无踏入轮回的机会。”子休实话实说,如今查沁柠是被拉回来了。但她也是实实在在的受了三年鬼气侵袭,往后下半生也将体弱多病。
“怎么会......”查沁柠跌坐到地上,双眼失神的盯着桌面上那个随着烛火摇曳而微微颤抖着身影。眼中皆是悲痛。
“好好生活吧,和这个你们俩个嘴深爱的人过得好点。她也算...得偿所愿,能多几分安慰。”
话留余音,子休的身影消失在房中。徒留二人看着桌上那盏灯笼失神,查沁柠眼里的泪水是怎么都止不住。
回到拾梦楼中,一进门,子休就差点和红月撞上。一抬头便是看到了红月一脸戏谑的表情,子休立时便觉得后背直发凉。一点都没犹豫,扭头就走。可红月哪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大步一跨,便径直挡在了子休的面前。
“我说你怎么这么记仇呢,把所有事情都摊开了,往他们心戳刀子就算了。还非得把红骨灯笼留给他们俩,让他们日日夜夜的看着,无时无刻的想着,念着。你可真够狠得啊。”红月双手抱胸,斜眼撇着子休。心中忍不住感叹,子休这记仇的本事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别这么罗里吧嗦的。真的,我发现自从你嫁给青华之后是真的越来越有那些整天家长里短的长舌妇的样子了。”说完,子休折扇展开。将红月那带刀子的眼神给完全遮住,立即便想落跑。
“跑什么,你不问了吗。我这真想问的还没问出口呢,你怎么就想跑了。”红月虽然气的不行了,但也真不能就这样被子休糊弄过去。脚步一挪,再次将子休的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完全不给他一点机会。
“说实在的,你送去将军府的红骨上不过是下了一个术法。偏偏他们两个凡人还行,我你可就瞒不过了。着查沁柔既然不在红骨里困着,你也不会把她送到轮转王手里受苦。那我可就得问问了,人你弄哪去了,还有,天道能放过你?”那赌约红月可从来都没有一天忘记过,可她却更像看到作天作地,什么也不放在眼里的子休怎么摔跟头。
“你就非得追根究底吗?”子休一折一折的将手里的折扇并拢,脸上神情慢慢收敛。虽无喜无悲,可红月却敏锐的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紧张。红月嘴角微微勾起,当下她便笃定,他们两个之间的赌局应该是自己赢了。
“子休啊子休,都这么多年了。你也都看了这么多人,处置了这么多事了。你就不能把你这死别扭的脾气给改改,说次实话能不能行。”
红月的眼神那叫一个嫌弃,说实话。要是都走到如今的地步了,子休还是放不开的话,她可真看不起她了。
“我应了,可就算我应了又怎么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它也管不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子休便抬脚离开。脸色别扭至极,离开的背影都有些狼狈的踉跄。
“哈哈哈哈......”红月站在大堂,笑的是前仰后伏。可实现聊着笑着,眼泪也出来了。
子休被红月逼的直接跳上了房顶,吹着冷风。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点,想起为了替查沁柔改命他无奈答应的事情,不住的摇头苦笑。可此时,当他再回想的时候,却想起当时自己说出答应的时候。心底那抹微弱的释然,原来他也早就已经放下了。
他应了,功德圆满。所有交易结束的时候,立地成神。往后只为六界苍生存亡,六界和平安定而活。往后,一切习以为常的那些糟心事可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你说说,因为你我这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要是再不争气点,我真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