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参天,琉璃瓦上被画出了每片阔叶的形状。走廊上每隔一百步,都点着馥郁的檀香,烟雾缭绕,如堕云海。远处,鸣钟击磬,乐声悠扬。走出后,一片宽阔的书阁井然有序排列在一起,何琬琰带领着小白按照着记忆的路线找到了那间房门。
轻轻扣动了三下,门虚掩开一条缝,小白忍不住探头望进去,看到了久违的亲人。
“姐,何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少年脸上闪出错愕,他将手里还没有看完的书卷放下迎了上来。
“怎么,我们就不能来看看你这个臭小子吗,真的是,矮,不见的一个月里长高了不少嘛。”小白摸着他的头发,但好像并不如以前那般熟悉,因为身高徒增,手没法直接顺势搭上去。
何琬琰藏在袖子里的手暗中比了比,真的发现了,阿淼一个月内都快要超过了她和小白的身高。
“姐姐们赶紧座吧,我去给你们冲茶。”阿淼搬来两张竹椅转身就去煮茶。
何琬琰和小白坐下身,看着阿淼居住的环境,机巧局,总体来说,是一个很雅致的地方,不愧是西河国皇室建立的地方,有些东西看起来很朴素不值钱,但都是相当于文物级别的玩意。
何琬琰抬望眼看到了晾台上挂的几柄做工未完的伞面,上面用碳浅浅的勾勒出花纹,像是仿照着什么山水画上的,风格别致高雅。
“阿淼,那些伞是你做的吗?”
“是,但还没有成型。”阿淼转过身将沸腾的水凉了一会,倒进了茶碗里,水浇着茶叶,不断地在杯子里翻动着身子。
何琬琰点点头,心生了一个主意,“那,阿淼你可以雕刻法器吗?也是像这样的,一柄伞。”
少年壶里的水柱倾斜了一点,“法器…我,虽然进了机巧局,但是还没有到可以雕法器的地步,一旦雕不好,这法器可都会费了的,这种重任应该交给皇室的雕铸师。”
“哦,好吧,不过我觉得你做出来的东西都很漂亮,巧巧的那金鹅短柄弯刀我很欣赏。”
阿淼又是一愣,“何姐姐您刚刚说什么弯刀?”
“金鹅短柄弯刀啊,之前巧巧说是你给她护身用的。”何琬琰又将目光放到小白身上,小白点点头。
阿淼摸了摸鼻子,说,“哦,是那柄金色断刃啊,不是什么金鹅短柄弯刀,一柄铜铸的而已。”
铜铸的?那分明就是黄金,她瞎了才人不出来呢,可为什么阿淼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压根不知道有“金鹅短柄弯刀”这个名字一样?
巧巧,何琬琰心底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但是没有再多去深入想。
“我今天来是想找你问一件事情,不知道能否讨教一二。”何琬琰轻笑道。
阿淼坐在了偏西的位置,将正东的方向留给了何琬琰,以示尊重。
“何姐姐,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您千万不要对我们客气。”
“哪里的话,都是应该的。嗯么,我只想问,有没有一种烧纸冶炼的技术,可以将一个死物做的和真的一样,单凭视觉上看。”
阿淼下意识地攥住膝盖上的布片,脸上露出的表情显然是知道什么。
“这个…我们机巧局最近正在研究,前几日,有些学徒发现了一些野猫和动物,外形和举止极其相似普通的动物,但是拿到手里的手感其实是一件工艺品,我查过书的,这种技术只有在古代某个隐匿的族群知道,当时发明出来这种技术的,是一位神明,在我们机巧局里奉称为‘天工’,但已经失传很久了,突然出现,感觉并不像是一件好事要发生。”
是的,并不是一件好事要发生,何琬琰在心里赞同的想着。
秘术、禁术、炼制术这些被人们遗忘了几百年的东西如今像是泄闸了似的流出来,必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只有一个主谋能想到,那必然是幽兰阁无疑,可是他们这样做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何琬琰揉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不免感觉到有些头大。
“那,好,我就问到这里,你先忙,我有些事情先走了。”何琬琰莞尔,起身欲要向外走去。
“等等!何姐姐,这个给您。”说完,阿淼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很小的本子,上面很干净的写着几道咒文。
上面用朱砂画上特制的符文,何琬琰不认得,猜想应该是哪一个宗门的法文吧。
“这是?”
阿淼回道,“这是祛除那些邪魔之物附在自身上的瘴气,虽然那些浇筑出来的工艺品没有任何天魂力,但它的危险性还是不容小觑,这句法文当做是为姐姐护身了。”
何琬琰点头,手指在哪朱砂上摩挲了几下,一行字漂浮在了空中。
当愿众生。十方一切。邪魔外道。魍魉鬼神。毒兽毒龙。毒虫之类。闻此咒文。摧伏毒害。发菩提心。具修万行。速证菩提....
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何琬琰从楼下望着那晾台上未完工的伞柄,自己呢喃起来,“当愿众生,十方一切,邪魔外道,魑魅鬼神…”
阿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何琬琰突然有些没有了头脑,昨晚的他,与刚刚见面的他,影像在不断重合,那张没有长成的脸蛋越来越有些陌生,一个月内,他在机巧局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何琬琰轻声低叹,再次吟诵起来那段咒文,“当愿众生,十方一切,邪魔外道,魑魅鬼神…闻此咒文…速征菩提…”
身上那一股压抑的感觉蓦的,随着咒文一遍遍推诵消失。
……
小白轻声打了一个哈欠,与自己的弟弟叙旧之后,回到了房间里。
巧巧的房间就在她的旁边,她习惯性地侧头从窗内向外看去,幔帐之后一个身影在安然熟睡。
已经上午了,平时懒床也不至这种地步吧?想着,小白看向天边悬挂的高日,回身,钻入了自己的房间里。
……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何琬琰翻着睡眼,看着书卷上印刷着的字迹,乏味的内容让她有些难以吃透。