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再次瞥向手背上的淤青，痛是不大痛，可这一看倒把耗费一晚上压下去的火又给挑了起来。他越想越气，握着画笔的手颤抖着停顿片刻，突然将笔刷狠狠戳在画布上乱扫，扫着扫着干脆把笔也甩飞，蹬翻了椅子和画架，踹得颜料罐乒铃乓啷满地乱滚。

“去你妈的！！老子受够了！！”

-

隔着老远就听见前面跟杂兵进城似的吵闹，有耳机塞着也听得清清楚楚。反正走到这里了，恰巧自己也有一些事情想和里面这位谈谈，业关掉导航，大步走进画室。不出所料，这儿已经一片狼藉没有下脚的地方，颜料和画材丢得到处都是。

业在尽可能避免自己踩到颜料的位置停住，面前那只炸毛的怪兽听到动静，暂停了发飙朝他瞪过来。

“滚。”乔指着他。

“泽尔冀又在搞什么名堂？”业懒得和他废话，索性单刀直入。

“滚——！”乔重复了一遍。

“我没兴趣关心你们又怎么了，”业说，“就是有件事你告诉他，斯科特突然过来关注我的自修学科，我看多半是他出的主意……”

“我让你滚！”乔冲他扔了一把画笔，业挥手发出气训势能流扇开了他的攻击。

扔完笔乔的气终于消了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不领他的情就去找他说，找老子来干什么？”

业看着这里的凌乱，也不顾上鞋子，抬脚走进去查看那些惨遭虐待的画。果然那些冀的肖像遭受了最严重的荼毒，红颜料泼洒在上面像糊着血。

“你们两个偏执狂真是相配。”业自己动手查看其他的画有没有受伤。

“别碰，你碰了哪张老子就烧哪张。”乔说着气话。

“这画的是渧尔卿吗？”业一脸“你烧你的干我屁事”的安然。

乔瞅了一眼还真是那张，但根本就不是写实肖像，奇怪他怎么看出来的。

“说了别动！”乔又来气了。

业默默把画放回去，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没有和泽尔冀打迂回的兴致，所以有些话只需要他知道，但没必要和他本人说。”业说，“反正你们还要见面，到时候你乐不乐意转达都是你的事情。”

“可老子不想听。”

“我没问你想不想听。”

乔疑惑于他的态度，虽然早就习惯了平时这货讲话欠揍，但他几乎都是在和别人交谈，偶尔才旁敲侧击地怼到自己身上，今天怎么……主动上门找揍了？

“有屁快放。”乔忽然想听听那是什么话。

“跟他说，意思我领了，有什么要交换的条件，早点提。”

“啥？”

业转了个身，眼睛又陷进眉骨阴影的黑窟窿里。

“呵。”乔冷笑，“这话啊，这话你他妈还是自己和他说吧，你骂他老子还有点乐意传话，就这？滚你丫/的。”

“踩了一下手而已就翻脸了？他蹬鼻子上脸的次数还少吗？”业讽刺道。

“你这个新的人工肺用着是不是太舒服了，说起话来才大气儿都不喘的？”乔把拳头攥响。

业都做好了他要上来掐架的准备，结果没等来，不禁倚着墙壁低笑。乔就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疯了，说着说着话就这样还挺恐怖的。

“我们之间的矛盾只是因为泽尔冀的存在，这样想还挺无聊的。”业深深吸了一口这里充满颜料味道的空气，“不只是矛盾，基本上除了联谊上课以外打的交道都是因他而起，来来往往三年了，我都还没好好了解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被他说得如坠云雾：“那又咋的？还要升华一下咱俩在这个世界上共存的意义吗？”

“我承认你我性格不投，但总是为了一个人剑拔弩张，好像不太值得。”

“老子看不惯你就是看不惯你，干冀啥关系。”

“即便闹成这样还是维护他，你这个人都没有点自尊吗？”

“老子和老子的人发脾气，由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他是张师士的人、斯科特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你有名有份吗？”

乔一下子被他给戳到痛处，心里已经怯下来了，嘴上还不甘道：“老子……就是有份！”

“啧。”业走上去把被他踹倒的椅子拉起来，自己坐上去。

“这椅子你走前儿搬走。”乔没那么大气焰了，语气弱下来。

“受了泽尔冀的气一个人在这儿发泄真可怜，何必一棵树上吊死，来之前我还看到刀锋他们在找你，今天不是有课后联谊吗。汀尔零也没来安慰你？”业看出他伤心，立刻乘胜追击。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煽风点火戳别人痛处吗？你个死路痴……就算导航没找着冀，也不至于走过路过还不肯错过机会来损我一道吧！”乔的脾气下去以后只剩下委屈。

“……”业脸色一黑，“我说得那么过分吗？你突然哭什么。”

“老子特么没哭……呜呜呜哇啊……”

“……够了。”

“你他妈说得都对啊！我就是没名没分还没自尊没下限啊！！这样和被他给玩够扔了有什么区别！泽尔冀不是东西的就知道蹬鼻子上脸拿我当枪使！！我什么时候不向着他？！他他妈踩我的手！哪怕踩脸呢？他明明知道我多喜欢画画多重视自己这手，但是他还是踩了，他还嫌我碍事！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啊哇啊……”

“……你疯了吧。这点伤斯科特立刻就能治好。”

“这他妈和治不治得好又不是一回事儿！！！”

“别哭了……你这个巨婴。”

“呜呜呜眼泪止不住我……”

“要命。”业拄着脑门犯愁，“想趁机挖个墙角怎么遇上这种破事，再说我为什么来挖这种心智三岁的拖油瓶……”

他又瞅了一眼乔，这家伙蹲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绿宝石眼睛经眼泪这么一洗越加剔透闪耀惹人疼惜。

业捂住脸没眼看下去了。

“别理他，人不可貌相……”

-

卿把头纱头罩围领全都丢给冀，然后把对方扔在屋里休息，自己一个人连蹦带跳地赶去参加联谊了。摆脱“诱”带来的恐惧，放飞了头发的她心情好到整个人失重似的到处乱飘。零刚要进藏书阁，抱着一摞典籍要去交谊厅参加讨论，路上撞见她那一脑袋白毛吓得站住不动。

卿直冲到面前搂住她，照着脸蛋就是猛亲了一口。零让她给亲懵了，胳膊一松，典籍纷纷朝地面掉下，吓得她慌忙俯身去捞，卿忙施了个飘浮咒将还没着地的典籍全都接住。

“你你你你……”零捂着脸惊到忘记称呼。卿冲她一笑，把典籍归还到她手上。零直愣愣抱着书看她继续蹦跶着扬长而去，前方正好赶上次也从另一边走廊出来。卿借着兴奋劲儿逮住他好顿搓脸，次也还没明白咋回事，冷不丁被一口亲在额头上，登时腿一软“咣叽”跪了，科利在旁边拉都没拉住。结果卿跳起来在科利脸上也啄了一下，接着高高兴兴地跑远。

“那么夸张吗……”零惊慌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手环的呼叫响起来，她条件反射地一抖，这回却是把书抱得紧到快要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