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还是绿茶？”店主把二人请到内屋，拿起柜子上摆的茶叶罐子。

“不用。”周阎所在的书屋和其它的没有什么不同，外面三排买书，里面三排卖笔墨纸砚，“我和妹妹只是卖剪子，磨刀石之类的东西，我看没有店主你所需。”

“姑娘，你很在意外面的符号吗？”店主从放下茶叶罐，这次的客人可真的是没有耐心啊。店主走向隔间，拿出了黑纱女人曾给他们看的黄纸，“姑娘，你知道这张纸里面的人是谁吗？”

勒娅看向周阎，周阎朝她微微摇头，勒娅如实说，“不知道。”

“他是我们众生中的每一个人。”店主珍而重之地看向黄纸上的人，向抚摸珍宝一样抚摸黄纸上画像的面孔，“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打仗而丧失生命。妻离子散，毁家纾难。君王记得的只有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谁会记得那些每一次打仗就冲锋陷阵的士兵？

为了胜利，他们甚至被推去做人肉盾牌。一场战事过后，没有人为他们造一个像样的坟墓。他们原本是父母的希望，是妻子的倚靠，是儿女的避风伞，而现在他们只能静静地躺在这片不为人知的土地上慢慢腐烂。

在远方，在他们的家乡，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还依旧等待他们的回信。

不，卑微的士兵没有资格写信。不是吗？”店主的眼睛看向周阎，“你是个战士，或者说曾经。你瞒不了我，我见过很多人，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从来都是浑身带着洗刷不去的血煞气。”

周阎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不发一言。

“而你。”店主露出了毫无恶意的微笑，“姑娘，你身上有一股令人颤抖的纯净之气。你没有杀过人，你也没有见识过黑暗，你……生活的地方一直很安详。不，不仅仅是安详。和平！那是和平！”店主的嗓音忽的拔高，吓走了店内零星几个客人。而店主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

店主此刻充血的眼睛牢牢锁住眼前这个单薄的姑娘，粗制滥造的衣裳挡不住她身上散发的迷人味道，和平的味道。这是他穷尽一生所渴求而又渴望，主教看见了这么一个奇妙的姑娘，一定会很满意。

“能否告诉在下，你是从何而来。”店主逼近勒娅。

店主的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勒娅，勒娅连连后退到了周阎身旁，左手被周阎握住，周阎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周阎用身躯挡住了有些痴狂的店主。

“姑娘，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店主见到周阎浑身绷紧的肌肉后，他换上了一张彬彬有礼的笑脸。“你们兄妹二人在阜阳城走街串巷，过得并不好不是吗？今日，你妹妹能够被我一空书屋的牌匾所吸引，这是命定的缘分。而缘分，注定宜结不宜解。”

“我是从战场回来的逃兵，如今，我只想和妹妹过安静的生活。我们并不想知道你的牌匾有什么古怪的把戏。”周阎改变了他原本的计划，不，应该说自从被这个店主‘请’进一空书屋后，周阎的计划就无时无刻不在改变。

计划改不上变化。多亏在战场上无数次的历练，周阎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还算得上适应。

“我只是觉得那个符号很新奇而已。就像我兄长说的，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勒娅配合周阎的说辞，他们今日不该直面这个一空书屋的店主。他们还对一空书屋一无所知。

“姑娘，你不诚实。你的眼中写满了对符号的求知。姑娘，你只要说出你的家乡在哪儿，你难道不想回去吗？”

“我……”勒娅犹豫了。

“我们在这儿过的很好。既然你不买东西，我们现在要离开了。”周阎拉起勒娅的手，就像门外走去。门外的阳光普照，而门内冷清黑暗，就像两个世界。

勒娅默默随周阎出了门，在出去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店主站在阳光找不到的台阶上，目送他们离开，口中无声说着什么：我们会再见。

“荷花，走了。”周阎很明显也看见了阴魂不散的店主，他挑起一空书屋门前的两个竹筐，臂膀上的肌肉因为发力而格外明显，勒娅跟上周阎前行的脚步。

“姑娘，你会需要它。”店主指了指周阎身后的竹筐，勒娅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张黄纸被轻飘飘地放在了竹筐上。勒娅低头，不再去看店主，跟随周阎拐过了街角。

店主见二人拐过街角后，面带笑意地回去了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